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外頭的天已是大亮了,小院裏卻是清凈。
屋門大開着,門口邊放着個面盆架子,面帕浸泡在水裏。陸梟穿了一身白色衣袍,腰間緊緊扎着一掌長的腰帶,愣是勒出了小蠻腰的效果。
陸梟肩膀靠在門框上,昂起頭,垂着眼,眼睛上頭的兩道眉毛勾畫得長長的,透着一股歲月靜好的意思。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季仲申一隻手拿着眉筆,一手托着陸梟的下巴,深情款款的念着情詩。他細細鉤畫著陸梟的眉毛,一邊畫,一邊端詳着他的臉。
陸梟倒是沒覺得給他一大老爺們化妝有什麼受不了的,他堂兄那兒子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氣的,弄個紫色長發還玩cosplay呢,他這畫個眉毛而已能咋地?
只是這詩實在是太肉麻了。
古代人大多含蓄,畫個眉毛就已經是極其親熱的“閨房之樂”了,沒見古代的大官給明媒正娶的老婆畫個眉,都會被扯到皇帝面前被參一本子么?這詩里又是洞房又是畫眉的,這青天白日的拿出來念,擱古代這簡直就是白日宣淫沒羞沒臊臭不要臉!
陸梟被一古人臭不要臉的耍了一迴流氓,真是說不出倒不出的鬱悶。
陸梟躲開季仲申的手,探着身湊到旁邊擱銅盆的架子前,在架子上的鏡子前瞅了瞅,又瞅瞅季仲申,翻楞着眼睛瞅着他,指指自己這臉問道,“好看吶?”
季仲申半天吭不出聲來,末了伸手在他兩遍腮幫子上各抹了一把,“……不管你是什麼樣,我都愛看。”
“……”眉毛畫的是不錯,可這倆臉蛋子紅的跟猴屁股似的,這季仲申口味是真重。
他娘的,簡直沒法溝通了!
季仲申不由分說,把陸梟的頭髮也重新梳理了一遍,在陸梟頭上梳了兩個纘兒。
陸梟耷拉着臉,是滿臉的不樂意,他眼睛這麼一瞟,正看見季仲申要笑不笑的樣子。
陸梟啪的抬手拍了鏡子一把,銅鏡打着轉翻了面,倒扣了下去,陸梟站起身扭臉就悶不吭聲的炕上坐着去了。
陸梟心想:你他媽一定是猴子派來逗逼的吧?!
他坐在炕上,不由分說就把頭上梳的倆小辮薅下來了,又狠狠在自己臉上搓了幾把。
季仲申仍舊站在門外,臉上的笑意還沒褪下去,卻不由得發起了怔,出了神的看着陸梟。
你看,他頭髮也亂了,隨意披散着,紅臉蛋雖然抹得不那麼艷紅了,卻不小心蹭了嘴唇,嘴上的胭脂被他一抹斜着蹭到了鼻子邊。這麼好笑,這麼難看,卻又這麼鮮活。
季仲申長到這麼大,活了這麼久,第一次給人畫眉,第一次給人梳頭,第一次給喜歡的人念情詩。也是第一次干這麼蠢的事兒,第一次被人埋怨,第一次做這麼有意思的事情。
好多個第一次,自從見到了陸梟之後,季仲申彷彿頭一次嘗到了人生百味,他覺得特別開心,好像只要守着陸梟,就永遠不會無聊。
季仲申跟着坐在了炕上,直直的看着他,眼裏已經帶了兩分痴意,“我們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
陸梟翻着眼睛瞪他一眼,“可不,我不給你畫眉毛你就撒潑打滾不依不饒的。”
季仲申被他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表情一會兒一變,說不出是窘迫還是難為情的問他,“……那、那你給我畫的美么?”
噗——!什麼鬼?!
陸梟扭過身目瞪口呆的看着季仲申,我只是隨口胡咧咧,尼瑪攻轉受不要這麼隨心所欲好不好?!
季仲申嗤嗤笑了起來,他原本就長得英俊,只是總陰沉着臉,這一笑,就彷彿大地迎春了一般,整張臉都舒展開了。
陸梟看得一愣,他還是第一次看季仲申這樣笑。
修真之人雖然還沒羽化登仙,可畢竟都不是俗人了,更何況是季仲申這樣百里挑一的人物。雖是魔頭,卻也有一方霸主一代大能的風範氣魄,身體也經修鍊淬鍊鍛造了無數次,這幅長相真真是百里挑一無人能及。
陸梟一時間被他晃了下眼,心卻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身邊還有一個博納恩呢,別的不說,人家為了他硬是陪着走了幾個世界,光這份感情他就不能辜負。他們正是感情正好的時候,這麼突然之間失去了聯絡,也正是揪心的時候。他心裏着了慌似的想着博納恩,根本不想搭理季仲申,更不想季仲申中了系統的圈套。
之前系統A07惦記着拿他當搖錢樹,想讓他勾引着季仲申為了他穿越消費的事兒,他可一直都記着呢。
他一個大老爺們,就沒有讓人拿着去賣的道理!想都甭想!
