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天早上,天還未亮,向外望去,玫瑰花是濃重的深紅色,像凝固的血跡。布萊恩一隻手隨意地摟着艾比利的腰坐在床上,獃獃地望着窗外。
今天就要開學了,其實他還是緊張的吧!艾比利這樣想着,安靜地靠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聽他第三十遍憂鬱地對着窗外自言自語:“小艾比利,為著我們的生計着想,今天你一定要好好表現,穿高跟鞋走路的時候千萬別崴了腳。”
艾比利:……尼瑪!為了讓老娘順利入選當上禮儀,你這畜生竟然給老娘定製了20厘米的高跟鞋,老娘今年也才十歲!!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樣虐老娘!
外面的幽黑漸漸稀釋,變成慘淡的灰白,夜鶯不安地藏入糾纏錯亂的玫瑰花藤中,它美妙的歌聲也被百靈取代,老天也為這個日子做足了準備,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布萊恩就這樣抱着艾比利從後半夜一直坐到天亮,吃過早餐,法爾幫布萊恩把精緻的行禮箱子裝上馬車,行禮箱分紅色和棕色兩種顏色,紅色箱子裏裝得是艾比利的物品,棕色裏面裝得是布萊恩的物品,法爾與車夫一同駕車將布萊恩和艾比利送到梅林魔法學院,威龍大陸最有威望的魔法學院。
它的上一屆校長是大祈福法師本,本年老貪圖享樂,不想再費神管理學院,便拜託流星淚來接任校長一職,流星淚連同當年的其他三位勇士也都是出自梅林魔法學院,不僅這樣,貴族有魔法體質的子女和民間資質超群的孩子都會被送到這所學院,它為威龍大陸培養出了大批的守護者,正是因為有它的存在,威龍大陸才能福澤不息,獨立自主。
“親愛的法爾,就送到這裏吧!沒有你的日子裏,我依然會記得你教導。”布萊恩站在學院門口,坦誠地望着法爾,話語真摯,他腳邊堆着八隻大箱子,四隻棕色,四隻紅色,艾比利就穿着一雙二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箱子旁邊。
法爾從來都不可能跟布萊恩上演主僕情深的畫面,只淡淡地行了個禮,“願你一切安好!我親愛的殿下。”就與車夫一同回去了。
由於是開學第一天,來的人還不是很多,因為學校有規定,從進入校門開始,就是自力更生的開始,所以,很多人為了節省費用,或是多享受幾天,而選擇在報到期限的最後一天才來,也就是開學的第五天。
而現在,來得大多是一批輕裝簡行的低階魔法師,他們已經選擇了要修習的魔法類別,可以接一些低級的任務來賺取生活費用,像布萊恩這樣思維獨特,想要出賣人偶賺錢的魔法師大概是……沒有。
其他的新生看到布萊恩身嬌體弱,穿的又像個貴公子,最搞笑的是他竟然帶了八隻箱子,嘖嘖,這小子是嬌娃嗎?都對他很是不屑一顧,從他身邊過的時候腰背都挺直了幾分。
這是一個以實力說話的大陸!所以,本說讓奧爾良當國王,奧爾良就得當國王。
布萊恩卻完全不在意他們的態度,他興奮地操縱着艾比利往校園走去,他們面前就是夢幻城堡一樣的梅林魔法學院,高大的建築充滿童話氣息,牆體五顏六色,上面還繪着各種魔法陣的圖形,屋頂稀奇古怪,有的像魚鱗,有的像雞蛋,還有的像女巫的帽子。中間最高的建築上造了一面大鐘,鐘擺左右規律地擺動,這一刻,“噹噹”的聲音綿延而出,彷彿帶着渾厚的魔力震蕩着周圍的空氣,一共敲響九下。
布萊恩小臉紅撲撲的,縱使他平時愛裝深沉,此刻的眉眼中也掩飾不住喜悅之情。
他在門口與工作人員做了登記,工作人員是一個年輕的召喚師,他滿頭銀髮,臉色蒼白,帶一副金邊眼鏡也遮不住眼底的淤青,好像大病初癒,一點精神都沒有,他輕聲念動咒語召喚出一隻粉紅色的百靈鳥,給布萊恩引路。
布萊恩便一邊操縱着艾比利,一邊用魔法托起八隻箱子蝸牛前進,這是一項很艱巨的任務,以布萊恩的魔力每十分鐘就要休息一次,艾比利看着着急,也懂事地不再吸收他的魔力,好讓他能走得快一些。
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鐘樓的位置,粉色的百靈鳥在空中不停地催促着,嫌棄地在布萊恩頭頂轉着圈子,叫聲也越來越難聽。
布萊恩累得滿頭大汗,一屁股坐在花壇旁邊的長椅上掏出手絹來擦拭額頭,艾比利被他丟在旁邊站着,獃獃地守着滿地的箱子。
“噢!這位美麗的小姐,您的身體是如此纖細嬌弱,您的髮絲是如此柔順美麗,您的眼睛純凈的像深秋的潭水,您簡直是上帝派來人間的天使,誰會這麼殘忍,眼睜睜地看着您一個人拿八口箱子,噢,天殺的,簡直是黑了心肝,今天請一定讓我來做您的騎士,護送您到達您的新居。”
