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暮色四合，雲庄趴在窗台上，對着影影綽綽的樹枝發獃。理智上，帶着嚴樂這個哨兵會對他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響。可情感上，他又不願意丟開嚴樂。
雲庄還是很懷念曾經跟雲禮相依為命的日子。
去問問吧，不管嚴樂做出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持。
“嚴樂，在不？”雲庄敲門，同時在心裏迅速組織語言。
“進來。”
門一推就開，雲庄朝裏面看了看，嚴樂手裏拿着平板，手指在上面輕快地點觸，修長的白皙指節充滿美感。
“打擾了，”雲庄抱歉地笑笑，“我來是想問你點事兒……”
對方亮棕色的眼眸轉過來，眼神裏帶着詢問。
“你也是被軍方抓起來的？”雲庄坐了下來，盡量讓對方不需要仰頭就能跟他說話，結果卻是自己必須仰頭才能看見嚴樂的眼睛，這讓他倍感鬱卒。
嚴樂眼神閃了閃，把頭轉回手裏的平板，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雲庄眼前一亮，不過面上卻是皺了皺眉，一副為難的模樣：“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你的身份是聯邦罪犯，而現在大部分工作都要求錄入dna，我的意思是，你不如跟着我，我現在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如果你願意幫我那就再好不過了。”
嚴樂手裏把玩着平板，片刻，把平板關掉：“我幫你，以我的方式。”
“那好，我跟你說說我的想法。”雲庄成功忽悠到第一個幫手，心裏還算得意，為了給這個新加入的“員工”確立信心，他把自己打算擺攤賣東西的打算都告訴了嚴樂。
“我發現徐爺爺有種各類茶葉，果樹，甚至還飼養家禽。我想跟徐爺爺合作，明天我去談談看，只要談成，我們的事業就能走上正軌。我查過，哨兵的飲食一直是一個問題。如果能研究出來適合哨兵食用的食物，我想一定能賺到很多錢。”
嚴樂是一個很合格的聆聽者，任憑雲庄描繪前景，他一言不發，也不提出質疑，也不給出建議。
“怎麼不說話？”雲庄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嚴樂垂眸，打開平板，在上面鍵入幾個字：“你看看，這研究並不是沒有人做過，只是科學家們都對於哨兵過於發達的五感束手無策。最後，大家給出一致的結論，那就是只有嚮導才能幫助哨兵摒棄多餘的感覺。”
雲庄一目十行地瀏覽電子屏上的內容，發現了很多關鍵詞，譬如嚮導、精神力疏導、共感、結合還有綁定。網絡是強大的，他察覺到自己可能需要惡補一下這類的知識。
嚴樂見雲庄一言不發，以為是自己話說得太重，只好寬慰道：“科學家也不是萬能的。”
“嗯，我知道了，”雲庄把平板遞給嚴樂，“我回去好好想想。”好好用智腦查查資料。
雲庄走後，嚴樂繼續在平板上點來點去，卻不想徐爺爺也過來了。
“有事？”嚴樂的神情毫無變化，完全不對徐爺爺有半分的感激存在。
徐爺爺對於嚴樂的傲慢並不在意：“我以為你會來找我。小庄不是你的同伴嗎？”
嚴樂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徐爺爺的話。
“一個成年之前沒有覺醒的准嚮導，我很好奇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徐爺爺笑得依舊慈祥。
嚴樂挑眉，冷聲道：“別動歪心思。”
“哈哈，”徐爺爺哈哈大笑，蒼老的手拍了拍嚴樂的肩膀——他很喜歡這麼做，他喜歡這種做人長輩的感覺，“事實上我的生命已經即將終結。當我看到小庄的時候，就像看到了當年的我。我知道，我的救贖來了。你放心，小庄是我認定的繼承人，我會盡我所能去保護他，教導他，用我最後的力量，讓他能夠活得更好。”
“你的目的？”
“到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
次日清晨，伴隨着高亢的雞鳴，雲庄捧着圓滾滾的智腦悠悠轉醒。
昨晚折騰了大半夜，才湊齊了早餐的材料，今天說什麼也要讓徐爺爺上了他這條賊船！
時間正好六點半，雲庄簡單穿了下衣服，完事兒就直奔廚房。他昨晚查過資料了，一般廚房有三種模式，全自動，半自動和手動。鑒於雲庄對這些高科技一竅不通，他果斷選擇了手動。
把需要用到的七個雞蛋和八角清洗完畢。茶葉是他偷偷從老爺子的太陽能幹曬板上取的，不得不說這未來的茶葉聞起來真香，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他昨晚嘗着口感挺像大紅袍，確實算是上品。
把蛋放到鍋里煮熟，然後小心地用鏟子敲擊雞蛋。這就是考驗手法的時候了，雞蛋殼裂得太多影響美觀，太少又不入味。裂得深了容易在和茶混煮的時候破開，裂得淺了茶的味道只能流於表面。
