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布萊恩,看我的神武將軍!”胖嘟嘟的少年十指上伸出十條瑩白的魔法線與他前面的人偶相連,那隻人偶比少年還要高出一頭,身穿一襲金光閃閃的鍍金鎧甲,肩上威風凜凜地披着紅色天鵝絨的戰袍,胸口別著一枚精緻的雄獅徽章,那是迪拉家族的族徽。
這個得意洋洋地操縱人偶做出各種動作的少年就是迪拉家族的預定繼承人——迪拉·龐克。
“我敬愛的布萊恩王子殿下,快讓你的艾比利出來跟我的神武將軍決鬥!先人曾說過,有較量才有進步,為此我一刻都不曾怠慢,日夜不停地操練,只為能與你的艾比利一決高下,來吧!布萊恩,不要再假惺惺地憐憫我!謙讓我!要知道,就算我的神武將軍被打得丟盔棄甲我也決計不會向你求饒,因為,迪拉家族永不言敗!”
龐克一邊滔滔不絕,一邊滿身是汗地操縱神武將軍,讓神武將軍端了一杯插着小紅旗的布丁送到布萊恩面前,那小紅旗挑釁一樣刺眼地站在乳黃-色的布丁上一動不動,神武將軍則是木然地在布萊恩旁邊站了十秒,然後將布丁放在布萊恩面前的桌子上,又繼續紮根十秒,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再原地生根十秒,直起身來,最後發芽十秒,轉身離開布萊恩……
布萊恩的執事法爾實在無法繼續看下去,紳士地走到布萊恩身邊,姿勢極其標準地行了個禮說:“布萊恩王子殿下,威龍大陸尊敬的守護者——大祈福法師本,要與國王和王后共同用晚餐,因着他是為了幫您的人偶祈一具偶魂才來王宮做客,您須得穿上整潔的禮服前去作陪,以示感激之情。”
布萊恩比人偶還僵硬的表情終於舒緩了一些,站起身來對龐克說:“親愛的龐克老兄,我現在要去見面本老先生,只能留你自己帶着威武將軍在玫瑰花園裏玩了,相信你不會介意我的失禮。”
布萊恩根本看不上龐克這行動遲緩的人偶,這要是上了戰場,等神武將軍拔出劍來,仗早打完了,虧得龐克還總在他面前吹噓:“我將成為本世紀威龍大陸最強大的傀儡師!啊!布萊恩,我親愛的朋友,請為我獻上祝福吧!趁現在我還有時間接受你的祝福。”
其實,布萊恩很想像他兄長愛德華那樣呸上一口,再狠狠咒罵一句:雜種!我用手中的寶劍為你祝福!
但是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龐克帶着他的威武將軍上前攔住布萊恩的去路,“喂!布萊恩,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滿懷期望地在這裏等了你一個下午,你還沒有與我比試!你不能離去!”
布萊恩不甚在意,雙手背在身後,直挺挺地站着,自有法爾上前為他排憂解難,“龐克少爺,當前招待大祈福法師本是最要緊的事,您不應該在這裏攔着,而且布萊恩王子殿下曾在神殿發過毒誓,他的人偶只能在戰場上拔劍,原諒殿下他不能與您比試,再說,您苦心製造了威武將軍不也是想在戰場上大顯身手嗎?哦!為著迪拉家族的榮譽着想,請您收起決鬥這種無聊的心思吧!”
一牽扯到迪拉家族的榮譽,龐克果然悻悻地讓開了,臉上的神色卻是很不服氣。
法爾退到路邊,布萊恩大步從龐克身邊走過去,法爾又規規矩矩地跟在他身後,臨走前,又對龐克補充一句:“哦,對了,龐克少爺,您應該稱呼布萊恩為王子殿下。”
龐克本來就操縱人偶累的皮膚髮紅,現在又聽法爾這樣譏諷他,頓時臉色羞惱得跟四周的玫瑰一般紅艷,偏偏法爾又是拿禮儀壓他,他身為貴族少爺又不能反駁,王子王子,什麼狗屁王子?!不過是那火雞國王的兒子罷了!
為了挽回他的面子,等布萊恩和法爾走遠了,他才不屑地對威武將軍嘟囔一句:“如今的皇族已失去了鬥志,不配成為我迪拉·龐克的對手!”
十秒鐘后,威武將軍點了一下頭……
布萊恩王子的寢殿中,法爾幫布萊恩換好深綠色的王子禮服,在他胸口別了一支剛開-苞的白玫瑰。
布萊恩的手指也一刻不曾閑着,他熟練地從指尖放出魔法線,連接在面前的人偶身上,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發佈命令:“往左走,往左走。”
面前的人偶與威武將軍不同,她反應極快,立刻往右走了兩步。
“往左!”布萊恩眉頭緊皺。
人偶又往右走了一步。
“艾比利,聽你主人的話,往左走……”布萊恩耐心教導,手上的魔法線綳得緊緊的,努力往左牽引。
艾比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不理解什麼是“左”,因此不能做出選擇。
“好吧!艾比利,也許是你的方向感與我不同,我理解你,真的理解你,現在,你按你的方向來,往右走,往右走!”
