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貶斥
蘇雲染在等她的父皇,永平帝的到來。
前世,永平帝為了讓她自願嫁給夜慕天,還親自來見她,當然,最後是不歡而散。
現在想想,永平帝也快到了。
“陛下駕到!”
侍從尖銳的叫聲打破了一室寂靜。
來了!
蘇雲染勾起唇角,望向牧開,眼眸帶笑,笑意冰冷如鋒刃,深深地扎進牧開的心臟。她無聲的啟唇,牧開,你完了!誰也救不了你!
牧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為什麼先到的會是陛下?水韻呢?千琴是怎麼辦事的?
他不禁在心裏咒罵起蘇雲樓來——她到底和蘇雲染說了什麼?不過是片刻時候,蘇雲染為何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只是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牧開見蘇雲染已經離開了正殿,連忙跟了上去。
正門處,蘇雲樓扶着永平帝,緩緩地走了進去。
“兒臣見過父皇。”
“臣見過陛下。”
“奴婢參見陛下。”
眾人紛紛行禮,畢恭畢敬的道。
永平帝站在門口,神情淡淡的掃了在場的人一眼,視線在牧開身上短暫的停留之後,落在蘇雲染的身上,語調聽不出喜怒,“小七,這是怎麼回事?牧開怎麼會在這裏?”
“父皇!”眼角微紅,蘇雲染忍着淚水,額頭抵着地面,哽咽着說,“求父皇賜兒臣一死,以證兒臣的清白。”
“什麼賜死?給朕說清楚了!”永平帝擰起眉,視線掠過焦躁不安的牧開,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就是啊,染兒,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就是了,說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呀!”蘇雲樓也在一邊搭腔,走過去就要扶起她,“你的身體還未好,有什麼事站起來說。”
依舊跪在地上,蘇雲染搖了搖頭,淚眼婆娑的看着永平帝,“求父皇聽兒臣說完。”
“陛下,不是雲,七公主說的那樣,臣並沒有……”牧開終於忍不住開口。
“閉嘴,朕有要你說話么?”永平帝冷冷的打斷牧開的話。
“陛下恕罪!”牧開垂下眼帘,放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握起,疼痛刺激着他的思想,更加讓他明白皇權這兩個字的含義。
“小七,你身體不好,起來再說。“永平帝淡淡的說。
蘇雲染靠在蘇雲樓身上,臉色蒼白,聲音虛弱,“兒臣這幾日身體不適,一直都在落桑殿休養。可誰料到今日牧開突然闖進落桑殿,意圖對兒臣不軌!父皇,兒臣是要嫁給夜帝為妃的,可如今,還怎麼嫁給一國之君?求父皇賜兒臣一死!”說到最後,她的語氣也激動起來,更顯悲憤。
永平帝眼睛一亮,“小七,你說的可是真的,你願意嫁給夜帝了么?”如果不是夜帝指明要娶小七,他也不會這麼煩躁了。若小七死活不願意,他也不能硬逼着,到時候反而不美。
“這都多虧了五皇姐。”雙頰生暈,蘇雲染小聲說,“五皇姐今日的一番話,讓兒臣茅塞頓開。兒臣貴為公主,理應為父皇分憂,實在不該那麼任性,還請父皇原諒兒臣一次。”
“你能想開就太好了。”永平帝笑出聲來,着實高興不已。
“可兒臣如今,如今……”蘇雲染話還沒有說完,就昏倒在了蘇雲樓的懷裏。
“染兒!”
“小七!”永平帝幾步上前抱住蘇雲染,“快點傳御醫,傳御醫!”
御醫很快就到了落桑殿,得出蘇雲染只是身體虛弱,急火攻心導致昏迷不醒,並無大礙,很快就會醒來,只要好好休息幾天的結論,開了一副平心靜氣,補血凝神的葯之後,便退下了。
永平帝鬆了口氣,吩咐蘇雲樓留在寢殿裏照顧蘇雲染,自己離開了正殿,去處理牧開去了。
石板上,牧開還跪在原地。
“牧開啊牧開,朕對你那麼器重,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么?”永平帝看着牧開,“牧開,你可知這是死罪!”
“回陛下,臣沒有做過。”牧開望着永平帝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說道,“臣今日來此,是聽說了宮裏的流言,說七公主因為臣不願意遠嫁夜國,所以特意前來勸說七公主以大局為重。可誰想到七公主硬要臣和陛下提親,臣不願意,七公主就污衊臣意圖對她不軌。”
“放肆!”永平帝大怒,“你可知道你再說什麼!”
