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艾比利衝著聲音走跑去，藉著四處遊走的螢火之光，她看見龐克的肩膀上趴着一隻黑色的影子，而他的威武將軍竟然無人操控，自己在旁邊砍殺敵人，保護他膽怯的主人。

難道威武將軍的偶魂也不純凈？

艾比利騎着劍龍快速跑到他們面前，卻見是龐克在操縱威武將軍，而艾比利之所以沒看見龐克伸出的魔法線，是因為有兩隻食人鬼擋在他和龐克中間，他們身上散發出墨汁般的黑色，完全掩蓋了龐克綠色的魔法線。

艾比利有一瞬間的呆愣，龐克他……也不算廢柴嘛。

她看見威武將軍在他的操縱下一劍一個，又准又很，很快就解決了近處威脅最大的幾隻，而正在啃他肩膀的那隻，也讓他一把抓下來，摔到地上用腳踩住，再用摸了他自己血的劍一劍捅死，那食人鬼登時變為一堆黑色的粉末，濺到了龐克的臉上，嗆得他直咳嗦。

不對，她發現了什麼？在龐克捅死食人鬼的時候明明沒有操縱威武將軍，威武將軍卻依然在戰鬥。

……真的是他也偶魂不純凈嗎？

正在思考間，更多的食人鬼湧向龐克，艾比利立刻騎着劍龍在龐克周圍跑了一圈，拱死了一波食人鬼，並趁機把龐克拉到劍龍的背上。

觸手碰到濕潤粘稠的液體，原來，龐克的左肩已經被咬的血肉模糊，是血腥味吸引來了那麼多的食人鬼。

龐克正好被艾比利抓到傷口，倒吸一口冷氣，說：“謝謝你，阿布，請把威武將軍也拉上來吧！”

由於在開學之前，龐克沒有見過艾比利，所以，不知道她就是布萊恩的人偶，等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叫“艾比利奧爾良阿布”了。

“好！”艾比利答應着，藉著微弱的熒光尋找威武將軍的身影，只隱約看見威武將軍仍在戰鬥，因為他不是血肉之軀，所以，沒有吸引到一隻食人鬼，都是他主動找上食人鬼，在其背後刺冷劍。

這時，更多的食人鬼不顧死活地圍了上了劍龍，它們的思維完全被鮮血的氣味所吸引，使它們也不懼疼痛與死亡，只尋着鮮血的氣味前進，即使他們的身體狠狠地刺進了劍龍利刃一樣的鱗片里，他們也不會退縮，反而踏着同伴的屍體更加奮勇地爬了上來。

要不是這些食人鬼死後會化成灰燼，劍龍上肯定已經密密麻麻地扎滿了食人鬼的屍體，縱使這樣，也有幾隻食人鬼已經借勢爬上了劍龍的脖子，劍龍只有一小塊後背與脖頸的地方沒有劍刃似的鱗片，艾比利與龐克坐在背上那塊，龐克坐在前面，那些食人鬼只差一步就能撲上龐克正冒着血的肩膀了。

龐克兇狠地瞪着眼睛，將劍刃在肩膀上蹭了一下，沾了更多鮮血一劍刺死了撲上來的食人鬼，可這時，還沒等他拔出劍來，另一隻食人鬼緊隨其後撲了上來，劍上的食人鬼化為一堆粉末，但龐克再想砍這隻食人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艾比利的胳膊立刻繞過龐克，橫向劈出一劍，砍掉了食人鬼的腦袋，但她知道這沒有多大的意義，因為洶湧如潮水的食人鬼正大批湧來。

劍龍的劍刃上被裹了厚厚一層黑色的粉末，致使劍刃無法再傷到食人鬼，艾比利和龐克拚命揮舞着劍，龐克流着血的肩膀還是被兩隻食人鬼同時咬到，尖銳的牙齒撕扯着肌肉的疼痛讓他嗷嗷嚎叫，龐克再也顧不上別處，只在左側肩膀上面揮舞着劍，因此他的左肩膀保住了，而右肩和右側腰上卻被兩隻食人鬼咬住。

食人鬼的同伴死的越多，只會讓它們愈加瘋狂，以至於一隻食人鬼一口就撕咬下了龐克腰上的一塊肉，龐克疼的哇哇大叫起來。

胖子對於食人鬼來說是無上的美味，他們鮮嫩多汁，滋潤這它們常年乾涸的經脈與血管。

“快下來！”忽然有個聲音喊道，“快把龐龐克扔下來！”

