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醍醐灌頂之後,佈陣的速度明顯加快,相當於一百多個雲庄同時工作,那效率跟昨天不可同日而語。
一百多名“陣眼”在陣法的造詣上雖然不及雲庄,但是他們已經完全能夠理解陣法的精髓,對於把陣法無私傳承給他們的雲庄,他們是打心底里佩服。
以至於他們工作起來一絲不苟,哪怕身體已經完全吃不消,他們也只是從醫務室申請了一批透支體能的藥劑來補充自身。雲庄休息的這十幾個小時,他們已經不眠不休工作了相同的時間。
雲庄站在高台上頭,微涼的晚風吹得他頭皮發涼,可他依舊感到汗顏,臉燒得慌:“大家辛苦了,在此,我要對為大家佈置陣法的同學們、戰士們表達我最崇高的敬意。”
雲庄彎腰九十度,手輕輕在褲邊擦了擦,直到那裏冰冷黏/膩的感覺消失,他才重新抬起頭來。他沒想到臨檢驗前,伯維爾讓他代表高層發言,並且說明他們不會再對戰士們說什麼,這就意味着,他們把戰前動員這麼重要的責任都交給了他!
還真是放心!
雲庄自認見過世面,但還是第一次在百萬人面前說話,當時就誠惶誠恐地婉拒,然而對方完全不把雲庄的拒絕當做一回事兒,只說了一句這是軍令就施施然離開。
軍令大過天,這是軍營里的規矩。雲庄即便再不願意,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只是心裏暗暗給伯維爾記了一筆。更坑的是,殷凌摯對此樂見其成,不過上台之前還跟他簡單講解了一下該怎麼動員,給了他不少啟發,雲庄狂跳的心臟才稍微安靜下來。功過相抵,這次就算了。
實際上,雲庄完全低估了他現在在基地里的影響力。在他看來,陣法不是什麼稀奇玩意兒,他得來的方式太過簡單,實在沒辦法對陣法投諸多大的關注。可戰士們不這麼想啊,別說在基地,哪怕是帝星也沒見什麼陣法,可見少年手裏的陣法很可能是某個遺迹,或者是家族傳承下來的。少年是第一學院的優等生,未來前途無量,完全沒有必要留下來跟他們一同送死。
可人家愣是沒坐上返航的飛船,還把陣法這種秘而不宣的東西教給大家。那些精神力還算拔尖的戰士們本身在基地就很有威望,大部分是小隊長的存在,他們學習了陣法,在佈陣的同時還不吝把陣法講解給戰士們聽,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雲庄在他們心裏的地位,早就不僅僅是戰友的存在了。
那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廢話不多說,我雲庄願與諸位並肩作戰,同生共死。索里奧的戰士,披堅執銳,無所畏懼,為榮耀而戰!”
“為榮耀而戰!”排山倒海的氣勢震耳欲聾,雲庄驀地一陣心潮澎湃。
“犯我家園者,雖遠必誅!”
“雖遠必誅!”
……
“支援索里奧的部隊還有多久到達?”殷鴻疇來回踱步,冷硬的軍靴踏在光可鑒人的華貴地面上,發出登登的響聲,愈發讓人玉棗郁燥。殷鴻疇躊躇片刻,終究還是坐在了用貴重金屬雕刻的大椅上,椅背刻畫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副官直面低氣壓,略微有點氣短:“還有一天,明天晚上才能抵達索里奧。”
殷鴻疇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這幾天他眉頭一直跳,本來還以為是□□之路困難重重,誰知道一個神秘老頭突然找到他,說能輕易取帝王首級,只求把他孫兒救出來。
等那老頭把孫子名字報出來,他才知道,這是曾經名滿聯邦的軍師,徐修謹。
有了徐修謹的幫助,□□瞬間簡單了不少,也不知道對方怎麼說服軍部,對方竟然默認了修改帝制的提議,而正當內閣商議修改章程和憲/法的時候,噩耗傳來!
宇宙蟲大軍即將抵達索里奧,索里奧請求支援!
宇宙蟲!
人類已經安逸了太久,曾經被宇宙蟲差點趕盡殺絕的歷史已經完全成了歷史,成為了大星際時代年鑒裏面的一小段剪影。
總有人喜歡粉飾太平,最先進的偵查系統被皇室掌握,他們是最先知道宇宙蟲來襲的人,偏偏隱藏不說,只為了屁股下這張龍椅安穩一點。
他們把聯邦置於何地!
