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年的記憶

空氣是冷凝的，天空是青冷的藍，上面不見一片雲。

羅藍走過露在白雪外的稀落的灌木和一些鹼草植物的荒涼貧瘠的土地，沿着衰草遍野的道路來到這棟建築物前。

陽光無力的撒在大門上，厚厚的肅穆的灰色牆壁和冷森森的窗戶上，似乎昭示着它曾經顯赫的輝煌的歲月一去不復返。

這是哪裏？羅藍迷惑的東張西望，四周荒涼，孤寂，只有面前這棟一陳舊的老房子。

房子確實非常破舊，牆皮嚴重脫落，就連門也有腐朽的跡象。

羅藍鬼使神差的推開門，門悄聲無息的打開。

寬大昏暗的房間裏散發出腐舊的氣息。

古老的被逐漸腐蝕的盤剝的傢具，散發著霉味的樑柱，蛛網叢生的牆角，羅藍看到灰塵遍佈的地面上靜靜躺着一副褪色的肖像。

她竟是羅藍，不，她不是羅藍！

刷新的亮白的高大房屋，一扇扇巨大的窗戶光亮的反射着溫暖的陽光。

一片寧靜的蔚藍的湖泊旁邊幾棵掛滿黃金葉子的金球般的白楊樹在深藍的天空下閃爍耀目。

大廳里莊重高直的方正的柱子，古老貴重的傢具……一切猶如昨日重現。

記憶中美貌優雅的小姐身着一件翡翠般翠綠的流蘇長裙，腰部恰到好處的收緊，突顯出曲線優美的胸部和柔滑的肩部。

她烏亮的黑髮簡單的盤起露出同樣瑩翠的寶石耳環優雅的在頸間輕輕跳動。

天氣是少見的明媚，金亮的陽光照在沁藍的湖面上，閃動着金光的葉子的白楊樹的梢頭流過的自由的風的足跡，這就是遺世獨立的一片清靜天地。

她神采飛揚的來到湖邊，一雙眼睛因為內心泛濫的愉悅熠熠閃耀。

湖邊等候着一位男子，他有着標準的五官，不長不短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子。他唇邊蘊含輕柔的微笑。

她是在湖邊散步的時候偶然遇到的他，當時他的不慌不忙和悠閑自得成功的引起她的注意。

不知為什麼，從來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她看到他時，平靜的心竟然微微一跳。

從此她就經常到湖邊去，她也經常能遇到他。他們在湖邊散步，共同坐在湖邊仰望空中浮動的雲。

她很快陷入了甜蜜的愛情里。

她有點苦惱的向他講述了她這個不尋常的家族。“你能相信么？我的家族世代從事捕妖獵鬼。”

他輕輕的微笑。

“你不相信？就是相信也一定覺得很可怕。”她有些沮喪。

“我當然相信你的話，只是難以想像像你這樣嬌弱的姑娘去捕捉鬼怪。”他微笑。

“我不相信有什麼妖魔鬼怪，就是有什麼鬼怪，我還有兩個哥哥。我奶奶說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我的終身大事…….”說到這裏，她的聲音羞澀的低下去。

“我相信像你這麼美麗的姑娘一定有很多傾慕者。”他依然淡淡的笑。

她有些生氣，他就像個木頭人一點兒不懂得她的心意。

“是的，什麼溫家公子，趙家公子……”說到這裏她忽然神色暗淡，“其實奶奶已經為我選定了人選。”據奶奶所說為她選定的家族同樣也是獵鬼世家，但是她可不想嫁給整日驅妖除魔的粗魯男人。

“我不會讓你嫁給他。”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她的心急劇跳動起來，一種意想不到的喜悅瞬間傳遍全身，他原來竟是在乎她的。

“那麼，你的家……”她突然發現她竟然一點兒不了解他。

“我的家很遠，很冷。”他簡單的回答。

“這裏也很冷，而且冬季特別漫長，我每天都盼望陽光明媚的春天快點降臨。金色的陽光照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到處是蔥蔥鬱郁的綠色植物，還有那些漂亮的野花兒，湛藍的天空，一切都讓人快樂。”她笑意盈盈的熱切描述。她被喜悅照亮的臉龐格外光彩照人。

當她看到他默然不語的凝視她時，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很幼稚…….”她臉色羞紅的耶嚅。

