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禍福難料
今夜是十五，月亮雖圓，可光芒暗淡，看起來有些反常。
林田村外，是蒼茫大山，綿延起伏，夜色中像是一頭頭古獸，讓人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敬畏之感。
清溪自山上流淌而下，經過林田村，林仁離村后，便順着這條清溪而行，朝着一座大山走去，而他的身後，那老者身影若隱若現。
……
明明是盛夏的時節，可大山裡卻瀰漫著一股涼意，樹葉沙沙作響，幾隻蛐蛐不斷嘶鳴着，林仁緊了緊衣袍，穿過一片灌木林，來到了一座矮峰面前。
矮峰狀似葫蘆，橫卧山腰，月光灑落在峰前的一片空地上，像是給地面罩上一層輕紗。
夜色蒼茫，矮峰前，林仁迎風而立，單薄瘦弱的身軀如戰矛般筆直，眼神犀利而又璀璨。
“月上樹梢，無人打擾，正是練拳的好時候！”看了眼天色，林仁脫下上衣，竟然在空地上打起了拳。
劈掌，擊肘，寸拳……
林仁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標準，顯然已經修鍊了很久。
這套拳法，名叫《築基拳》，乃是林仁的父親林墨軒傳授他的一套拳法，修至巔峰，氣力能達五千斤，極其厲害。
從得到這拳法的那天，林仁就堅持不懈地修行，為的就是提高體質，踏入神修之列，褪去霉運之體。
神修，乃是超脫凡人的一個群體，他們吸取天地神道精華，凝聚浩瀚神力，彈指崩山，吐氣成風，強大無比。
聞氣！鍛體！胎息！天法！
這乃是神修的前四大境界，每一個境界都相差巨大，越往上實力越強，可相應的人數也越少，到了天法境，就能如趙椯般被封王列侯，統御萬里疆域。
作為修神的第一個境界，聞氣境自然重要無比，每年都有無數人在衝擊着這個境界，可是真正成功的，萬里挑一。
若是成功突破至聞氣境，則會受到神道精氣的淬鍊，體質強大數倍，而且會與天地間的神道精氣建立聯繫，能夠獲取精氣，凝聚成神力，實力遠超普通人。
要想踏入聞氣境成為神修，必須有足夠強大的體魄，否則無法承受神道精氣的灌體，林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修鍊《築基拳》，就是為了將體魄打熬到衝擊聞氣境的水平。
只是，林仁的修神之路硬生生被他的霉運之體遏制住了，他修行多年《築基拳》，凝練了強大的氣血之力，早已達到衝擊聞氣境的條件了，不過由於他經脈錯亂，身體隱患太多，這雄渾的氣血只能被分割在各個角落，無法發揮作用。
面對這種情況，林仁也只能無奈的接受，這種空有寶山而不能動用的感覺着實讓人難受。
雖然對於體質沒有幫助，可林仁並沒有放棄，他依然堅持準時修鍊，因為他相信，自己不會一直倒霉下去的，只要抓住一個契機，自己就能厚積薄發。
一個人生活在萬般苦難中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消亡，另一個就是超脫，林仁，無疑是後者。
多年的倒霉，將他的意志磨礪得比磐石還堅定，正是這強大的意志和信念，才能讓他擁有一雙璀璨的眸子，令甄掌柜這種人不敢直視。
在這種頑強的意志支撐下，林仁始終沒有放棄過自己，雖然他是個虛弱的倒霉蛋，可體內的熱血和銳氣卻勝過萬人，只是平日收斂了罷了。
矮峰前，林仁認真修鍊着，強大的意志驅散了死亡危機對他的影響，此刻他心無旁騖，忘卻所有，什麼趙家，什麼趙椯，通通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做事的時候就專心致志，這是林仁一直以來的準則。
專心致志的林仁沒有發現，距離他數十丈的地方，一道青芒虛幻老者正靜靜注視着他。
這老者鬚髮皆白，眸光清亮，一襲白袍隨風而動，像是私塾先生，給人很睿智的感覺。
“十三年了，應該磨礪得夠了，赤子之體今日必定圓滿。當年我引萬道霉運封於你體，讓你歷經磨難，不知日後你會不會怪罪我。”
“今日過後，一切的苦難都將不在，你將一飛衝天，就是不知，你能否達到我等期望！”
看着林仁，這神秘老者低聲自語，帶着絲歉疚，也有絲擔憂。
若是林仁聽到這話，定然大驚，聽其所述，林仁的天生霉體竟然是他造就的，這是何等的手段，竟然能改變他人氣運，傳出去絕對嚇死一片人。
默默的注視着林仁，這神秘老者掐指計算了起來，眸中竟然緩緩浮現了一枚枚星辰虛影，看着極其驚人。
“是時候了！”
掐指計算了一番，老者眸中的星辰突然亮了起來，他蒼老的手掌對着矮峰伸出，捏了個奇異的手印。
一股波動，傳遞進了矮峰之中。
矮峰內部，充斥着頑固的岩石，最中間，躺着一枚小小的葫蘆。
這葫蘆只有巴掌大小，古樸無比，上面佈滿灰塵，看起來和普通葫蘆沒有任何區別，只是當老者手印的波動穿進來后，這普通的葫蘆，竟然泛起了一絲靈性。
像是感受到了這一絲靈性，老者眸中直接倒映出了這葫蘆的模樣，接着他曲指一彈，又是一道奇異波動傳遞進了矮峰，只是這次這波動中攜帶了林仁的氣息。
當這股波動傳遞進去后，這小葫蘆頓時不同了，一下子瀰漫出濃郁神芒，升騰而起。
“轟隆！”