“臣所言句句屬實!”牧開堅定的說,當時寢殿裏只有他和蘇雲染二人,他不怕和蘇雲染對峙。
永平帝深深地吸了口氣,幾天前蘇雲染為了牧開鬧到了他身前,牧開所說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父皇。”就在這時,蘇雲樓神色莫名的走了出來,“染兒要兒臣帶些話給父皇。”
“什麼話?”永平帝問。
“染兒說,她是皇室的公主,豈能如此不知廉恥,讓整個皇室蒙羞?哪怕當時寢宮雖無侍女作證,她也願意一死以示清白。”蘇雲樓也不明白蘇雲染一醒來就要她把這句話說給永平帝說。
“牧開!”永平帝怒不可遏,一腳將牧開踹倒,“你居然為了脫罪將罪名都退給小七!竟然說小七是污衊你的!你以為當時寢殿無人就沒有人知道了么?朕皇室的公主怎麼可能如此不知羞恥!”
“陛下,臣說得句句屬實啊!”牧開強自鎮定的說道。
“哼。”永平帝卻不再相信他的話,“念在你父親為救駕而死的份上,朕饒你不死。可死罪能免,活罪難饒。這侍衛首領一職你也別做了,在家裏閉門思過吧!”
“陛下!”牧開激動的說道,“臣真的沒有做啊,您相信臣。”
“來人,將牧開押回牧國公府。”永平帝揮了揮衣袖,對身後的太監總管德海說,“你親自去傳旨,將事情都和老牧國公說清楚。說這件事到此為止,朕不想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奴婢領旨。”德海躬身說。
永平帝轉身準備離開落桑殿,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來人,落桑殿的侍女服侍不力,全部都拉出去杖斃,然後叫內務府重新送幾個聽話的侍女過來。讓她們好好服侍小七,否則,這幾人的下場也是她們的下場。”他特意加重了聽話這兩個字的讀音,相信德海會明白他的心意。
德海的辦事速度很快,片刻后就將侍女送了過來,一一介紹給蘇雲染。
這時蘇雲染剛剛喝完葯,正靠在床頭休息,聽了德海的解釋后怔了片刻,輕笑着說,“有勞德海公公了。落桑殿還有一個侍女叫千琴,之前被我派去通知侍衛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德海微微睜大雙眼,頜首,“奴婢明白,請七公主放心。”看來這個七公主也是個不動聲色的主。
德海離開之後,蘇雲樓不滿的說,“父皇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過牧開?”
“姐姐,父皇是不可能殺了牧開的。”蘇雲染並不意外,她本來也不指望藉著這件事情就能弄死牧開,“牧開的父親是救駕而死的,只有牧開這麼一個嫡長子。況且就算看在老牧國公的份上,父皇也只會輕拿輕放。”如果不是她讓永平帝覺得牧開說謊在先,又點明落桑殿裏的侍女已經被牧開收買,牧開在後宮的觸手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強大,永平帝怎麼會這般勃然大怒,擼了他的官職。不過她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挑撥蘇水韻和牧開而已。
牧開,看到了皇權帶來的至高無上,生殺予奪之權,你還願意乖乖的輔佐蘇水韻成為女帝么?
我拭目以待。
“說得也是。”蘇雲樓嘆了口氣,“不過染兒,你能這麼簡單的就放下牧開,還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說真的,我本來都以為你會和我發火的。”
“我知道姐姐都是為我好。”蘇雲染歪頭一笑,如果是以前的蘇雲染肯定會相信牧開的鬼話,現在么,呵呵。
“我就你這一個妹妹,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蘇雲樓拍了拍她的腦袋,“只有你好好地,才能對得起死去的母妃。”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來看我?”蘇雲染脫口而出。
“我有去看你的,可每次賢妃都說你在休息,不然就是生病,讓我不要去打擾你。”蘇雲樓搖頭,“後來我出嫁了,進宮都有些麻煩,更不能經常來看你了。”
蘇雲染眸色一沉,賢妃,一定是賢妃在裏面弄得鬼!她小小年紀寄人籬下,唯一的親生姐姐又不來看她,心底自然會願意親近蘇水韻這個待她極好的姐姐!最相信的也是這個姐姐!
好深的心機!
垂下眼帘,蘇雲染展顏一笑,“那姐姐你這段時間可要經常來看我呀!”
“我會的,到時你別嫌我煩才好。”蘇雲樓摸了摸她的臉,起身,“染兒,時間也不早了,你好好地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見蘇雲好像要起身送她,連忙按了回去,揉亂她的長發,“別送我了。”
目送着蘇雲樓離開,蘇雲染躺回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床頂,盤算着接下來該怎麼走。
她手裏能用的棋子實在太少了。
這十六年來,她一直活在蘇水韻的控制之中,身邊的侍女也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她必須要建立起可以信任的班底才行,至少在她嫁去夜國之後,還能準備快速的掌握蘇國的動靜。
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困難。
只是,日子再困難,還會比前世更困難么?
蘇雲染微微笑了起來。
如今,只能看蘇雲樓那邊有沒有人手了。
不,她首先要做到的,是確認蘇雲樓可以信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