“噓！”他柔聲說。驀然的，他溫柔的吻住她，“我要你！”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他溫柔的撫愛讓她渾身酥軟，無法抗拒，她無比羞赫而又無可抑制的深深喘息了！

隨即她感到他柔和而又強有力的進入了她的身體，一陣幾乎感覺不到的撕裂開的痛楚后，他得到了她……

她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她不後悔把身體給了他，她堅信他很快就會迎娶她。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卻始終沒有來提親，而且她再也沒有見到他。她的心焦躁難安，她每天都在湖邊等着他，思念着他，她怎麼也不相信他會拋棄她。

大雪開始紛紛而落，天氣更加嚴酷。她依然每天都到湖邊去，她在湖邊徜徉，結了的冰的湖面光如明凈。

“小姐！”曼倩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小……小姐！”曼倩的臉青白青白，“出大事了！”

她的大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胸前被掏出一個黑幽幽的洞，黑紅的血凝結洞口。

“啊！”她眼前一黑，身體就軟軟的滑倒在地。

她的大哥被惡鬼殺害，並殘忍的取出心臟，二哥不知所蹤。

她的奶奶一夜間蒼老許多，“妖鬼又要橫行人間。”

她望着漫天大雪，她的生活從此就要不一樣了！她的哥哥死後，她就再回不到曾經的無憂無慮的幸福時光。

她就要走上同她哥哥一樣的道路，承擔起家族的重擔。只是此時她多麼的想看到她所愛的人！

接下來日子，頻頻傳來附近村民遭到惡鬼襲擊的消息，越來越多的人變成鬼。於是，奶奶召喚來了遠方的客人。

客人同樣是個乾枯的老婦人，隨同老婦人前來的還有一個黑黑壯壯的青年男子，他個頭不高，略顯寬鬆的茶色衣服下是強健的體魄。

他的神情很安穩，一雙眼睛露出一副與他年紀不相符的幹練，

“我們的村落里也陸續出現惡鬼。”老婦人嘆口氣。

“據我所知，鬼族的族長就在附近地域。”奶奶神色凝重，“所以我才把你們請過來，一同獵殺他！”

“如果要殺死鬼族族長，只有一個辦法！”老婦人說道。

萱楉看到晨曦與黎明之間搖曳的花，每一朵潔白如雪。

她驚異不已，太不可思議！

她輕盈的漫步在花叢，她忽然想起了他，他抱着她，吻着她，他的溫柔的撫摸，他的激情，他身體在她的炙熱的身體裏……

純白的花朵驟然變得妖紅似血。無邊無際絢爛如火的花叢，美麗是那樣的妖異。

她驟然驚醒，羞赫難當，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可是這不是夢！

發生了什麼事了么？老婦人看着她的眼神奇怪，而她的奶奶則看起來驚怒交集。

“召喚失敗了！”奶奶語氣沉重。

她只覺得吃驚，但並沒有意識到已經發生了十分嚴重的事情。

“你的身體裏怎麼會存在陰氣？”奶奶有些艱難的問。

“陰氣？”她感到迷茫。

“你的純潔之身被陰邪之氣已破。”老婦人的神情也鄭重無比。“所以召喚不出彼岸花下的劍。”

“我…….”她的臉通紅通紅。

“你……真的做出那種事？”奶奶聲音急劇顫抖，幾乎暈厥。

“奶奶！”她忽然發覺事態嚴重，聲音也發起抖來。

“是誰，他是誰？”奶奶厲聲追問。

她怎麼回答？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就把身體輕易地交給了他。

“她已經我們鬼族族長的女人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咯咯笑着傳過來。

一個身穿暗紫色的裙子的女人漂浮在窗外，“我奉族長之命前來求親。”女人笑容甜蜜誘人。

奶奶和老婦人對望一眼，臉色大變。

她驚疑不定，可是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中升起。

“萱楉怎麼會跟你們這些惡鬼有牽連？”奶奶目光炯炯的瞪着紫衣女人。

“她已經對我們的族長投懷送抱，怎麼會沒有關係？”女人譏諷的笑，“這個世界不久后就是我們鬼族的天下，你們也很快就會成為我們鬼族的奴僕。”