葫蘆異動，頓時令矮峰內部爆發出一聲轟鳴，峰體一震，像是巨獸在翻動身體，引得地面一動，正專心練拳的林仁直接被震得栽了個跟頭。
有些疑惑的爬起來，林仁看着矮峰，瞳孔驟縮。
只見矮峰不斷開裂，蛛般細密的裂紋佈滿整個峰體，刺目的白芒從裂縫中散發出來，肉眼可見，一個白色的光源從峰體內部升起。
“轟！”
峰體炸裂，瀑布般的白芒席捲天空，照亮這一方天地，那葫蘆懸浮在空中，周身符文繚繞，散發難言的威勢，林仁突然有種感覺，在它面前的不是一枚葫蘆，而是無上至尊。
“咻！”
下一秒，林仁感覺自己心臟都要嚇停了，因為這君王般的小葫蘆直接破空，咻的一聲來到了他的面前，毫不停頓的鑽進了他的眉心識海。
“這……”林仁大驚，死死的按着自己額頭，可還不待他弄清情況，就感到一股濃濃的疲倦感湧上心頭，整個人就像十幾年沒睡般，困得要死。
這困意強得可怕，林仁堅強的意志在其面前毫無反抗之力，連半秒都不到，林仁就昏睡了過去。
看着昏睡過去的林仁，老者臉上浮現凝重之色，他一步穿梭而來，站在林仁身旁，雙手結印，凝聚出一枚光罩，罩在林仁身上。
神秘的氣息自林仁身上浮現，傳遞進了冥冥之中的——神道！
“遮掩！”
老者站在林仁身旁，鬚髮無風自舞，雙手捏印，周身浮現一枚枚古樸符文，浩瀚的神力波動自其體內傳出，一股獨特的神道波動衝天而起，湧入神道，遮掩了林仁與那葫蘆的氣息。
蒙蔽天機！
老者的這等做法，赫然是傳說中無上大能的蒙蔽天機。
地面上，林仁靜靜地躺着，眉頭緊皺，氣息極其不穩，肉眼可見，一道道細小的白芒在其毛孔內閃爍。
過了許久，天色漸明時，林仁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體表的異像也緩緩消失，呼吸再次平緩，整個人就像熟睡了般！
“承受住了，只是，還不完善，需要一個刺激，一個契機！”看到林仁穩定下來的狀況，老者也是鬆了口氣，只是眉宇間還有一絲疑惑。
半晌后，林仁的眼皮動了動，顯然即將蘇醒。
見狀，老者身體泛起絲絲波紋，再次隱匿於虛空中，像是一尊守護神，靜靜立於林仁身旁。
“咳……”
輕咳一聲，林仁緩緩睜開眼睛，眼眸中泛着一絲迷糊，同剛睡醒的人一樣。
意識漸漸恢復，林仁想起來先前的一幕，心頭頓時一跳，顧不得站起來，直接摸向自己眉心處。
手指碰到眉心的瞬間，林仁的心就涼了，他感覺到自己眉心處突然鼓起來一個包，突兀無比。
“這是怎麼回事？”林仁捏住那個鼓起的包，有些焦急。
無緣無故眉心鼓了起來，無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難以淡定，更何況林仁一向倒霉，碰到這狀況，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又碰上什麼倒霉事了，是以有些焦急。
已知的不可怕，可怕的都是那些未知的，林仁回想起昏睡前看到的那一幕，再念及此刻眉心的異變，越發感到心驚。
“身體其他地方呢？”林仁站起來，緊皺着眉頭檢查起身體其他地方，最終他發現，體內經脈依舊錯亂，體質依舊虛弱，氣血依舊分散儲存，除了眉心鼓起來的那個小包，身體沒有任何變化。
將心思再次放回眉心后，林仁感到一陣苦惱，以前的倒霉，起碼都是看得見摸得着的，雖然痛苦，但他心中了解，可這次，他根本摸不清頭腦，這令他難受無比。
他感覺眉心中就像是潛伏進去一個危機，形成了一個隱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這種感覺，使他難以平靜，心一直懸着。
“那枚葫蘆是什麼東西？”揉了揉這個小鼓包，林仁腦海中回想起那葫蘆的模樣，頓生疑惑。
他走到炸裂的矮峰前，將腦袋探進去查看了一番，發現裏面除了碎裂的岩石什麼都沒有。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禍福難料啊！”見狀，林仁明白自己是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了，是以摸摸自己眉心突然出現的那個鼓包，無奈一嘆。
“罷了，能不能活到七天後都是未知數，現在老糾結這個實在是不應該，天也快亮了，該回去了，一夜未歸，嫣兒肯定很擔心，那趙天罡……。”低聲喃喃一番后，林仁眸中突然泛起一絲冷色。
這個時候，所有趙家的奴僕都在幹活了，他沒出現，趙天罡還不知道會怎麼想，若是誤以為林仁逃跑了，然後遷怒林田村，那就糟糕了。
“趙天罡，希望你別干蠢事，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草芥之怒。”林仁低語，眸中寒芒閃爍。
他或許是個倒霉蛋，可從來都不是個懦夫，忍辱負重十幾年，為的是好好活下來，只有活着，才有崛起的希望，可這份忍辱負重，是有限度的，如今七日後將死，這份限度，更是降低了不少。
緩緩舒了口氣，林仁不再考慮那葫蘆，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契機……”在他身後，神秘老者低語一聲，緊隨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