只有深淺得宜，茶葉蛋做出來才能達到雲庄想要的口感和味道。
雲庄鍋鏟下的雞蛋殼紋路分明裂紋均勻類似冰碎裂開的模樣，有一種錯落有致的美感，一看就是行家！做完這些，他把雞蛋放到慢燉鍋中，加水。又把茶葉均勻地撒下，還有準備好的八角、鹽和料酒，也一併放到其中入味。按理說做茶葉蛋最合適的茶葉是紅茶，味道淡色澤淺，做出來的茶葉蛋香且不苦。只不過他沒從老爺子的收藏裏面找到紅茶，只好用烏龍茶來替代。
小火慢慢燉，接下來只要等待就好了。雲庄閑得無聊，看了看冰箱裏面的東西，決定再做一鍋粥。
白斬雞絲粥，他想做這道粥的原因是它的味道足夠淡，嚴樂應該能吃得下。
糯米洗凈，加水熬製成粥。
他從冰箱裏拿出雞肉蘑菇這些東西，放在砧板上，行雲流水地切成絲狀。如果有人站在這，一定會對雲庄的刀法讚嘆不已。現如今營養劑是主流食物，也只有少數繁華地帶有供人飲食的餐館。更何況，有了機械人的幫助，再也不需要人自己動菜刀。
久而久之，能像雲庄一樣一手菜刀如臂使指的人越來越少了。
然而雲庄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可能是換了一具身體的緣故，切菜的時候稍有阻滯之感。雲庄把雞肉絲和蘑菇絲，放到鍋中加料酒和水燒開，與此同時，把白粥也放到鍋中燒開攪勻。
他拿起湯勺吹了吹，小心嘗了一口。
嘖，真淡。不過嚴樂應該不會嫌棄。
十分鐘后……
“嗯，讓我聞聞，真香，小庄啊，你也是個廚藝愛好者？”徐爺爺特意嗅得很大聲，表情享受又淫蕩，不知道的還以為吸了毒品。
成敗在此一舉！
茶葉蛋是越煮越香，雲庄暫時還不想把它放出來。於是他盛了一碗雞絲粥放在桌上：“晾一下，有點燙。”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徐爺爺摸了摸白鬍子，看上去心情很好，“你小子撅個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麼屁。”
雲庄嘴角抽搐：“吃飯呢大爺！”
徐爺爺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小庄啊，需要爺爺幫忙儘管說，爺爺能幫則幫，犯不上費心思弄好吃的。”
“徐爺爺，我想賣零食，”雲庄見徐爺爺已經把粥喝了下去，起身去端茶葉蛋，“您如果願意幫我，咱的小吃部就能開到星網上去。”
徐爺爺暗笑，小傢伙嘴挺利索，他還啥都沒說，這咱咱咱的就帶在嘴邊了。
雲庄把濾網覆蓋在水煮鍋上，這濾網也玄乎，剛沾上鍋就立刻吸附上去，半點不側漏！煮剩的滷水倒到旁邊一個大缸里。這可是用上好的茶葉浸泡過的，就用一次也太可惜了。
徐爺爺眼睛一直盯着雲庄手裏的茶葉蛋，聞之味道香醇如茶，觀之有破碎淋漓的美感，就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
“嚴樂，你起來了？正好過來吃飯。”徐爺爺朝着雲庄身後笑了笑，眼疾手快順走兩個茶葉蛋。
茶葉蛋的殼雖然被雲庄敲碎，但最神奇的是還有一層膜卻是半分未傷。徐老爺子輕輕一剝，殼膜就粘連着蛋殼一大塊一大塊地脫落下來，十分方便快捷。
“小庄，這東西很有意思。”徐爺爺用三根手指捏着茶葉蛋僅剩的一小瓣蛋殼，讚歎道。
雲庄心想有戲！趕緊開口：“您嘗嘗看，還有嚴樂，這是給你做的雞絲粥。”
“咳咳，原來老爺子我只是順帶的，哎呀，真是氣煞我也！”徐爺爺捶胸頓足，倚老賣老的口氣學了個十成十。
不過很快，他就半點心思都不願意分給雲庄了。
茶葉蛋入口香軟滑嫩，火候掌握得剛好，既有茶葉的香氣，又不缺雞蛋的濃鮮，而且也不知道雲庄是怎麼做的，等徐爺爺咬到蛋黃時，還有清甜可口的湯汁流出來。蛋黃浸過湯汁之後，也不顯得苦，而是滷味十足，香氣逼人。
“好，好！”徐爺爺忍不住吸了一口湯汁，讚歎道，“香！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特別的雞蛋！”
雲庄見時機成熟，趕緊推銷自己：“這是茶葉蛋，為了做它，我偷偷用了您的一點茶葉，還希望您別見怪。茶葉蛋的原料簡單，味道香味又足，很適合作為我擺攤的起點，至少不至於虧本。您覺得呢？”
“很有生意經啊，小庄，你大膽去做，需要什麼爺爺都會支持你。”
雲庄心花怒放，他跑到房間，把準備好的合同遞給徐爺爺：“如果您沒有異議，就在上面簽字。”
徐爺爺接過合同，略略掃了一遍：“五五分？小庄，不是爺爺說你，你也太貶低自己了吧？要我說，爺爺佔十分之一都有點多了。”
雲庄擺手，忙道：“不多不多，爺爺，這只是開始，原料的需求不大。但是以後呢？等咱的生意上了正軌，需要的原料可就多了，這些可都是算在你的賬本上。”
做商人，最重要的是誠信二字。雲庄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更不做虧心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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