她的心一寒，太不可思議，她的臉瞬時毫無血色，她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難道那個和她溫存的男人竟然是…….她的身體發涼，繼而變成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極力控制住不讓自己牙齒打戰，雙腿發顫。可是她的身體抖得那樣厲害，她的心驚惶的沒了感覺。

就在此刻，女人的笑容驀然凝結在臉上，一隻短小的銀箭突然穿透了她的胸。

她的臉因為痛苦恐怖的扭曲，身上散發出一股燒焦的惡臭，隨即她就化成灰燼散落在黑暗裏。

老婦人帶來的那個叫嚴澈的年輕人拿着弩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

她大病一場，她被無法解脫的痛苦和悲傷完全壓垮了。

她的痛苦如此清晰尖銳，她念念不忘的纏綿此時就像一條繩子緊緊地勒住她的脖子，她不能呼吸又無法掙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是個錯的離譜的錯誤，只剩下了錯誤！

她的奶奶也身染沉痾，一病不起。奶奶靜靜躺在床上，她的身體變得腐朽不堪，眼窩塌陷，形容枯槁，雙頰深深的凹陷成了灰色的坑。

她握住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冰涼沒有溫度，她的心突突的就要跳出來。

她受不了，幾乎要嚎啕大哭了，她壓抑住，又壓抑住，可是她的淚珠卻慢慢的連續不斷的流下來，流下來，繼而越涌越多，越流越急，她的意志全垮了，她沒了力量，沒了勇氣，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犯了無法挽回的過錯！

有人抱住她癱軟的身體，她努力張大雙眼，可是她的眼睛那樣模糊。然後，她聽到誰在大聲哭泣，是她在放聲大哭，她再難以忍受這種要壓倒一切的悲痛。

她絕不會原諒他！她發誓，一定要殺了他！

到處是燃燒的艷紅似火的花叢，讓羅藍喘不上氣來。羅藍看到了那柄劍，它就埋沒在血紅的花下。無愛無恨，遺忘前生之彼岸，生生相錯，兩相不見。

“萱楉……”羅藍聽到輕柔的呼喚，黑暗中出現的男人，他簡直像漂浮在雪中，他那雙碧綠的眼睛……卻朗如晴空……

不，那是墨修的黑眼睛……

“殺了他！殺了他！”一個聲音飄緲的說。

羅藍發現她的手中握着一柄流動着紅色血跡的劍，

生生相錯，永不相見！

“不行！我做不到！”羅藍扔掉手中的劍，“做不到！”羅藍痛苦的跪在這片地獄之火中。

羅藍驟然從夢中醒來。

卧室靜極了，厚密的窗帘沉沉的遮住外面的世界，使這裏成為了一個空靈的，停滯的空間。

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傷心，沒有時間，沒有歲月。

羅藍被深沉的寂靜壓住了，她似乎無法再從黑暗，沉寂中走出來。

“你醒了！”一個冷淡的聲音說。

隨即羅藍看到墨修，他正冷冷看着她。

大驚之下，羅藍一下子坐起，即而她回想起發生的事情……顯然，她沒能逃出這片鬼蜮……

“你永遠不可能從我身邊逃走。”墨修漆黑的眼睛冷凝的盯着她。“從今後你最好安分守己的待在琥珀莊園學着怎樣做一個好妻子。”

羅藍不禁一哆嗦，他的真實身份讓她越來越懼怕，她怎麼能做一個……惡鬼的……妻子！”

“我們無法……一起生活……”羅藍鼓起勇氣，她的聲音卻顫抖的厲害，“我們……我們……不同……”

“哦?”墨修深黑的眼睛裏泛起一絲波瀾。“我很想知道我們有什麼不同？”

墨修突然俯身貼近羅藍，“或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羅藍又驚又懼，她的身體極力后縮，墨修深邃烏黑的眼睛裏清晰的映出她慘無血色的臉頰。

她的身體輕輕發抖，烏黑的長發瀑布一樣傾瀉在她光潔的香肩上，豐挺的酥胸伴隨着倉惶失措的呼吸不住顫動起伏。

墨修的眼睛更深更黑。

羅藍感到墨修冰涼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羅藍身體一僵，她轉過臉躲避。

如果他要對她……她沒有絲毫能力反抗……

墨修凝視羅藍片刻，他忽然冷笑一聲，直起身，“我不會碰你。”

羅藍才發現她的臉濕濕的，不知何時她的臉上已經佈滿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