艾比利已經殺敵殺的木然了，腦中什麼也想不起來，聽到聲音什麼也沒想，就像收到命令一樣，一下子把龐克甩了出去。

剛甩出去，食人鬼也像狗一樣跟着肉包子飛了出去，但此時，艾比利反映過了來，那個聲音，她從沒聽過……

艾比利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下了一大跳，鎮定下來的時候，她發現她握劍的手在發抖，然後，她立刻跳下劍龍，殺死了幾隻擋路的食人鬼后，她卻看見這樣的場景，威武將軍一手攬着龐克，一手快速擊退撲上來的食人鬼。

威武將軍身量高大，此時像一個護崽的老鷹，把龐克遮擋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剛才那個聲音是威武將軍的，艾比利定在那裏，有什麼念頭隱隱而出，卻又抓不住頭緒。她腦海中只在想一件事情：二次召喚。

難道龐克也是二次召喚？為什麼是會二次召喚？

“啊！”撕心裂肺的吼聲傳來，同時有強盛的光亮傾瀉而來，所有的念頭頃刻間被嚇跑了一樣無影無蹤，艾比利定神一看，不知何時，龐克和威武將軍已經被包裹在一團巨大的邪靈幽火之中，那幽火盛放在地面，應該是從地下生出來的，看個頭，它應該就是所有小幽火的首領。

透過幽綠的光亮，艾比利能看見龐克和威武將軍的身體在往下陷去，他們的小腿已經陷進地里了。而那些妄圖撲向龐克的食人鬼一碰到邪靈幽火就被火苗吞噬，看來，這個幽火的實力遠在食人鬼之上。

幸好幽火是冷火，只會凍傷人，卻不會燒傷人，否則，現在龐克和威武將軍肯定被燒成灰了。

吞噬了食人鬼的幽火變的更高大一些，同時，龐克和威武將軍的身體陷的更深一些，然而，他們卻不敢從幽火中走出來，因為只這一會的功夫，幽火已經被食人鬼圍住了。

艾比利來不及多想，跑到幽火前面向龐克伸出了手，“快出來，被食人鬼咬兩口總比被幽火拖到地獄裏強！”

龐克也是被咬怕了，但聽到艾比利這麼說，當即也分出了輕重，驚慌地抓住艾比利的手。

幽火彷彿能感覺到有人在搭救它的食物，它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像男人的哭泣，龐克和威武將軍腳下本來是虛黑的空洞，像黑色的流沙一樣拖着他們緩緩下沉，下一刻卻完全變成了黑色的空洞，龐克慘叫一聲，和威武將軍同時向地獄的深淵墜去。

此時，艾比利才明白，動畫片里的某些情節是不可能做到的，例如，一個小孩抓住一個落涯的大人，因為小孩天生神童，力大無窮，他把大人拉了上來。

事實是，艾比利雖然力氣比布萊恩都大了，但是她無法拉住龐克，因為腳下的摩擦力不夠大，又因為她的重力不夠大，艾比利被龐克拉着一塊向地獄墜去。

完了……艾比利當下首先冒出這個想法。

然後，她想到的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的點點滴，像過電影一樣，快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多麼短暫啊！只才半年多一點的時間。然而，這段時間她覺得是她過的最充實的一段時間，她與她的主人朝夕相處，她幫他做飯，他幫她洗澡，他們努力學習魔法，刻苦練習，晚上，他會擁她入眠，他的氣息讓她的身體越來越溫暖，漸漸像一個人類，她不會忘記這些。

但忘不忘記好像由不得她了，邪靈幽火專食人的靈魂，她唯一剩下的也只有靈魂，它們會撕裂她的靈魂，消化她的靈魂，到時，她引以為最珍貴的靈魂會像一文不名的黃土一樣，被打散成無數塊，然後，她將徹底死去，再無記憶可言……

忽然，艾比利下墜的身體頓住，是她的腳腕被人抓住了，她平時最討厭被人抓住腳腕的感覺，現在卻欣喜不已。

“艾比利，堅持住。”是布萊恩的聲音，“我會拉你上來。”

“主人！”透過幽火，她看見布萊恩單膝跪地，左手拉着她的腳腕，右手抓住插在地上的劍，以固定住身體。

如果人偶能哭泣，她想，她肯定已經淚如泉湧了，果然是童話世界，才會出現這樣理想的場面，在千鈞一髮之際，王子救了……他的人偶。

可現實永遠不會那麼美好，艾比利一隻手拉着龐克，一隻腳被布萊恩拉着，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被撕裂了，疼痛讓她緊咬着牙齒，臉色發青。

“龐克，你多少斤？”艾比利咬着牙問道。

龐克在下面喊：“不重，才一百二十公斤。”這個世界的單位是公斤，所以，龐克默認了艾比利問的是公斤。

你妹呀！一百二十公斤叫不重？！不過話說回來，一百多公斤的重量她的身體完全可以承受的呀，“你說謊，究竟多少斤？”

