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我錯了嗎
炮船對轟中，兩軍旗鼓相當。掛着李朝旗幟的大宋第六鎮海衛軍與遠征軍不分勝負，都遭受了一定的損失。第六鎮軍勝在船多，遠征軍勝在裝備犀利。
“他娘的。交趾人什麼時候有這麼龐大的水師？”白波浪罵罵咧咧地說道，接着又下令道：“胡志海率一支走舸迂迴，何秋水率一支艨艟穿插進去，潘傑集中霹靂彈幹掉他們的大船。他娘的，小蝦米再多，老子也打得你連老娘都不認得！”
“張指揮使！快看那裏！西北方突然出現了一支船隊！”一個副將忽然對正在指揮作戰的張贊鵬大聲說道。
張贊鵬聞之一驚，急忙抬頭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當他看到西北方向有一支走舸正在向他們快速衝來使，臉色大變起來：“擊鼓傳令！左翼軍船隊立即轉向西北，迎戰！”
“不愧是改造過的遠征軍戰船，好快的速度！”一旁督戰范純仁暗道，心裏特別擔心此戰未必能勝。
當他大聲下令的時候，他麾下的第六鎮水兵們也都已經看到了這支突然從後方襲來的船隊。當清晰地看到敵軍臉頰時，第六鎮水兵們頓時亂了起來，這哪裏是偽裝大宋船隊襲擊瓊州的交趾人，這明明是咱們的遠征軍！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迎戰還是不迎戰？
遠征軍的戰船他們太熟悉了，每個戰船都高大如樓，都經過了特殊的改造，又比第六鎮的戰船要犀利得多。被黃漆刷成金黃-色的船體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霸氣十足，威風凜凜，逆風而來的船隊一點也不慢，高聳的船桅船帆連成一片，給人一種遮天蔽日一般的感覺。
這就是第六鎮海衛軍水兵夢想着要加入的遠征軍呀！一時間，第六鎮水兵士氣大為受挫。
“不好，他們是真的遠征軍，而我們卻是掛這交趾人旗幟，去偷襲交趾人的。現在不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嗎？”第六鎮水兵們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
“給本將打呀！發什麼楞！”一名第六鎮水師的校尉拿起皮鞭抽打士兵。
“他們真的是聖上率領的遠征軍！”士兵大叫回應道。
“他們是偽裝的，快打，敵軍衝過來了！”校尉大叫着狠狠地用皮鞭抽打着士兵。
“去你娘的，站在那艘走舸樓台上的就是我的堂兄。我還能認錯人？”士兵抓住了皮鞭罵道。
頓時，第六鎮水師船隊紛紛降下李朝的旗幟，打起了宋軍的番號。每條船上，都亂成一團。普通水兵與督戰隊的人廝殺起來，降下旗幟和船帆投降。
“加快速度，切割敵軍！”胡志海大叫，旗手急忙打出旗語。
隨着胡志海的一聲令下，走舸又加速了幾分。凡是沒有降下旗幟和船帆投降的船隻都遭到打擊，亂成一片。
“好，胡老五得手了，該我了。”何秋水拍着船弦激動地叫道。
三十多艘艨艟分成三隊，向第六鎮船隊穿插而去，火箭筒車怒吼着，漫天的火箭不要錢似的發射而出。沒有裝備火箭筒車第六鎮水師水兵拚命地射着火箭，奈何在遠征軍戰船艨艟如此密集的火箭下打得抬不起頭，第六鎮水師許多戰船被點燃，戰船上插滿了火箭，死傷無數。
“不對，旗幟可以偽裝，裝備偽裝不了。交趾人怎麼會有遠征軍裝備的火箭筒車，這是我們的遠征軍！指揮使，打錯了，打錯了，他們真是我們的遠征軍！”一名做旗手的水兵朝着張贊鵬大喊。
張贊鵬與范純仁兩人，臉色陰沉。張贊鵬看了范純仁一眼，朝那名水兵喊道：“沒有打錯，傳令，給本帥反擊！”
可是，他們沒有反擊的機會了。艨艟穿插的是第六鎮水師本部，水師開始指揮不動了。
“他娘的，交趾人被打傻了？”正面觀戰的指揮的白波浪看着兩支奇兵得手，心裏高興，卻發現很不對勁。
“趁它病要他命。傳本帥令，炮船壓陣，全軍壓上，全殲敵軍！”白波浪也不管那麼多，能打贏就是硬道理。
隨着白波浪身旁的旗手打出旗語，遠征軍水師全軍分作六列，像撒開的大網一般朝第六鎮水師壓了上去。戰船數量更多的第六鎮水師反而擠壓在了一起，分佈在狹小的一片海域，窩了大量的兵力。
“完了，我們完了。范次輔，末將無能為力了。這樣下去，我們要全軍覆沒的！”張贊鵬一臉的沮喪。
“天意如此呀！可惜大宋亡國不遠了！”范純仁感嘆一聲，拔出青龍刀就要自刎。
“范次輔，咱們逃吧！還沒有到自殺的地步，政事堂會再想辦法的。”張贊鵬磕掉了范純仁的青龍刀勸諫道。
范純仁癱坐在地，莫不作聲。
“傳令下去，全軍向西南撤退。”張贊鵬大聲吼道。
一場海上激戰，不到半天就這樣戲劇性地結束了。第六鎮水師被焚毀戰船兩百多艘，被擊沉戰船三百多艘，損失了快一半。海上戰場到處都是碎木板，到處都是漂浮的屍體，第六鎮水師兩萬多人，戰死了一半多。張贊鵬只率領少數戰船乘風而逃，其它的全部投降。
龍舟御艙中，趙頊陰沉着臉，李向安在一旁哭泣。
“聖上，我們也去凌牙吧！這樣下去，大宋就要折騰完了！”李向安泣不成聲。
在李向安的哭泣聲中，遠征軍諸將彙集御艙，向趙頊報告戰果。趙頊一聲不吭，戰果越大，內心越沉重。如果回朝奪回皇位，那得要死多少人呀？
