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晉陽之戰(一)
雨勢大了起來，劉繼元渾身上下的衣衫已經濕透了，他和着雨水，整個人的身子瑟瑟發抖着，不過因為聽了前方戰事，他此刻神情激動，咆哮了起來，“天殺的劉繼業居然投靠了宋人，還給朕下了一封招安書，是何居心，朕真是養了一條白眼狼，來人，速去劉繼業府上，將他們的家眷以及府上僕役盡數扣押在天牢內，朕要讓劉繼業看看背叛朕的下場。”
“得令。”周遭的禁軍將士一聽也立即往劉繼業府上而去。
在場的身着喪服的文武大臣也是駭然，前方戰事居然糜爛如此，樞密院那邊派了幾次兵馬全部都被宋軍攔腰截斷，或投降了宋軍，或被宋軍殺戮，他們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可惜的是卻並未擊退侵略的宋軍。
在這些隊列中，恐怕只有郭無為一人是笑得最開心的了，郭無為按耐住自己的心思，他眼下還有其他的路子，他劉繼元在這種關頭也不會做出多大的改變的。
國喪進行了大半，劉繼元不得不叫停。
正在此刻，劉繼元對樞密院樞密使郭無為道:“郭樞相，眼下宋軍扣關，我晉陽城的安危就交給你等了，切莫讓朕失望。”
郭無為就知道劉繼元為這麼說，他拱手道:“此事事關重大，老臣心力不足，不妨讓幾位大臣一起做事。”
“此事就交給郭樞相了，朕這一點還是放心的。”
“既然如此，老臣謹遵聖命。”郭無為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道。
國喪已經暫停，所有人各司其職，眼下還是如何抵禦外敵。
禁軍去了劉繼業府邸，劉繼業府邸的大門虛掩着，漢軍禁軍衝進去之後這才發現府邸之內已經沒有了人。
“真是見了鬼了，人都不在，估計是事先得知了消息之後逃走了，可是按這情形來看，顯然是有預謀的……”
“快，快去皇宮通知郭樞相、陛下他們。”
“是。”
……
晉陽外城，數萬宋軍已經緩緩靠近了汾水，一場大雨過後，汾水水位快速上升，宋軍的幾支部隊已經靠近了汾水。
虛掩的路面，不知何處飛來的箭矢，還有城牆上突然湧出的數百弓箭手稍微讓宋軍有些招架不住，不過這一切都是小伎倆，奈何宋軍不得。
半刻之後，宋軍這才恢復了本色，宋軍並不急於攻城，因為他們還要等待其他幾路宋軍援軍的到來。
而且下雨之後，地面一片泥濘，行軍速度也慢了不少，他們也要在晉陽城外佈置一切。
趙匡胤他們此刻已經到了汾水的上游，趙匡胤他們將軍隊駐紮在汾水河畔一側平緩的原野上，雨後的空氣十分清醒，趙匡胤深呼吸了一口，一旁的楊業道：“多謝官家救臣的家眷，臣感激不盡。”
趙匡胤搖搖手道：“楊將軍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
一旁的楊業心裏頭十分高興，此刻他默默地注視着汾水的上游，此刻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汾水西側，有星星之火已經在汾水西岸次第亮了起來，並在逐漸靠着東岸這邊靠近。
“官家，那是府州、麟州、夏州聯軍他們。”
“哦，原來是他們啊！”趙匡胤只是高興了一點點，因為府州／麟州、夏州這三個州對於中央而言，如同地方割據勢力一般，而趙匡胤打算在滅亡漢國之後，再一步步收復西北三州的人心。雖然楊業也是麟州楊氏的人，但因為楊業的特殊身份，趙匡胤並不對楊業有任何的看法。
而在他們南部的位置則是系舟山，系舟山上則駐紮着一萬漢軍，楊業對那一處的位置甚是了解。
系舟山就如同屏障一般，將晉陽城守護着十分穩當，晉陽城四周有黃河、汾水、太行山相互拱位，號稱“表裏山河”，背面極其容易補充戰馬，與遼國的聯繫也不斷，不過眼下卻被宋軍切斷，李繼勛、李處耘、党進他們也已經到達了晉陽稱下，等自己這一支宋軍跨過汾水。
而晉陽城城高池深，地形險要，易守難攻，百姓習得戎馬，人性勁悍，難以掌控，楊業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接下來幾場戰鬥將要困難不少。
不過今夜他們還要等待西岸的援軍到達此地。
當夜子時，西北三州聯軍依次到達了汾水東岸。
汾水東岸宋軍主營內，燭火照得大營之內十分敞亮。
趙匡胤接受西北三州節度使的覲見，約定
軍士齊呼:“大宋必勝。”
趙匡胤感激地看向自己的部下們，緩緩提起手中點鋼槍。
之後趙匡胤便道:“如今滅漢一事已成定局，不過還需諸位同道協力。”
隨即趙匡胤便在軍中下了命令。
一道道堤壩已經在汾水的上游堵了起來，水流也一點一點地開始匯聚起來。
