第 97 章
“死者為大,你既然殺了少白,又何必在他死後那般評判他?”安遠沉聲道,“閣下未免太不厚道。”
唐無澤卻立刻笑出了聲,他一字一句地說:“厚道又是什麼東西?人已經死了,我要如何評判他自然是我的事情。可有句話我卻不能承認,並不是我殺了他,而是他那位金屋藏嬌的美人親手殺了他。他們二人共赴黃泉,怕是要羨煞旁人呢。”
一聽這話,安遠不由皺了皺眉。現在他卻萬分篤定江少白的死定和這人有關,想來是這唐門殺手使出了什麼並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才能逼得原本十分恩愛的二人反目成仇。
“江副幫主的死雖不是我親自出手,卻也與我頗有關聯。”唐無澤不緊不慢地說,“其實貴幫因我而死的人並不少,就比如那一對名叫蕭秋聲與黎瑤的恩愛情侶。那二人臨死之前放情愫暗生心意交融,想來必是死得心不甘情不願,如此一來我卻有幾分快意了。”
唐無澤說得輕輕巧巧,可安遠卻愈發心中寒涼。
雖說安遠已經猜到了一部分事實,可他此時依舊瞳孔微縮難以置信。安遠未曾料得原本他未曾看在眼中的唐門殺手定是個如此棘手的人物,這人雖未直接殺了那二人,但那二人死前定是一腔憤懣無處訴說。
簡簡單單殺掉一個人並不是難事,這種將一個人的心慢慢碾成碎片的做法才讓安遠心生風怒。這唐門殺手行事手段詭異更兼脾氣古怪,完全是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安遠全然預測不出這人下一步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不過他卻也並不驚懼。
任他手段齊出,安遠只需一劍破萬法,乾脆又利落。
“看來我們踏沙幫與閣下的恩怨卻是無法化解了。”安遠不慌不忙地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卻是有些惋惜的。似閣下這般的聰明人物,殺掉一個就少一個,這一點我深感遺憾。”
“有什麼遺憾?你們這些穿越者,不是各個眼高於頂十分傲氣么?”唐無澤嗤笑道,“僅僅因為這世界是所謂的劇情世界,你們便俾睨眾生將他人視作塵土。不管那位祝大小姐,還是那位柳公子,都有這毛病。”
“一樣生而為人,誰又比誰高貴呢?既然你們跳脫於塵世之中俯瞰眾生,態度高傲目下無塵,便要承擔得起這俾睨天下的代價。”
那唐門殺手的話語擲地有聲,安遠卻有些啞口無言了。是了,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否認自己在內心深處是隱隱瞧不起這些土著的。也許在現代,他不會那般將人命視若草芥,隨意拋卻毫不憐惜。是系統給了他一種高高在上的錯覺,也是系統發佈的一個個任務,讓安遠將這些土著看做並非真實存在的數據。他與這世界始終隔着一層薄薄的霧氣,疏離又永遠無法融入其中。
那一剎,安遠好似想明白了一些東西。他模模糊糊領悟到了一些東西,差之分毫就能劍心通明境界大進。
一絲,終究只差一絲。安遠不由扼腕嘆息,但那唐門殺手又出言嘲諷了。
“不管你們這些穿越者高高在上也罷,將人命視作兒戲也罷,原本也與我沒有半分關係。我乾的也不過是收銀子替人賣命的活計,卻也沒那個閑心理會你們想要如何。”唐無澤淡淡地說,“而那位死去的祝大小姐,甚至還曾是我的老主顧。可自從安幫主設下那個埋伏開始,一切事情就與我有關了。但既然安幫主想要我的性命,我自會加倍報償絕無二話。”
安遠聽了這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爽朗地笑了:“好,有冤抱冤有仇報仇,閣下果然痛快!我這套劍法習自系統,是傳言之中的越女劍,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這位踏沙幫的幫主將一套禮節做得十成十完美,看上去倒比唐無澤更像一個古人。他話音剛落,渾身上下的劍氣卻節節攀升直衝雲霄。那劍氣高遠又自由,彷彿深藍夜空之上一點瑩亮星光,觸之不及只能仰望。
了不起,當真了不起。這人果然是難得的英雄人物,倒是有些可惜了。唐無澤不由點了點頭,淡淡道:“好氣度,就這點而言,安幫主也算一個難得的人物。可惜你終究不懂,對一個劍客而言,你們所謂的系統簡直是再糟糕不過的東西。”
此時他與安遠已然過了五招,招招觸目驚心危機四伏。若是換做一個劍法平庸的劍客,定會被這二人中的任意一個須臾間斬於劍下。安遠的劍招快如閃電不拘於形,常常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一劍,似曠野疾風捉摸不定。而唐無澤的劍法卻是猝不及防無聲無形的,招招奇詭莫測,叫人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變招。
高手過招之時,若是稍有疏忽便會斷送一條性命,安遠自然也對唐無澤的話不理不睬。他劍心堅固劍意澄澈,又豈是唐無澤三言兩語能夠動搖的?這唐門殺手終究習慣了劍走偏鋒,些許計謀簡直可笑。
兩道鋒銳劍氣錚然而鳴,但它們觸碰到一起時卻是悄無聲息的,消弭於無形之中。可那二人交手之處最中央的青磚地面,早已化作碎屑,風一吹就消散的無聲無息。
電光石火間,這二人已過了五十餘招。肆意縱橫的劍氣已然將這座清幽寂靜的小院毀壞得不成樣子,可安遠卻笑得越發暢快了。
真是難得的好對手!自安遠穿越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碰見旗鼓相當的對手。雖說安遠也曾想過有一朝一日劍意大成,定要去領教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劍法。但那終究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他這條命並不是自己的,他有未曾完成的目標與理想,不能那般無所顧忌地輕易拋卻性命。
在此種驚心動魄的情況下,唐無澤忽然說話了:“所以我說安幫主成也系統敗也系統。你的越女劍徒有劍招而無越女的劍意,簡直可笑至極。一個練劍的人,終究要有自己的劍意與劍法。安幫主又何必拘泥於越女劍,遲遲不肯走出自己的一步呢?”