“妥善照顧第六鎮受傷的兄弟。都下去吧，朕要靜一靜。”趙頊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卧艙。
打掃戰場之後，遠征軍船隊繼續北上，返回瓊州。一天一天地過去，趙頊整個人都消瘦了下來，天天悶在御艙中，拒接接見任何將領。趙頊在不斷地問自己：“我錯了嗎？”
遠征軍船隊，加上第六鎮水師，還有商隊，總共近兩千艘海船，人員達到了兩萬多。終於在十天後，回到了瓊州。瓊州知州萬兵急忙率領文武百官和各族百姓歡迎遠征軍凱旋歸來。
萬兵雖說不是變法派，卻是一個正直廉潔的官員。出身於陝西一個普通邊民家庭，看見了邊事受困，立志當兵守邊疆。奈何當兵是賤籍，最後通過明經科考試，當了官。當官后，自認一身才華得不到施展，鬱郁不得志。因揭露士大夫**的生活，為人所不容。發配到了這個蠻荒之地做知州。
隨着趙頊的到來，瓊州免了一年的賦稅，還帶來了大量的商人和資金。瓊州正處在蓬勃的發展勢頭，做知州的萬兵雖然每天累的夠嗆，但卻在繁忙中得到了一展自身才華的機會。
到達瓊州時，趙頊似乎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雖然消瘦了許多，卻依然精神抖擻。
“微臣叩見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以萬兵為首，整個海口港倒一片。
“平身！自即日起，瓊州永遠不征農稅！”趙頊大聲喊道。
什麼？萬兵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百姓們也失聲了很長一段時間。接着，便久久地歡呼起來。皇帝來一次，就免一次稅，這次還全免了，永遠地免除了。瓊州百姓現在幾乎把趙頊看成了神！
這次，趙頊沒有去軍營，而是在瓊州衙門召開朝會，瓊州大小官員、遠征軍諸將、商人代表、第六鎮水師諸將全部到齊。
“相必新帝即位的邸報也傳到了瓊州，你們也肯定都知道了。朕自登基以來，自問沒有做過什麼有失君德之事，即便是推行新法，也是取得絕大多數人同意的。朕就不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擁護朕的人現在都背叛了朕？”趙頊開口說道。
“臣等擁護聖上，願效死命。”衙門大堂跪了一地。
“你們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不然朕此時此刻已無容身之處。都起來吧！朕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朕遭到了他們的背棄？”趙頊揚手說道。
“聖上，不過一些亂臣賊子篡國亂政而已。大宋大部分官民都是擁護聖上的，只要聖上還朝，亂臣賊子必然不戰自敗。”萬兵作為知州，是這個小朝堂職位最高的文官了，急忙上前表態。
“聖上，末將有本要奏。”排到衙門口外的火騎兵隊正狄詠，見小朝堂一時沉默了下來，疾步上前說道。
“聖上，末將認為，大宋至少有三種人是絕不會背叛聖上的。首先是百姓，聖上廢差役，移民開發，百姓皆得其利。其次是商盟，商盟子侄皆在火騎兵為聖上效命，即便是為了子侄的性命，商盟也絕不會背叛聖上。最後是士子，聖上廣建學校，推行教化，選賢任能，絕大多數士子有了一展抱負的機遇，所以他們也絕不會背叛聖上。有此三者，聖上無憂。”狄詠陳述道。
狄詠的分析，讓趙頊一下子明白了很多。民心士心俱在，而商盟的那些大商人的子侄有五千多人在火騎兵當兵，一定程度上是做了趙頊的人質，他們不敢背叛。
“可是朝中掌權的士大夫，還有其它各軍將士都不再效忠朕了。如果朕返回汴京，那必然燃起戰火。第六鎮將士的死傷已經讓朕非常心痛了，朕不願再看到大宋將士再流血了！”趙頊痛心地說道。
“聖上，恕末將直言。大宋養士百餘年，士大夫奢侈腐化墮落，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大宋百年來，百姓叛亂不斷，漢唐故土未曾收回方寸。士大夫何曾有功於國？除了大宋火騎兵和變法后從漁民中徵兵組建的各鎮水師，大宋禁軍和湘軍不過是士大夫養的一群土匪奴僕而已，算不上是大宋的武人。”狄詠越說越激憤。
百年來，大宋武將的憤怒似乎全部被狄詠說了出來。
“狄卿家，此言是否太過？”趙頊被狄詠全盤否定式的說辭嚇了一跳。
難道宋朝就這麼不堪？後世的趙頊對富裕的宋朝還是很喜歡的，只是常常感嘆大宋武功不彰而已。
“聖上，微臣同意狄將軍之言。大宋病入膏肓，正需要聖上變法，勵精圖治，才能一掃百年陰霾。聖上萬不可有婦人之仁，對亂臣賊子姑息。若聖上起兵北伐亂臣賊子，瓊州二十萬百姓必定誓死相隨。”瓊州知州萬兵站了出來，大聲說道。
狄詠的話，從一定程度上是詆毀了大宋歷代先皇。全盤否定大宋的文臣武將，等於全盤否定了大宋歷代皇帝的功績。見趙頊並沒有因為狄詠的話發怒，萬兵索性也站了出來，一吐多年來被貶瓊州的惱恨。
“北伐？”趙頊又是嚇了一跳。這個時候，大宋絕對不能有內戰，不然北方疆域恐怕要落入西夏北遼之手。政事堂擔心這個，趙頊同樣擔心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