艾比利聽話地往右走了一步。
布萊恩痛苦地拍拍額頭,“好吧!艾比利,現在,往左走……”
艾比利又往右走了一步,鞋尖碰到了明若無物的落地玻璃窗。
布萊恩氣急敗壞,上前抓住人偶艾比利的肩膀猛搖起來,“難道你的身體裏住着一個傻子嗎?”
艾比利木然地站在那裏,她綠色的大眼睛像寶石一樣流光溢彩,無神的瞳孔默默地宣洩着她的無辜。
布萊恩泄氣地鬆開艾比利,退回床邊坐下,問法爾:“法爾,我懷疑在我身邊有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他竟敢把我的*賣給龐克,否則威龍大陸最怕死的龐克怎麼敢操縱他的痴獃將軍來向我挑戰?忠誠的法爾,你一定要幫我查出這個傢伙是誰!我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法爾行禮道:“遵命,我的王子殿下,但是請您以後千萬不要亂給別人取外號,哪怕是個人偶也不行,還有,‘傢伙’這樣粗俗的字眼也不能再從您尊貴的口中冒出來,您要是答應了我這兩件事,我會比現在忠誠十倍的服侍您。”
布萊恩頭痛地躺在床上,有誰知道在外面時刻忠心護主,總是能靠一張嘴幫他解決麻煩的法爾一回到他的住處就變成了嚴厲苛刻的管教嬤嬤,誰讓法爾是本派來服侍他,教習他的執事呢,法爾的存在意義就是盡一切可能,挑出他的一切錯誤,然後各種威逼利誘,迫使他改掉惡習,走上正途。
布萊恩只能悶聲悶氣地回答一句:“好吧,我答應你。”
“如果您能坐姿端正,並處於禮儀地叫我一聲‘親愛的法爾’,我會……”
布萊恩立刻坐正,眼神誠懇地看着法爾說:“親愛的法爾,我答應你的要求!”否則天知道法爾還有多少長篇大論等着他。
“很好!殿下,如果您能不打斷我的話,等我說完再答應我的要求會更好。”
布萊恩:……
主僕二人來到豪華的晚餐宴會廳,桌子上已擺滿了精緻的餐具,國王與本正在旁邊的沙發上坐着喝咖啡,王後接過女僕新剪的白玫瑰,插-在桌上彩繪的花瓶里。
布萊恩一一行禮,迫不及待地向本問道:“尊敬的本老先生,要知道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但是我必須問您一個問題,您確信您在為艾比利祈偶魂的前三天真的沒有喝酒或是吃肉?”
因為要想祈得純凈的偶魂是一件非常鄭重的事,祈福法師必須保持身心皆純潔,才能凈化死去的亡靈,所以要求祈福法師在施法的前三天不能喝酒、吃肉。凈化后的亡靈居住在人偶的身體裏成為人偶的偶魂,會漸漸與人偶融為一體,但這時的偶魂純潔的如同一張白紙,除了具備基礎的智商和常識,沒有任何感情與喜惡,需要主人一點一點耐心培養,但布萊恩的人偶艾比利卻像一個一根筋的傻子一樣,所以,布萊恩不得不懷疑:艾比利的偶魂是不是有問題?
本正要喝咖啡的手一頓,蒼老沙啞的聲音從白花花的大鬍子下面冒出來:“布萊恩王子殿下,難道你的人偶出問題了?”
布萊恩難堪地說:“我的艾比利不聽我的命令,不管我說什麼,她只往右走,抑或是原地不動,龐克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別人也會馬上知道,您懂的,這對於馬上要去魔法學院學習的我來說,不是個好兆頭。”
本摸着鬍子,嚴肅地點頭說:“的確不是個好兆頭,人偶不聽使喚的事自古以來都很少見,僅有的幾例也是因為操縱人偶的魔法師心浮氣躁,名利心太強,導致人偶無法讀懂他心裏真實的想法,”說到這裏,本目光灼灼地看着法爾說,“王子殿下不能安心操縱人偶,都是你服侍不周的過錯!”
法爾彎腰行禮,態度誠懇地認下錯誤:“是,屬下願加倍督促王子殿下,以減免我的罪過。”又嚴厲地看着本的眼睛,話音一轉說,“但您要以您的名譽起誓,在施法的前三天,您沒有喝過酒。”
本老臉微紅,“法爾,難道你是在懷疑我嗎?誰給你的膽子?龐克的威武將軍的偶魂也是我在同天下午祈來的,你看威武將軍有不聽命令嗎?”
布萊恩與法爾不約而同望向彼此:太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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