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消失的地宮 一
斂心吃了一驚，沒想到一個僵硬的活死人也能飛起來，速度還這麼快。
羅漢人在半空，試圖將盤着的雙腿伸展開來，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事實：數百年如一日的打坐，讓他只有手臂還能夠活動。腿卻無法伸直，只能保持着結跏跌坐的姿勢。
偏偏這小道士的力量奇大，大得異乎尋常，他想把小道士扯出暗道，卻被對方給拖進了暗道之中。
暗道中一片漆黑，還佈置着某種奇異的陣法，與外界隔絕。
一進來，斂心的御風術突然就失靈了，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墜去。
“大師快放手！這裏有封魔陣，法術會失靈，萬一摔下去，你就散架了。”
斂心覺得有必要提醒老禿驢一下，這個高度摔下去，老禿驢只怕要灰飛煙滅。
誰知羅漢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緊，用僵硬無比的聲音說道：“擅闖龍樹地宮者死！”
只聽一陣嗤嗤啦啦的刺耳聲響，老和尚的肩膀磨着石壁，迸射出一連串磷火。
斂心爆了一句粗口，調整着下落的姿勢，用自由的那隻手招出不歸刀。
噗的一聲，不歸刀深深地刺入石壁之中，斂心單手握刀，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疼得齜牙咧嘴。這老禿驢真沉，他手上的傷口都迸裂了。
龍樹塔一共有十三層，龍樹地宮應該也有十三層。
斂心打量四周，這裏是一處直上直下的通道，空無一物，連通向地宮的台階都沒有。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羅漢的一側肩膀已經露出白骨，他全身的血肉早已風乾，袈裟一破，看上去異常恐怖。
“大師，你怎麼樣了？要不我先送你上去？”
“不歸刀！你是魔教的人？來人啊！來人啊！”
“……魔教二十年前就從中原銷聲匿跡了，我是……”
斂心本來想說“我是天機宮弟子”，但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醒悟，自己已經被逐出天機宮了。
“小施主，這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夠使用法術。我看你雖然誤入歧途，心中還有一絲善念，也罷，你速速退去，莫要自尋死路！”
他們彼此間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在黑暗中無力的延伸着，一股殺氣漸漸地蔓延開來。羅漢一手捻着佛珠，另一隻手加了一把勁，拚命揪住斂心。
斂心感到抓在自己胳膊上的乾枯手指猶如鐵箍一般收緊。
他心想：這老禿驢也真是的，都成這副樣子了，還威脅我？看來師父說的沒錯，整天打坐修鍊的傢伙，腦筋多半都不太靈光。不對，老禿驢要是真的這麼弱，龍樹地宮早就被人給拆了。
斂心胡思亂想間，手臂如靈蛇般一伸一縮，從羅漢的手掌心中掙脫出來。
然而老禿驢並沒有摔下去，只見他雙袖揚起，像大鵬一樣懸在半空。
低沉的念咒聲響起。
“乾坤縛靈決！”
斂心心中一凜，這是極厲害的封印術。
就在這時，漆黑的暗道底部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伴隨着一聲佛號，羅漢手腕上的佛珠光芒大盛，一道道符籙從佛珠上遊離出來，向斂心身上縛去。
斂心毫不猶豫地鬆開不歸刀，將全身的妖力凝於右手，瞅准了封印最薄弱的位置，一把抓過去。
光芒和符籙同時消散，暗道中又陷入一片黑暗。
“你是妖！？”
羅漢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斂心的嘴角輕輕勾起，邪笑道：“沒有三把神砂，跑來闖金剛門的地盤，可不是討打嗎？”
說話間，他們打鬥着，一同向下墜去……
不遠處的一間禪房裏，了塵從入定中醒來，披衣走出屋子。他仰頭望着天上的弦月，微微蹙眉，寺中有一股妖氣，而且很強。
了塵低聲念咒，光華一閃，一隻引路蛾振了振翅膀，忽上忽下地朝着雙塔院飛去。
雙塔院的大門依舊鎖着，那堵不太高的圍牆上，坐着一個身形十分嬌小的少女，懷抱着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很安靜地望着龍樹古塔的方向，怔怔出神。
她身穿一襲淡紫色絲裙，外罩銀色紗衫。輕如煙，薄如霧的衣袂在晚風間飛揚，恍如夢境。
這個少女了塵見過，如果他沒認錯，應該是天機宮長老金瑋的掌上明珠。
佛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但此情此景，了塵覺得，金瓔珞的存在即便猶如夢幻泡影，也是一場最美麗的夢。
妖氣不是來自金瓔珞，而是來自她懷中那隻毛茸茸的小東西。
從了塵這個位置，只能看到那雪白綿密、沒有一絲雜色的皮毛，看不出是什麼妖。
“一、二、三、四、五、六、七。”
這個小東西把頭埋在金瓔珞懷中，只露出七條尾巴。
了塵收回目光，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和聲說道：“女施主，這裏是敝寺的內院，遊人不得擅入。”
話音剛落，那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從金瓔珞的懷中露出小腦袋，揮着小爪子，耳朵一動一動的，嬌聲道：“我們沒有擅入，剛才有人在這裏喊：‘來人啊！來人啊！’我們才進來的。”
原來是一隻非常可愛的白狐，了塵見金瓔珞笑得花枝亂顫，正色道：“女施主，請你們速速離去。”
金瓔珞點頭，伸手揉了揉白狐的皮毛，站起來，微笑道：“水水，咱們到外面去玩。”
就在這時，地面劇烈地震顫了一下，龍樹塔頂的明珠滾落下來。
“嗷!嗷~”
彷彿驚醒了沉睡的野獸，地下傳來狂暴的嘶吼聲。
了塵面色微變，閃身直奔龍樹古塔。
自從靜如禪師在歸墟島上被李一凡斬殺，傳說中的龍樹地宮就再也不曾開啟。
了塵來過很多次，甚至把塔基上的青磚一塊塊拆下來看，根本沒發現有什麼地宮，想來龍樹地宮就像天機宮一樣，佈置了與世隔絕的陣法。
龍樹塔一層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無人打掃，積了許多灰。
仍舊看不見地宮的入口，壁畫上繪着龍樹菩薩用七粒芥菜種子擊開南天門的故事。還有龍樹菩薩的八不偈——“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
了塵順着旋梯一層一層向上飛掠，上到第七層，他的腳步微微一頓——樓梯的扶手上有一個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