宋軍將士們手上拿着鋤頭，在烈日下操作着，趙匡胤站在高處往河流下頭望去，回字形的河流圍繞山川南行，曲曲折折一般，如同天上的銀河。
越到此刻，趙匡胤的心中越是明朗。
……
次日一早，在晉陽城外，今日又是一個驕陽似火的日子，四周的空氣顯得十分地沉悶，使人的胸中感到一絲的壓抑。
漢軍將士望着城樓下黑壓壓的宋軍士兵，頭皮都開始發麻了，而這太陽光照射下來，十分刺眼，沉悶的空氣讓人昏昏欲睡，可是兩國士兵卻不想在這樣的日子瞌睡打盹。
李繼勛、党進他們便在宋軍隊列中看着晉陽城頭的一切，隨即李繼勛便令將士們火速拿來一面面鏡子，此鏡面如湖水，將人的影子以及天上的雲彩照得十分澄澈，以至於天上的飛鳥以及地上的將士們都分不清鏡子裏面到底是真是假，不過此鏡的作用並不局限於此，他們也並不是第一次使用了。
此鏡乃是將作監所製造，花了魏王趙德昭以及將作監工匠們不少的心血和時間。
猛烈的光線通過鏡面，一下子數道強光聚集在鏡面上，宋軍將士們將許許多多面鏡子全部拼湊在一起，就好像前面舉起的盾牌一樣。
數道鏡子組成的光幕望城頭上射去，忽然間光線照射的地方，一下子將牆頭上飄着的一面漢軍旗幟引燃了。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晉陽翁城之上的漢軍士兵嚇了一跳，布條旗幟已經被燒完了
而且強光射過去，那些漢軍士兵一下子睜不開眼睛，在短短的一瞬間就被光線刺得睜不開眼睛，就算睜開了，一下子也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宋軍只是略施小計，就讓晉陽城門上亂成一團，不過使用了鏡子之後，宋軍士兵立即撤去了鏡子，因為人總是會習慣的，漢軍將士只要閉上眼睛就行了。
太陽已經移動到了最頂端的時刻，宋軍這邊依舊是穩如泰山，氣沉丹田一般，他們並不急於一時，而城門上的漢軍也不知道宋軍骨子裏到底是在作甚。
“漢軍都是瓜慫，沒一個願意出戰的。”高懷德拿着長槍，他的一桿長槍已經在舞動起來。
城樓上的漢軍將士們聽說了之後，面色甚是憤懣，好幾個漢軍將領已經暴跳如雷，躍躍欲試起來。
“快開城門，且讓我試試看。”鄭進道。
“喝！”二人催動座騎，帶着決死般的表情激斗在一起。
數個回合下來，神態自若的高懷德看着已經氣力不加的鄭進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不必再戰了，那個李隱可比你強多了！”說著他轉身向自己軍中走去。
在自己面前誇別人，尤其這個別人還是自己的屬下，當真是臉上無光，鄭進自然也不例外，他被高懷德的話激怒了，眨眼間取弓在手，控弦發矢:“我最厲害的是弓術，追風箭！”
“叮”這支氣勢凌厲的追風箭被高懷德手上的長槍一揮，彈開了，深插在一邊的空地上入土沒羽。
青雲戰馬，青柄巨斧，青衣青甲的高懷德出現在眾人視野里，依然是那麼出彩。
正在這時，城外卻傳來了一遍一遍狼群的呼嘯聲，不，不是狼群，普通的狼群出動不過是數十隻而已，而聽這鬼哭般的狼嚎聲，起碼有上百隻吧！
所有人都恐懼地看向城外。
一千多隻體型碩大僅次於戰馬的巨狼出現在諸軍的視野里，他們根本來不及多想，那些巨狼已經到了身前，躍入到人群里瘋狂嚙殺。
不過一刻鐘功夫，已有數百人喪生在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狼爪之下，或者斷了手腳在地上呻吟，或者被咬破脖子一命嗚呼。偏偏這些巨狼反應又奇快，兵器根本無法近它們的身，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防禦一擊即潰。
“嗷嗚！”突然一聲怒吼從遠處而來，這群巨狼後面，出現了一隻體型碩大的白狼，它全身皮毛銀白油亮，幾乎有平常的戰馬一般高了，它一出現，群狼就更加熱血沸騰了，顯然這匹白狼是這一群巨狼的狼王。
一千多隻狼看似數量不大，不過這不是普通的狼群，而是如同軍隊一般有組織紀律服從命令，攻守一致，相當厲害。
“不好了，李帥，城外突然來了一群野狼，約摸有上千多隻，瞬間殺了我們上千弟兄，怎麼辦？”傳令兵慌慌張張奔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李隱道。
李隱頭皮發麻:“沒聽過晉陽城外還有這等規模的狼群的，衛將軍，我們去看看！”
李隱已經聽到了城外自己人的慘叫，他皺緊着眉頭，正在躊躇該如何是好時，城外再次傳來的震天動地的聲音讓他心底一驚——
“李帥，是趙匡胤的人馬！至少三萬人，從城北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