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雲涌
到了夜晚,群星璀璨,白天的燥熱也退去了,夜晚清涼的冷風吹了過來,讓人的燥熱也在一瞬間退去。
宋軍從雁門關自北向南走了幾日,路途的艱辛讓他們有些疲憊不堪,此刻他們便將軍營駐紮在此,休整一日後再向南進發。
今夜他們在滹(hu)沱河河流邊上,藉著星光以及篝火升騰起來的光芒,遠處的山脈可以清楚地看見。
趙匡胤與曹彬二人沿着河岸走着,此刻趙匡胤拿起千里鏡,只是因為夜色的局限而望不清遠處的一切,山脈起伏,如同波濤,滹(hu)沱河河水拍打着山石兩岸,發出嘩嘩地響聲。
如今戰事在前,翻過了代州之後,那邊的漢軍自會發覺南下的宋軍,而這山脈之後,宋軍便要開始面對漢軍了。
此刻,趙匡胤對着身旁的曹彬道:“我們這一路南下,東西南我宋軍眼下到了何處?”
“東路的已經到了鎮州,南路到了石州、汾州、隆州,西路的從府州出發,現已破了苛嵐軍。”曹彬整理了一下這幾日的奏疏,他簡單地介紹最近北方的戰況,也就是說一路直接攻打漢國晉陽都城,一路北取插雲嶺,截斷漢國與遼國的聯繫,也不是雁門關的後方。第三路大軍則駐紮在東面的通天河,還是防備遼軍,第四路就是南下御駕親征的道路,如今已經到了代州,再過幾日後,他們就可以到南方,這樣離晉陽也越來越近。
趙匡胤摘下千里鏡,他抬頭望着南方,那裏隔着的山脈後面便是北漢國的都城太原府晉陽城了,他道:“我們這一路乃是主力,朕親自率領大宋軍隊南下,明日天色一早,我軍就要立即拔營,朕一定要儘快翻過那一座大山,然後陳兵晉陽城下。”
趙匡胤一想起好幾年前與周世宗等人征伐漢國晉陽,他便心頭一陣熾熱感覺,在這個世界上,趙匡胤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挑戰了,那年的晉陽之役,周軍圍攻晉陽不下,最終還是退出了漢國境內,而且之前周軍控制的幾個州縣也全部都拱手歸還了漢國。
所以此事對於周軍以及後來的宋軍而言就是恥辱,如今他們便要一雪前恥,吞滅漢國,趙匡胤心中感慨萬千,離得晉陽越近,他的心情就越發激動。
此番他御駕親征,已經考慮到了北國出兵的可能,因此採取了多路分兵,圍城阻援,先前打殘了一支遼軍,又降服蕭思溫等遼國重要人物,北國的敵軍他還要防備着,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北方還需要將領來守護,至於晉陽他要親自去取,而且這個城池當中的那個新君劉繼元也要像其他帝王一樣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稱臣。
不只趙匡胤,一旁的曹彬也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勢必要一雪前恥,一舉攻下晉陽城,他也道:“是啊,官家,這一路走來,我們大宋在官家的帶領下開疆拓土,這偽漢不過就是一個彈丸之地,眼下遼軍都被我軍擊潰,這漢國不過就是苟延殘喘罷了。”
高大挺拔,貌似堅固不可催的晉陽城眼下就成為他們眼中的獵物,而他們心中也計劃了不少種的方法攻下這一座城池。
趙匡胤與曹彬二人一直就站在這一條河水旁,望着滾滾東去的河水,二人所想地更多。
啟明星消失在天空中,一夜過去了,宋軍開始埋鍋造飯,不久之後宋軍便開始拔營了。
……
而在幾十裡外的晉陽城北,天色已經逐漸地亮了起來,遠處的群山開始顯露出來,天色尚早,四周的風吹來有些冷,讓人冷得直哆嗦。
郭騎雲站在山林間,他已經到了汾水的上游,他抬頭望去,只見汾河水流只有一泓清淺的水流過,夏季剛來,這好長一段日子都沒有降雨,河水裏面的水並不多。
郭騎雲按照郭無為的吩咐去見了幾個重要的人物,他們大多數都是樞密院職方館的,晉陽城北,地勢有些高,汾水從北方山脈流淌而來,然後奔流着往晉陽城而去。
高高低低的山脈將晉陽城四周全部囊括在懷中,若是在汾水上游阻攔河水,然後等命令一下,再掘開堤壩放水,那晉陽城就如大海中的孤島一般了。
這座山中掩藏了幾座茅廬,茅廬十分簡陋,乃是山野村夫在此地的休憩之所,在這山林茂盛之地,人跡罕至,也是掩藏蹤跡的之所。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從茅屋裏面走出來兩三個村野山夫打扮之人,他們的樣貌跟常年入山的樵夫一般,手上都積累着厚厚的粗繭。
郭騎雲靠近茅廬,那兩三人立即道:“雲哥兒,怎麼不見你父親來?”