陸梟心裏不由得發起了狠,他眼下沒有修為沒有幫手,可是,人要是想死,怎麼著都是辦法。
更何況,既A07想拿他當餌擴大利潤,就說明這事兒還有商量的餘地,斷不會就這麼讓他這個“業務員”真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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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幾個月就是冬季了,這個時候離開部落並不是明智之舉。
可是博納恩當時被憤怒充昏了頭,不管不顧的就挑戰了巴卡維。
他以為在這些頭腦簡單的原始部落里,只要拳頭大就能說了算,更何況歷史上原始人類還有過母系時代,壓根沒想到雌性不能當首領。
再說了,他也沒拿自己當雌性。
這會兒,博納恩也有些頭疼。他幹嘛要惹麻煩呢,只要他在這個世界中等着陸梟就好了。可事情已經這樣了,也是別無選擇。
誰叫他不能容忍有別人惦記自己的菊花,更不可能脫離這個世界。也就只有把這攤子事硬扛下來。
況且,也遠沒到絕境。
博納恩做得一手好陷阱,光是綁繩索就能有好幾種方法,在地上刨坑,在樹上結網,或是做繩套,都是一把好手。
他還將做陷阱的方法教給了幾個膽大的雌性,這幾個雌性竟然也能結伴在附近做陷阱捕獵了,每次回來都能逮住幾隻小型獵物。
這幾天來,他們一路上餐風露宿,都還沒安安穩穩的睡過覺,一路上提心弔膽擔心遇上猛獸,可肉食的種類卻豐富了起來。雖然艱苦一些,倒也沒有慌了手腳,在經驗豐富的年邁雄性的帶領下,一路往北方去了。
他們白天趕路,晚上爬上樹休息,只在中午時,才會到附近狩獵。
每次博納恩都會挑七八個雄性一起去狩獵,而大部分雄性獸人則要留下來保護族人。狼族原本就是群居,早就習慣了相互配合,不用博納恩多廢話,他們就能組團打怪。
博納恩雖然不會變身,在速度、體型和力量上不能與獸人相比,但他的單兵作戰能力實在強悍。碰上體型巨大的兇悍獵物,幾頭狼就會先是把獵物引入圈套,再由博納恩上手,合力殺死獵物。
在這些雄性們的眼裏,沙木卡雖然是雌性,力氣不大,塊頭不大,可他卻總能攻擊到獵物的軟肋。眼睛、鼻子、甚至是口腔內部,他手裏的標槍和匕首磨得鋒利,竄到獵物身上,就能把它們的眼珠子挖出來。或是突然出現在獵物背後,一刀捅進獵物的XX里,豁開個大口子,連下頭的生.殖器.官都能給豁成兩半。
這樣陰狠的方法,狼群真是從來沒見過,他們這麼正直純潔,哪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玩法?!
沙木卡是雌性,是他們的巴卡維,更是兇狠陰險的狩獵者。
不過跟着沙木卡,總能輕輕鬆鬆有肉吃呢!
博納恩帶着幾個雄性,干倒了一頭大黑熊,這頭熊幾乎是狼族獸人本體的將近兩倍多,塊頭大的驚人。身上更是攢了厚厚的脂肪,即便狼族獸人的咬合力非同小可,也無法輕易咬穿他的皮肉。
為了速戰速決,不引來其他獵食者,博納恩竄上了樹,看準時機就躍了下來,正落在了黑熊的背上。他抓着黑熊的皮毛,三兩下竄到了他的頭頂,抱住了黑熊的大腦袋,握着匕首就捅進了他的右眼!