聽了這話,安遠的一顆心卻依舊毫無波瀾。即便這唐門殺手說的在理,也與他毫無關聯。他一顆劍心飽經錘鍊,既堅定又澄澈。而且在生死相搏之時,安遠又哪肯露出一絲破綻?他手中的青釭劍更快了,似要劃破蒼穹斬出一片新天地。
一道森冷如毒蛇的箭芒,忽然竄到了安遠身後三尺!安遠的後背卻是毫無防範的,眼看他就要死在這根陰險至極的箭矢之下。往前是唐無澤冰寒的劍光,往後卻是那支要命的箭矢,安遠的情況依然危及到了極點。
好,這回他總該死了!暗處潛伏的石齡不由暗暗吐出一口氣,可他卻依舊不敢鬆懈,又是三支箭矢追尾而來,好似慧尾曳空弧線悠長。
“來得好!”安遠大喝一聲,他身形一轉快如疾風,銳利劍光如白虹,剎那間就將那四支箭矢斬於劍下。與此同時,唐無澤的劍光卻落空了。這位踏沙幫幫主果然非同凡響,他輕功上的造詣比起劍法來竟絲毫不差。
“我早知幫中有內鬼,方才不過稍稍賣個破綻你自己就探出頭來。”安遠一邊同唐無澤過招,一邊冷聲道,“石齡,果然是你!”
不夠,現在還不夠殺掉安遠!雖說方才那十拿九穩的伏擊已然落空,但石齡卻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卻沒什麼好辯解的,殺了你我就是新一任踏沙幫幫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真說起來,誰又能問心無愧?”
須臾之間,石齡就彎弓如滿月,三支箭矢成品字形散開。安遠似能聽見戾戾風聲破開空氣,兇猛又迅速。
沒關係,他能應付得來。安遠心中暗暗估算,這唐門殺手的劍法雖然厲害,可他的輕功卻比自己差上一截。那人全賴劍意犀利,才能在剛才的搏殺中處於平局。而自己還留了底牌,只要稍用手段就能順利殺掉石齡,這危急也就迎刃而解。
安遠心意已定,他好似一道影子般避開了那三支箭矢。他手中青釭劍光芒暴漲,剎那間那無形的劍芒就到了石齡身旁,須臾之間就將石齡斬於劍下,石齡甚至來不及避讓半分。
“安幫主可知,我在黑市之中放出了一個消息?”唐無澤已然跟到了安遠身邊,他輕聲道,“我出一千兩銀子買一個踏沙幫成員的性命,而且還給出了詳細的情報與資料,若有人頭為證就銀錢兩清絕不作假。而對待安幫主這樣的穿越者,我給出的價格更高。安幫主可以猜猜看,有多少殺手會拒絕這樣輕鬆又愉快的單子?”
唐無澤話音剛落,安遠驀然一驚。他方才太過聚精會神,這時才聽到系統接二連三的提示音。那每一聲提示,都代表着他幫會中的成員又死去了一個,其中不乏一些穿越者。誰能料到他耗費數年時間創下的大好基業,竟如此輕易地毀在這唐門殺手手上?!
安遠的表情終於不再平靜如水,他的眼睛已然開始泛紅,他一字一句地說:“好,很好!”
隨後安遠渾身的劍氣竟立刻暴漲三分,那劍氣銳利無匹似能斬破虛空。
可聽見這句話,唐無澤卻忽然安心了。有破綻就好,只要安遠不是完人,唐無澤就定能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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