一個自稱騎士的傢伙忽然從布萊恩身後的花壇里冒出來,又一下子跳到艾比利面前,捧起她的右手吻了一下,目光期許地看着她幽綠的大眼睛,等待着艾比利點頭同意,還回頭挑釁地瞪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布萊恩。
艾比利也不聲不響地打量他,面前這個男孩比布萊恩高大一些,年紀大概也與布萊恩差不多,因為布萊恩本來就生得瘦弱,他留一頭深棕色的中長發,正好觸及肩膀,額前的劉海捲曲而蓬鬆,美麗的棕色眼睛天生帶着一股笑意,給他帶來一種慵懶鬆散的氣質,他穿一身亞麻料子的白色上衣,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漏出形狀優美的精緻鎖骨,下身是一條米黃-色的褲子,雖然穿着粗陋,但勝在乾淨整潔,大約是因為經常在外面遊盪,他的皮膚微微泛黃,全身散發著陽光的氣息。
艾比利一下子就對他產生了好感,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她展現出紳士風度的男子,還因為他陽光的氣息非常乾淨溫暖,實在很吸引人。
艾比利自從成為人偶以後就能感受到別人身上的氣息,本是看似莊重威嚴,實則他的氣息每時每刻都在狡猾地流動,天馬行空,不受任何管制,簡單地說,他就是個老頑童。法爾的氣息倒是跟他的人很相像,死板得如同無源之水,平靜得像一面鏡子,只偶爾在挑布萊恩的錯處時會泛起一絲漣漪,不管是本還是法爾,他們的氣息都是純凈的,但都沒有布萊恩純凈,他的氣息的純凈簡直可以稱為聖潔,而且溫暖得如陽光普照大地,艾比利跟他在一起得時間越長,就會感到身體越來越輕鬆,她知道,那是在他聖光的滋潤下,她的靈魂與身體在慢慢融合。
眼前這個大男孩的氣息是非常乾淨無疑,而且也像布萊恩一樣,有淡淡的溫暖,但又比布萊恩多了幾分活潑,艾比利能感受到那氣息鮮活地溫饒在他身邊,跟他的情緒一同激蕩跳躍。
艾比利畢竟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在王宮裏的時候為了安全,一直保持沉默,雖然現在她也想繼續保持沉默,可她更不想失去這個帥帥的朋友,她迅速思考了一下,反正她已經在布萊恩面前說過話了,再多說一兩句有什麼關係?而且她總這樣像一塊木頭似的與布萊恩一個人朝夕相處,聽他自言自語,她絕對會憋瘋的。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他不遠萬里從世界的某個角落趕來,只為與我相遇,他會在耀眼的陽光下宣佈做我的騎士,親愛的陌生人,請告訴我,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嗎?”她終於做出決定開口說話了。
大男孩睜大眼睛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展開雙臂,搖了搖頭,艾比利心頭一緊,難道是自己說的太自戀了?
只見他又立刻欣喜若狂地撲了上來,單膝跪在地上,拖着艾比利的雙手在兩隻手背上各吻一下,他說:“當然,美麗的小姐,我的名字叫漢斯,你也可以稱我為honey或者darling!我以我的名譽起誓,從今以後,我將成為您永遠的,忠誠的騎士!”
如果人偶能流淚,此刻艾比利一定會感動地掉下眼淚,多麼情深意切的宣言啊!她有騎士了!
“漢斯先生,我偉大的騎士!勞煩您為我幫我個小忙,讓這些箱子聽話一些吧!”艾比利拉着漢斯的手,讓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發現自己穿了二十厘米的高跟鞋才到漢斯的下巴,他的鼻樑高挺,兩隻眼睛像會說話一樣滔滔不絕地表達這着他的愛慕之情。
咦?這相貌怎麼越看越熟悉,這不是童話書上某個路人甲的裝扮嗎?噢!對了,艾比利想起來了,在童話書的第一頁,有個孩子騎在父親肩頭,他頭頂特意給他配了對話框,上面寫着:“爸爸,我要成為像龍騎士一樣的勇士!”
他的髮型與穿着跟那個孩子如出一轍,臉面也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朝氣蓬勃的勁頭,為此,艾比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漢斯右手搭在左肩,向艾比利致敬道:“遵命,我美麗的小姐!”他聲音剛落,八口箱子隨之升到了頭頂很高的地方。
艾比利仰頭向上望去,漢斯自然而然地將她的一隻手搭在自己胳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