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奇門遁甲
這一路上,草木摧折,青石碎裂,山路就像是被什麼龐然大物給碾壓過一遍。李安和薛家兄弟騎着馬,沿着地上的痕迹謹慎前行,皇家獵場之中,難道還潛伏着什麼大型猛獸?
薛禮端坐在馬上,穩穩地托住寒鐵弓。這是一張四百斤的力量才能拉開的強弓,李安這回可算是開了眼界,薛禮開弓時雙手用勁,同時推移瞄準,手臂毫無一絲顫動,例無虛發。
每一箭射出,都是疾如閃電,迅若驚雷,往往命中獵物之後,箭桿從獵物身上貫穿過去,余勢不衰,又深深釘入地下。
李安練習騎射不久,他用法術操控飛刀,捕獵時隨心所欲,換上弓箭,反而十射九空。
太岄山的野獸非常警覺,老遠聽到風吹草動,就往深谷密林中鑽去。常常是李安這邊舉起弓箭,那邊就找不到目標了。如果耐着性子潛藏起來,又往往一守幾個時辰,收穫寥寥。
轉過一道緩坡,駿馬突然瑟瑟發抖,止步不前,無論他們怎麼催促,甚至上鞭子,馬都不肯繼續前進。
李安凝神感應,前方不遠處,地勢急轉直下,風中有一絲腥氣。少年心性,總想見識一下碾壓山道的龐然大物是個什麼模樣。
牽過轡頭,將馬匹拴在樹下,李安運起天機宮獨門秘術星羅棋佈,三十六柄飛刀同時發動,飛速在四周的樹榦、石頭、地面等處刻上符文。眨眼的時間,一個完整的防禦型陣法出現。又取出一枚玉符,隨手嵌入身旁的樹榦。
薛禮只見一片白光閃過,陣中的景物都變得朦朦朧朧。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前邊密林中間露出一大片缺口,幾顆大樹倒伏在地,斷枝碎葉微微發蔫,應該才折斷不久,有淙淙的流水聲傳來。
山中的水源附近十分危險,有可能是毒蟲猛獸的聚集之地。薛仁下意識的回頭提醒薛禮小心,忽然望見先前他們安置馬匹和行囊的位置空無一物,大吃一驚,抬手向後指道:“我們的馬呢?”
李安道:“都在原地,只是被陣法遮住了,看不到。”
薛禮問:“是奇門遁甲嗎?好神奇!”
“是的,甲上加甲,雙木成林,隱而不現。”李安說了幾句,忽然發現薛氏兄弟都是一頭霧水,訕笑着閉嘴。一般情況下,奇門遁甲陣法中的甲是隱藏起來的,遠不如乙丙丁三奇明顯。
說話間已然走到密林盡頭,前方是一處深澗,溪流在這裏匯聚成河,岸邊怪石嶙峋,孤松倒掛。
一條蜿蜒巨蛇壓着幾顆折斷的樹木,橫在水面上,足足有王府後院中的千年古榆樹那麼粗,長達二十餘丈。蛇身白色略帶青色環紋,頭頂有兩點凸起,茸茸的,就好像長了兩隻角一樣。溪水不斷沖刷着它龐大的身軀。
巨蛇似乎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它的頸部有個十分嚴重的傷口,看上去應該是被利刃貫穿,難為它居然還能一路翻山毀林,找到這樣一處隱蔽的地方養傷。
李安屏住呼吸,招呼薛家兄弟,就想悄悄退走。薛家兄弟有點躍躍欲試,大蛇的頭部顯然難以活動,若是能獵上一條這樣的巨蛇,足以吹噓十年。薛禮迅速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三支鐵箭,一起搭在弓弦上。
巨蛇燈籠大的眼睛陡然睜開,口中嘶嘶幾聲,巨大的蛇尾一掃,帶起一股颶風,被蛇尾拍中的山壁瞬間碎裂,碎石四散,跌入深澗中,濺起蓬蓬浪花。狂風將山澗中的水高高掀起,劈頭蓋臉的淋在三個少年身上。
李安衣衫盡濕,苦笑道:“老兄,我們只是路過,這就離開。”薛家兄弟不想違逆李安的意思,三個少年一同後退。
巨蛇似乎能聽懂,朝李安看了幾眼,低聲哀鳴。李安心中升起一絲古怪的感覺,將一枚丹藥輕輕放在一片樹葉上。遠遠退開。
哧溜!巨蛇張口將丹藥吸過去,聞了聞,一口吞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安從巨蛇的眼中看見了乞憐的神色,同情心泛濫,又放了幾粒丹藥,和幾株上百年的血黃芪在地上……