“好吧，一百四十公斤。”龐克悻悻地說。

“不對，一百四十公斤怎麼會這麼重！”艾比利眉頭擰成了麻花，她感覺肩膀處的人造的關節被拉開了。

“因為還有威武將軍。”龐克回答。

“操！威武將軍有多重？”還沒等艾比利問，上面布萊恩先問了出來。

“布萊恩？！”龐克聽到布萊恩的聲音也異常驚喜，“你知道的，人偶要比普通人重，威武將軍算是輕的，二百三十公斤。”

二百三，尼瑪！艾比利聽到這個數字簡直就要崩潰了，布萊恩曾緊密地計算過，她的承重是二百五十六公斤，現在已經超出一百二十公斤了。

“放開威武將軍，立刻！馬上！否則我們都會死。”布萊恩的聲音有些沙啞，顯得更加威嚴。

“不，不，不行！”龐克立刻否定。

“嗯……”艾比利悶哼一聲，劇烈的疼痛讓她咬破了嘴唇，她的肩膀果然被拉斷了，皮開骨斷，由幾根纖細的導管連着。

她沒想到，她身體最柔韌的地方會是這些埋藏在她體內的導管迴路。

龐克拉着威武將軍猛然下墜了一小段，又嚇得龐克尖叫一聲。

“龐克！放開威武將軍！”艾比利沖他吼道，“布萊恩剛才說錯了，如果你不鬆手，你們兩個都會死去，而我丟的不是性命，只是一條胳膊而已。”

話音剛落，只聽幽火又低沉地嗚咽一聲。

“你他媽的要死就去死，別連累老娘！”艾比利預感將有可怕的事情發生，氣憤地大喊出來，因為上次幽火嗚咽的時候，就是它發飆的時候。

然而，壞事總是趕到一塊，只聽“砰”的一聲，艾比利肩上裸-露在外的纖細導管斷了一根，那疼痛卻比皮開骨斷還要劇烈十幾倍，她的靈魂都在戰慄，艾比利咬着牙齒呻-吟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隨之，她沒有感覺到重量的減輕，反而聽見低聲的啜泣，是龐克的哭泣聲，這個時候了，你哭個毛線，艾比利氣的咬牙切齒，如果可以，她一定左右開弓給龐克一百個大嘴巴子。

“艾比利，用劍斬斷胳膊！”布萊恩沉聲吩咐道，他的嗓音啞的如同烈火在炙烤一般。

“別！別這樣，我放！我放！”龐克聞此，驚慌失措，音調帶着哭腔。

“操-你-媽-的快放！”布萊恩兇狠地罵道。

艾比利很少聽到布萊恩說髒話，因為法爾對他的言談舉止要求極為嚴格，他從小就養成了言語優雅，這回他卻連罵兩句，看來，這情形對他來說也是十分困難，把他惹急眼了。

龐克也知道不能再拖，又啜泣了幾聲，然後，艾比利終於感覺肩膀上的拉力輕了一大半，她如釋重負，雖然同為人偶的威武將軍的死讓她無法真正開心起來，但她此刻確實是有些高興的。這是沒有辦法的，如果威武將軍不死，那死的將是兩個人。她沒有一點傷心與愧疚，也許，這就是生的希望帶給人的邪-惡，她這樣想着。

布萊恩奮力地往上拉艾比利的腿，等拉的進了一些，艾比利看到他身後有漢斯在擊退食人鬼。

布萊恩的額頭上沾滿了豆大的汗珠，滴滴落在艾比利揚起的小臉上，漢斯應付食人鬼都手忙腳亂，根本幫不上他的忙，艾比利心疼不已，如果她不是那麼重，該有多好。

“哈！就快了，艾比利。”布萊恩喘着粗氣說，聲音里卻不再那麼陰沉，反而多了幾分柔和。

平時巧言令色的艾比利在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如鯁在喉，只輕聲“嗯”了一聲。

這時，一陣嬌喝聲傳來，是嘟嘟和莉莉姬一邊殺着食人鬼，一邊跑了過來。

大難當頭，她們一個眼神就已經分工明確，嘟嘟也像漢斯一樣掩護莉莉姬的後背，莉莉姬幫布萊恩一起把艾比利和龐克拉了上來。

回望幽黑無底的通往地獄的深洞，艾比利和龐克都一陣后怕，因為害怕，龐克失去威武將軍的悲痛之情也減弱了幾分。

四個人坐在洞邊喘着粗氣，嘟嘟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問道：“好了嗎？好了過來幫忙！”

四人立時起身，就要加入戰局，卻聽見一聲凄厲的嗚咽，身後巨大的邪靈幽火“撲”的一聲騰起五米多高，火苗的範圍也驟然擴大，陰冷的火苗瞬間將六人全部吞噬，同時，腳底再也踩不到踏實的土地，六人一起墜入無盡的地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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