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虛虛實實

“三條戰線中，山東那邊只需全力防守，堵住川軍1師和沂蒙師突出山東，不使其威脅京畿即可。南方聯軍在中路軍集結了多達六個師的兵力，其中還有兩個戰力強悍的川師，想要短時間內突破他們的防線直抵南京恐怕不容易。西線武勝關......四川......”袁世凱喃喃低聲說道，緊盯着地圖的雙眸越來越亮。

袁世凱可不是孫中山那種不通軍事的政治家，怎麼說他年輕時也曾是統軍在朝鮮叱吒風雲、鎮壓一國的鐵血大帥。儘管他這些年養尊處優，但捕捉戰機的嗅覺還是有的。

“大總統明見，如果我們以快打慢，就算王默想要急調川軍增援武勝關也是來不及的。只要迅速突破武勝關，直搗空虛無防的四川，必將動搖川軍軍心。到了那時，我們多管齊下，就算川軍不倒戈，也免不了因為軍心動蕩而戰鬥力銳減！”楊士琦幾乎一瞬間就在心中想到了一系列威逼利誘川軍官兵的方法，只要將川軍家屬攥在手心，再大撒銀元，說不準能爭取到部分川軍部隊戰場倒戈。這些手段的威力，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袁世凱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神情中明顯流露出贊同之意。自從川軍崛起，他可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對川軍內部的收買和滲透，只是一直收效甚微罷了。如果能拿下四川，再憑他身為中華民國大總統的威望和大義名分，動搖和收買一些川軍軍官倒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威逼利誘不成，川軍也必然會大亂。只要川軍一亂，那所謂的南方聯軍還有什麼威脅可言？面對北洋十萬大軍泰山壓頂一般的凌厲攻勢，失去主心骨的南方聯軍不一觸即潰就算好的了。

兵分三路的作戰計劃是參謀部在顧問團的協助下經過反覆推演才制定了，按理說陳宦更應信心滿滿才對，然而他此刻卻眉頭緊鎖，神情頗為疑慮地說道：“四川是王家的老巢腹心之地，也是川軍要害所在，連我們都知道，難道王默會不清楚嗎？我們兵分三路的作戰計劃，王默能夠早早料到，難道會不清楚自己防禦部署當中武勝關這個破綻嗎？身為川軍少帥，王默難道不清楚四川對於川軍的重要性嗎？”

陳宦這一連串的問題，既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問袁世凱和楊士琦。

袁世凱聞言不由得一愣，是啊，他們都能輕而易舉看到的致命破綻，難道王默就會完全忽視不成？

與袁世凱神情凝重不同的是，楊士琦似乎早料到陳宦會有這樣的疑慮，不僅沒有絲毫擔心，反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原因很簡單，這是王默故意賣給我們的破綻！”

“哦？”袁世凱雙眼中精芒一閃，問道，“杏城，這怎麼說？”

陳宦也將目光轉向楊士琦，毫無疑問，他是善於分析推演的優秀參謀官，但在揣摩人心上，比之楊士琦這樣陰謀詭算的老狐狸，和三歲孩童也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王默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武勝關和四川，YOU使我軍把重兵調往西線，從而掩護他真正的作戰計劃，並為此創造有利的條件！”

說完，楊士琦淡定從容地笑了笑，他自信已經將王默的那點小算計看得通透。

“掩護真正的作戰計劃？杏城，你的意思是......”袁世凱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楊士琦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海路！此前二庵就說過，因為薩鎮冰率水師艦船轉而支持南方聯省自治政府，王默極有可能會利用水師艦船由海路運送一師勁旅，出其不意地從天津一帶的港口登陸，然後閃電奇襲京畿地區！”

聽到薩鎮冰率水師艦船轉而支持南方聯省自治政府這話時，袁世凱臉色不由得陰沉了下來，他至今無法相信薩鎮冰這個老東西為什麼會拋棄勝算更大的他和北洋中央政府，跑去添王家父子的腚溝子。

陳宦聞言當即贊同道：“大總統，杏城所言甚是！從王默和川軍的作戰風格來看，此人極為擅長奇襲和快攻，尤其是在強大火力輔助下的快速推進。卑職以為，王默此人銳氣正盛，當不會是那種墨守成規、被動防守之人。武勝關當是王默故意賣給我們的破綻無疑，其目的不僅是為了迷惑我們以掩護他們的奇襲作戰，也是為了調開我軍部署在京畿地區的防禦力量。”