一天之後,皇家獵場出現了一幕奇景,一條巨蛇驅趕着無數飛禽走獸,亂鬨哄的穿山過林。野兔和花斑豹跑在一起,都沒命似的狂奔,白羊和蒼狼擠在一角,瑟瑟發抖。三個少年鮮衣怒馬,忙着挽弓搭箭,視野中到處都是獵物,連準頭不好的李安都時有收貨。
入夜,皇家獵場的營地中,來自西北的少年,選擇的露營地明顯拱衛在李安的帳篷四周,就像一個縮小的駐軍營地,獵物整齊的堆集在一起,用幾隻大帳篷遮住。帥帳、兵營、瞭望台、絆馬樁一樣不少。
往年武成王不參加秋狩,他們沒少被洛京的權貴子弟欺負,久而久之,一進獵場,就會自發的抱成一團。於是李安沒費什麼功夫,就把他們組織起來,玩起了紮營佈陣,點兵點將。
隔離帶的另一邊,卻是三五成群,稀稀落落,朝中爭端不可避免的牽連到後輩子侄,許多年輕人互相看不順眼。
薛仁領着幾個人,在獵物中選出一些小鹿、山雞、野兔等美味的食材,洗剝乾淨,架起數口大鍋燉雞湯,又把鹿肉和兔肉用作料腌制,拿來燒烤。
李安把驅蟲的藥粉交給薛禮,讓他撒在營地周圍。獨自施展縮地成寸之術,去山澗中替巨蛇換藥,留下幾隻烤好的野味給它當晚餐,這才回到篝火邊,向鍋中添了些野菌,鮮湯頓時香氣四溢。
盛一碗湯遞給斂心,李安端起湯碗啜飲,望着山下行宮的燈火。這時營地門口突然喧嘩起來。一個傲慢的聲音道:“切,還不讓進,真當你們這是軍營?”
地上有一道分界線,用斗大的字寫着——娘娘腔和狗熊禁止入內。
王瀚看着地上的字,臉漲得通紅。一跺腳,揚起馬鞭,使勁抽打地面,直抽得沙土飛揚,草屑滿天。
關傑推開攔住自己的少年,腳步邁出一半,面色忽然煞白。只見數只箭頭閃着寒光,瞄準了他周身要害。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爹可是大將軍!”他試圖從這些少年眼中看到遲疑或者膽怯,然而沒有,他的話似乎只能用來給自己壯膽。
薛禮目光冰冷,持弓的手更無一絲顫動。關傑絲毫不敢懷疑,只要他這一腳落下,身體跨過分界線,那一箭就會毫不猶豫的射過來。他昨天射了李安一箭,李安是武成王世子的身份,依照大庸律,不管李安是否受傷,都可以判他一個秋後問斬。莫非這些人得了授意,要射殺自己?
關傑一張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青,最終還是收回腳步道:“我哥失蹤了,我要見李三笑。”
李安將喝了一半的雞湯擱在石頭上,笑道:“人不在我們這裏,到別處去找吧。”斂心整天擺弄太乙天機鏡,一個人偷偷傻笑,有時候又會陷入沉思,根本沒走出過露營營地。
關傑不知死活的道:“參加秋狩的人,和我哥有過節的,只有小王爺和李三笑!”
斂心面色一沉,冷聲道:“我如果出手,可不會失蹤這麼便宜!”他的確想找關雄的晦氣,只是還沒來得及。
李安卻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手一揮,喝道:“給我打,打死了算小爺的!”他原本就想收拾關傑,道理很簡單,洛京是個會吃人的地方,要是射他一箭什麼事都沒有,還不養肥了那些宵小的膽子,是個人就敢跳出來對他動刀動槍?
這一下可稱了眾人的心意,想起關傑往年趾高氣揚的模樣,眾人就來氣,少年們紛紛挽袖,性子急的直接上腳。
王瀚聽着關傑的慘叫,目光顫動,指着李安道:“你……你……”
斂心嘴角上揚,輕靈俊秀的臉上忽然透出幾分瘩氣,笑道:“別怕,他不打美人的。”下一刻,他忽然瞳孔一縮,碧玉簫青光乍起,只聽叮的一聲輕響,一截劍尖被玉簫擋了回去。一個輕快活潑的女子聲音道:“真的不打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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