郭騎雲拱手道:“劉鈞駕崩,父親忙於國喪,無暇顧及,特意讓我來吩咐後續之事。”
“原來如此,在這山中待久了,甚麼消息都不是很靈通。”
“既然如此,我們進去再說……”四人已經入了茅屋,盤腿坐在草席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一直都在談論事情。
郭騎雲望着西面那個方向,那樞密院職方館的官吏告訴自己,府州折家、麟州楊家、夏州李家那邊已經出了不少的兵馬,他們主要是負責掃清晉陽城外圍的那些州縣,同時也是負責護送各路轉運押送的糧秣物資的。
郭騎雲將這個好消息默記心中,在晉陽城北山中逛了一圈之後,又匆匆地回到了晉陽城中,此刻天色已晚。
……
晉陽皇宮內,郭無為這日一直忙着劉鈞的國喪,大行皇帝昨晚也剛剛入殮,不過朝廷因為喪事而暫時停止了上朝,一切政務全部交給了主要大臣們處理。
宋軍從東西南北四路而來的軍情也送往了樞密院,樞密院此刻已經炸開了鍋子,先皇駕崩,而新君未曾登基,邊境就受到宋國侵略,邊關告急,漢軍也在節節敗退,若再此下去漢國就要亡國地步。
就在劉繼元剛要回偏殿閉眼休神一下,忽然間從晉陽城外而來的軍士急奏。
漢國西線告急,府州、麟州以及夏州派了部分的士兵,他們已經攻入了漢國外圍的州縣以及邊鎮,苛嵐軍已經被滅,整個西線搖搖欲墜般,漢軍敗退,眼下西線已經僵持着。
至於南方,潞州、晉州、刑州、鎮州等幾個州的兵力也開始北上,圍攻漢軍南側,不幾日就攻下了漢軍的幾座邊鎮。
邊關告急,前方戰事如火如荼,漢軍死傷無數,這讓劉繼元寢食難安,他這幾日因為要守孝,故而滴水未進,也是給大臣一個明君的形象,而且他睡眠不足,時而瞌睡,可是眼下卻怎麼也睡不着了,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座下的龍椅就跟架在火上熾烤一般,而且自從劉鈞死後,他這才發現其實當皇帝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情。
大行皇帝的屍骨未寒,而大殿內的溫度就跟藏冰所用的庫房的溫度一樣嚴寒,梓宮就孤零零地擺放在大殿內。
劉繼元原本暴躁的一副性格也在此刻展現出來,他拍打着座位上面雕刻地有些精緻的龍頭,咆哮着:“我漢軍難道如此不堪么,怎會在短短几日工夫就敗給了宋軍,遼國那邊估計也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宋軍大舉入侵,我們應該怎麼做?”
劉繼元也不知道為何在這個關頭忽然間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他無奈之下也不知該如何做,派去邊境的漢軍並不少,可是還是打了敗仗。
這個時候便有一個將領出來了,此人正是擔任建雄軍節度使的劉繼業,劉繼業出來后,在場的諸位文武大臣倒是放心不少,劉繼業有一個稱號就叫“無敵”,打戰勇敢,立過不少的軍功,是漢國一大將。
他拱手道:“如今這四路大軍之中,趙匡胤現在過代州后,已經翻過了山嶺,正朝着晉陽而來,末將懇請陛下請纓出戰,給敵軍一個痛擊。”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劉繼元看到劉繼業請纓出戰,此人號稱是無敵,與遼人作戰也是勇猛,劉繼元看到他這麼請戰,他心底也是期盼劉繼業能給他一個驚喜。
劉繼業剛剛從殿內離開,他走出去的時候忽然間看到了前來殿內的郭皇后,他立即拱手道:“劉繼業見過皇后千歲。”
郭皇后眼下還是皇后,朝廷還沒有正式冊封,她穿着素色的絲綢袍服,料子上並沒有任何花紋,這是喪服,非常寬鬆,顯然並不合身,郭皇后見到劉繼業給自己請安,她立即抬起袖子,道:“劉節使免禮,看節使樣子似乎有要事?”
劉繼業唉聲嘆氣道:“邊境告急,宋軍四路攻漢,如今社稷存亡,末將只得親自出馬,殺宋軍個天翻地覆。”
劉繼業短短几句話,讓郭皇后的心感覺在冰窖裏面一般,劉繼業臉上一副悲戚神色,而郭皇后也同樣是。
方才,郭皇后剛剛從大殿裏面離去,她的身子有些疲憊不堪,喪夫之痛讓她身心疲憊,而她試探郭無為的心思也並沒有給她一條明路,她不知道日後的日後該如何渡過,而現在她從劉繼業那兒聽說了邊境之事,心底越發悲戚了,這江山社稷畢竟是自己的先皇的,可到如今先皇屍骨未寒,宋軍就開始咄咄逼人,要亡了北漢的根基……郭皇后是一個女子,軍國大事與她無關,可是生存還是第一位的,她不是一個軍人,她也不懂政治,但是人在危急存亡之秋,總要找個靠山,找根稻草繩子來救命。
不過,郭皇后卻對那個劉繼元並無好感,她覺得一如劉繼元這樣的草包,漢國的江山社稷遲早要斷在他手上的,對此郭皇后十分憤恨,可是她沒辦法。
劉繼業說了幾句話就往宮門口走去,而郭皇后則是站在原地,她的杏仁鳳目怒射.出一絲殺人的氣息,過了一陣子她調轉腳步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到了寢宮,她立即吩咐自己的宮女幾件事情。
“娘娘,牽機葯可是…….”
郭皇后怒目圓睜道:“死婢子多舌,就去取來再說……”
“是,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