這些日子以來，陳宦的參謀部一直在日以繼夜地綜合與此戰相關的各方情報，並根據這些情報做出具體分析和推演。薩鎮冰率全部水師艦船轉而支持南方聯省自治政府無疑是重量級的情報，他們自然曾詳細考量過由此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因此，早在這次軍事部署會議之前，陳宦就曾多次提醒袁世凱要提防王默從海路發起的奇襲。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了，但袁世凱依然感覺王默奇襲部隊的銳利刀鋒此刻似乎就迎面刺來，一抹陰寒縈繞心頭久久不散。

袁世凱神情凝重，沉聲問道：“如果武勝關是王默估計賣給我們的破綻的話，那你們認為，我們是否要調整主攻西線的作戰計劃？”

“不！”楊士琦毫不猶豫否定了袁世凱更改作戰計劃的想法，斬釘截鐵地說道，“主攻西線的作戰計劃不需要調整，恰恰相反，我認為應當利用王默這個想法，將計就計，加大西線的攻勢，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攻破武勝關，然後直搗四川！至於王默的奇襲部隊......”

說到這，楊士琦頓了頓，然後才接著說道，“仲珊（曹錕字）的第三師不是作為後備部隊坐鎮京畿嗎，屆時完全可以阻擊王默的奇襲部隊，也無需擊潰殲滅，只要能夠拖延遲滯他們，給我們西線部隊突破武勝關，拿下四川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就行了！”

楊士琦話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和王默拼一拼誰的刀更快更狠！

北洋西路軍兵鋒直指四川，王默的部隊奇襲京畿，雙方的刀都是捅向對方的致命要害，當然是誰更快更狠，誰就能贏！

袁世凱有些猶豫不定，這樣的作戰計劃終歸是有些冒險的，一旦王默的奇襲部隊突破第三師的阻擊，沖開京城大門，他和北洋的核心人員固然可以提前撤走，但這造成的政治影響是極其嚴重的。

似乎明白到袁世凱的疑慮，楊士琦又說道：“大總統也不必過慮，既然我們已經猜到王默的奇襲計劃，那麼這奇襲也就算不上奇襲了。只要我們做好準備，別說只是拖延遲滯王默的奇襲部隊，就是佈置陷阱殲滅他們也不無可能！”

袁世凱和陳宦眼睛同時精神一振，沒錯，奇襲最大的威力就在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既然他們現在已然有所準備，那麼王默還有得手的可能嗎？

袁世凱定了定神，終於下定決心，重重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傳令下去，中路軍的第5師抽調補充到西線，就是砸，也得給我用最短的時間砸開武勝關！”說完，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地圖上武勝關所在的位置。

“大總統，卑職建議第5師的調整最好隱秘進行，封鎖消息的同時，另行抽調地方保安團和民團打着第5師的旗號繼續大張旗鼓地留在中路軍的南下軍團里！”陳宦建議道。

幾乎是一瞬間，袁世凱就明白了陳宦的用意，頓時眼睛一亮，點頭讚許地說道：“好，此事就交由你去辦，務必做到天衣無縫！”

陳宦的建議讓楊士琦一愣，似乎聯想到什麼，突然說道：“我們能這樣瞞天過海，王默想必也可以，南下進攻廣東的川軍2師會不會是假的？”

“沒錯，必然是假的！”陳宦恍然大悟，“值此大戰之際，王默分兵南下本來就是兵家大忌，而且還如此大張旗鼓。如果沒有估計錯誤的話，此時明目張胆南下進軍的川軍2師必然是由其他部隊假扮，真正的川軍2師極有可能就是執行奇襲的部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袁世凱雙目中寒芒一閃，微微笑道，“想必龍濟光會很樂意從背後狠狠捅南京一刀的！”

......

廣東，韶關前線陣地。

碧藍如洗的天空下，一團團不斷騰空而起的黃色硝煙極其顯眼，劇烈的空氣衝擊波帶起滾滾煙塵瀰漫在整個戰場的上空。

轟——轟——轟——

轟隆隆的爆炸聲猶如旱雷般響徹天際，彷彿永無休止似的。

粵軍新兵貓在戰壕中蜷縮成一團，面色慘白地顫抖着，只恨不得鑽到底下千八百米深處，以免被戰壕外鋪天蓋地的轟炸波及。

“呸！冚家鏟，炮彈不要錢嗎！”一名粵軍老兵吐出濺進嘴裏的泥土，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粵軍老兵的話音剛落，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一顆炮彈猛地砸在他身邊的戰壕上。一陣炙熱而狂暴的空氣衝擊波席捲而過，無數泥土翻飛，隨即將老兵整個人徹底掩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