殷鴻疇後悔不迭,要是能早一點,早一點聯合起來,推翻帝制,是不是就不會陷入現在這種困境?或者研究院能提前研發出躲避母蟲精神探測的藥劑,或者干擾精神探測的電磁波,隨便什麼都好……
於公,他不能捨棄索里奧,唇亡齒寒,索里奧一旦淪陷,索里奧的未來就是帝星的未來。於私,他唯一的兒子還在索里奧掙扎求存,殷凌摯的脾氣他最清楚,哪怕戰死沙場,也要為聯邦求得一線生機。
可問題是,連一線生機都沒有……
他焦躁,痛苦,如同困獸一般猙獰,回到家,他不敢對着夫人露出哪怕半點的擔憂,嘉芙蓮心思細膩,多愁善感,要是被她知道了……
恐怕她會直接開着機甲沖向索里奧。
當初就不該讓摯兒去那裏,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元帥,您稍安勿躁,索里奧的軍備力量算是聯邦之中比較好的了,應該能抵擋半天時間……”副官聲音越來越低,連他都覺得這不可能。
那是宇宙蟲啊,它們的外殼比最堅固的金屬還要堅硬,連現如今最炙手可熱的等離子裂變大炮都不能傷及一分一毫。
“嘀嘀嘀——”
殷鴻疇死死盯着自己的通訊腕錶,眼底的寒冰漸漸變成了不可置信:“摯兒?”
“父親。”殷凌摯冰冷的聲音帶了一點溫度,而後,腕錶上熒光閃了閃,出現了殷凌摯不甚清晰的圖像。
“怎麼……”殷鴻疇瞳孔微縮,宇宙蟲每次襲擊一個星球,母蟲都會率先用精神脈衝,把當地的通訊磁場全部破壞,導致信息傳遞成了一個最大的問題。如果不是聯邦研究院研製出了能夠抵抗這種精神力的飛船,那些第一學院的學生不可能安全回來,也不可能在半途就帶回宇宙蟲來襲這麼寶貴的消息。
殷凌摯搖了搖頭:“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父親,雲庄為基地提供了陣法幫助,如果幸運的話,我們能撐到明天太陽落山。”
“陣法?”殷上將眼睛一亮,之前雲庄在他們面前展示魚鱗陣的時候他也在場,當時他就意識到了陣法的珍貴程度,壓下了陣法的消息。迪爾再三跟他強調,一定要把那個少年收下來,只不過摯兒似乎另有打算,他跟摯兒談話之後,統一了等雲庄畢業的意見,就暫時把這件事情按了下來。
殷凌摯嗯了一聲:“支援什麼時候到?”
“最遲明天晚上。”
殷凌摯:“那好,父親晚安。”
“等……”等等啊,他還有好多話想問!殷上將沒好氣地放下右手,心裏又是擔憂又是氣憤,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
“怎麼樣?”雲庄收回精神力,撤去屏障他還是第一次感受母蟲的精神力,確實非常龐大,只不過母蟲的精神力輻射整個星球,所以雲庄這樣針對性地保護,消耗並不大。他忍不住深思,這樣強大的精神力,他真的能吞下嗎?
該不會被撐死吧?
“援軍明天晚上到。”殷凌摯沉聲道,“我們要做的就是拖。”
“對,好在索里奧已經沒有居民,只是這裏的生態系統,恐怕真的要被破壞了。”他們這些人,只能守住這個基地,基地之外的世界,他們着實有心無力。
“睡吧,宇宙蟲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宇宙蟲雖然殺傷力強大,速度卻慢。”事實上,他們每時每刻都在進食,不管是遊離在宇宙之中的隕石、廢棄物,甚至是粒子,他們都能吃,這樣邊走邊吃自然拖慢了整體速度。不過再慢,最遲也就在明天下午三四點抵達索里奧了。
雲庄點了點頭,正要躺下,見對方毫無離開的意思,不由得挪揄道:“殷少將也早點休息吧。”言下之意,你怎麼還不走?
殷凌摯但笑不語。
“你往哪兒鑽!”雲庄被碰到了痒痒肉,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別碰那兒,好癢!啊!”
殷凌摯的眼神瞬間幽深:“寶貝兒,別勾引我,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兒來。你別忘了,昨天我還說要懲罰你。”只不過後來雲庄累癱了,才沒執行。
雲庄不敢置信:“禽獸!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要睡就睡,趕緊上來。”
殷凌摯麻溜上床,動作熟練地把人環在懷裏,心滿意足地喟嘆一聲。
溫熱的軀體緊貼後背,雲庄竟覺得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像是有了身後的人,再沒有什麼能讓自己害怕。
這安全感來的突兀又猝不及防,雲庄微微一笑,扭動着身體轉了過來。
這下變成了面對面。
“晚安,寶貝兒。”雲庄湊上前去,在殷凌摯的頭上親了一口,心情無比舒暢。
誰要去管明天以後?至少現在他很快活,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