黑熊發出嘶啞的吼叫,發了瘋一樣的甩着腦袋,博納恩卻牢牢的抱着他的腦袋,任憑它怎麼晃都沒掉下來。緊跟着,黑熊的左眼也瞎了。
博納恩再次得手,立刻在狼群的掩護下從黑熊身上跳了下去。黑熊那兩隻黑洞洞的眼窟窿不斷地流着血,幾乎把它身前的皮包都全部染濕了。哪怕他們什麼都不做,光是留血也能耗死這頭大黑熊。
只是血腥味刺激了狼群,他們不斷地撕咬着黑熊,這頭體格碩大的黑熊,竟然瑟縮了。原本它靠着厚實的皮毛和強悍的體格,在這一帶橫行無阻,可它已經失去了雙眼,又失血過多,再不擺脫這些狼,它就再也沒有活着的機會了。
大黑熊轟然落下人立的身體,四腳着地,踉踉蹌蹌的扭頭就想跑。
根本不必博納恩動手,這群聞見了腥味的狼群綠着眼睛,撲上去就咬。一頭灰狼更綴在後頭,照着屁股就咬。黑熊幾乎全無鬥志,身上壓着幾頭狼,連步子都邁不開,最後生生耗沒了力氣,匍匐在地,被狼群咬斷了喉嚨。
塊頭巨大的黑熊癱倒在地上,等確定它已經徹底斷氣之後,立刻有三個雄性轉化成了人形。他們身上連塊遮羞布都沒有,赤.裸着黝黑健碩的身軀,半蹲在地上齊齊看向博納恩。
博納恩不見絲毫避諱,抽出身上挎着的幾把匕首分給了他們三人,他們得了匕首,立刻就開始將黑熊開膛破肚,分屍肢解。其餘四頭巨狼則圍在周圍,一雙眼睛泛着幽幽的冷光,注視着周圍。
天空中傳來了食腐禿鷲的叫聲,遠遠的還傳來了短促的嚎叫聲,聽上去像是鬣狗。它們總能聞見空氣中傳來的血腥氣,然後緊趕過來,想要分走一杯羹。
只是它們不會貿然招惹狼群,群居的狼群並不好惹。
他們用極快的速度從黑熊身上割下了肉,七頭巨狼將肉叼在嘴裏,最後博納恩用獸皮袋子裝了一些黑熊的內臟,就匆匆離開了。地上只剩下黑熊的部分軀幹和骨架,血流了滿地,零散的肚腸淌在了地上。
博納恩帶着黑熊的內臟,騎在一匹灰色的巨狼背上,趕回了族群。在族人的雀躍聲中,跳下了灰狼的脊背。
族人們圍坐在一棵大樹下,如同華蓋一般的樹冠為他們擋住了**的太陽,地上隨意零散的放着些器皿和工具,原本是用來搭建帳篷的獸皮被墊在了地上,讓雌性和年邁的族人坐着。
他們聽從巴卡維的安排,並沒有急於落腳,一路跟着巴卡維的腳步行進,尋找適合生活的土地。現在天氣暖和,獵物豐富,並不擔心凍死餓死。能看到巴卡維帶領雄性們滿載而歸,才是他們最為開心的了。
從這群雄性的反應來看,這位雌性巴卡維,應該還不錯。
巴卡維將手裏提着的獸皮袋子交給了迎上來的雌性,這名雌性看上去和地球男人沒什麼兩樣,甚至還要更加結實健壯,皮膚晒成了深蜜色,除了不像獸人一樣更加強壯高大,他其實完全可以去應聘特種兵了。
雌性從獸皮袋子裏掏出了黑熊的心臟,放進了石碗裏,恭恭敬敬的捧給了新任大祭司蘇哈木。
蘇哈木背靠着大樹,盤腿坐在獸皮上,聚攏在他周圍的族人們挪開了些地方,看着雌性捧來的黑熊心臟,紛紛跪倒在地叩拜作揖。
蘇哈木神色肅穆的微微仰頭看着天空,他拿起一柄石刀,用力刺穿了黑熊的心臟,手指沾上心臟流出的血液,緩緩地抹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在額頭上塗抹出了一個倒三角形。
他們似乎舉行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儀式,便紛紛起身,開始清理起了肉食和採摘來的果子。
博納恩靜靜的在一旁看着他們,將他們的舉動記在了心裏。
這時,蘇哈木朝着他走了過來。
身穿長袍的蘇哈木在人群之中簡直鶴立雞群,即便額頭上塗了奇怪的符號,也不妨礙他的氣質。蘇哈木坐在了博納恩的身邊,他端詳的看了博納恩幾眼,忽然說道:
“我願做您的塔姆。”
塔姆,是伴侶的意思。
博納恩不禁一愣,蘇哈木卻仍舊直勾勾的看着博納恩,“祭司與巴卡維,是眾望所歸的一對。”
是這樣沒錯,可他們是兩個“雌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