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前朝古玉
衛長安看着手都不停的老鴇,心裏也是驚訝連連。這人是她找來的,但是沒想到老鴇的體力活也做得這麼好。
其實不是老鴇願意這麼拚命的,主要是有尊煞神在,她不想拼也得拿出吃奶的勁兒來。
“哎喲,這姑娘也挺可憐的,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你這麼打豈不是要人命了?”人群裏面也不知是誰說了一聲,一副心疼的語氣。
周圍立刻就有附和聲響起,原本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不僅被鞭子抽出血來了,現在還要被個老媽子狠扇巴掌。
老鴇稍微遲疑了一下,實際上她覺得手上打得都是血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是當她一扭頭就看到六皇子挑眉不滿的表情時,再次中氣十足地對着女人的臉招呼。
“誰家的臭男人,背着婆娘進青樓不算,還要在外面護着一個小騷蹄子,到底有沒有人管了?你們這些褲子兜不住襠的臭男人!”老鴇大聲吼了一句,完全不顧這句話會給春儀院損失多少生意。
“就是,你們這幫臭男人是不是瞧上人家了?這女人一看就是狐狸精,看什麼看,回家!”立刻就有女人呵罵的聲音傳來,其中以豬肉攤子的屠夫娘子最為高亢,一嗓子嚎得把一圈男人都嚇到了。
圍觀的人稍微散了些,沈鉉心裏滿意了些,火氣也稍微消停了。他將左手的鞭子擺了擺,換到右手來。對面酒樓屋頂上的弓箭手收到信號,立刻就撤退了。
“救命啊,公子救命,我真的不認識她!”那個女人被打得搖晃連連,此刻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覺衛長安長得最好,脾性應該也是最溫和的,不停地伸手向她求助。
那老鴇立刻打得更歡了,還讓一旁的龜奴來搭把手。
“小賤人,你叫誰呢?長安公子豈是你能碰得,嘴巴里說的一套套的,以為跟戲文里學了幾句就能成才女了?年邁體弱的老爹,蹣跚學步的幼弟?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學着人家文縐縐地說話……”
老鴇一直打到那個女人說不出話來,才停了手。女人連哭都哭不出聲音來了,老鴇更是累得呼哧帶喘,打人也是個力氣活,多少年沒有青樓女子敢這麼跟她橫了,猛地調/教人還有些招架不住。
只可惜這姑娘臉被毀了,不然進了樓里還能多賣幾個錢。
“殿下,小人該死。”老鴇和追出來的龜奴都跪倒在地求饒。
沈鉉點了點頭:“下次如果再發生這種事兒,就別怪本皇子找人燒了你們的家當!”
“是是是。”那兩個人連連磕頭。
“滾吧!”沈鉉總算是開恩同意他們走了,那幾個連拉帶扯地把人拖走,周圍沒有一個敢攔着。
寧全峰他們幾個公子哥兒,立刻走上前來給沈鉉行禮:“六殿下受驚了,沒想到京都之內,竟然還有人如此橫行。對面奇異閣內已經訂好了桌子,特地請您移步,吃幾杯酒壓壓驚。”
沈鉉沒有說話,就一直看着他保持着彎腰邀請的姿勢。
寧全峰整個人都有些僵住了,他也發現了六皇子是要故意給他難堪。
“我的確受驚了,幾位世子少爺變臉的速度,可比那戲檯子上唱戲的還厲害。你們吃酒,我就不跟着去了,免得近墨者黑!”沈鉉冷笑了一聲,一揮衣袖就轉身走了。
他這兩句話說完之後,立刻就讓那幾個人變了臉,寧全峰更是渾身僵硬,面色陰沉。甚至看向六皇子的背影時,他的眼睛裏都毫不掩飾的閃過一絲怨恨。
“幾位,你們可不厚道,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麼消息,卻不告訴我?害得我半路過來看,還雲裏霧裏的沒鬧明白!”衛長安等到氣氛稍微緩和了些,才上前去與他們幾個搭話。
那幾個人都是一臉尷尬,互相看了看打個哈哈就走了。
臨走之前,寧全峰湊到長安的面前,低聲道:“長安兄,聽說你之前為了一塊玉跟六皇子鬧開了,我勸你還是收斂一些。你剛剛也看到了,他可不是慈和人。至於今天這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寧全峰雖然一臉為了她好的樣子,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
外人皆知長安公子有風骨,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是溫文爾雅的最佳代表,但實際上在某些事情上相當堅持。曾被言官誇讚過,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寧全峰這一番話,分明就是刺激他。如果衛長安妥協了,就是向六皇子低頭了。
衛長安笑着點了點頭,雖然她渾身發冷,嘴角僵硬,甚至這抹笑容如果仔細看,都覺得怪異至極。但是寧全峰只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話給刺激的,臉上還露出幾分欣喜的神色,吆喝着身後的幾個貴公子一起往對面的方向走了。
他的氣息剛遠離,衛長安就猛地冷下了臉,她的手指顫抖,幾乎抑制不住地握住了腰上掛的寶劍。
她覺得噁心,那個男人剛靠近她說話,衛長安都覺得胃裏一片翻湧。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跟寧全峰並不算很熟悉,相反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六皇子這次被算計,跟這幫人脫不開關係。
但是現在,她再碰見少年時的衛全峰,恨不得立刻將他扒皮剝骨,挫骨揚灰。
這個男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原本兩個圈子的人,寧全峰卻放下身段,對她百般討好,小意逢迎。忽然就走進了她的世界裏,並且給她描繪了無數美好的未來,讓她從女扮男裝的疲憊之中掙脫,和她洞房花燭。
不過她前世這位所謂的夫君,最終讓她一無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衛長安走進如意齋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早有小二帶她上了雅間。
“你今天來得好晚,若不是那個臨時冒出來的老鴇,我就認為那女人是你安排的。”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說話的人對她的姍姍來遲感到不滿。
沈鉉坐在主位上,手上捧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吹着氣。氤氳的白霧裊裊升起,似乎將他的睫毛沾濕了,淡淡的茶香漸漸充斥了整個房間。
馬鞭圈在一起放在了桌上,上面依稀還帶着暗紅色的血跡。
“長安雖然之前喜歡那塊玉,但是也不會為了個玩意兒就敗壞自己的德行。況且膽敢對六殿下出手的人,根本就是大逆不道,長安乃是一介良民,不會做那種事情。”
衛長安慢慢地坐到了他的左手邊,十分自然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悠哉地品着。
“那個老鴇你準備怎麼辦?本皇子的人能從她的口裏問出話來,別人自然也能。”沈鉉挑了挑眉頭。
他此刻跟衛長安說話,倒是心平氣和的,絲毫不見之前在外面時,那種陰鷙暴虐的樣子。
“當然是就這樣,自然會有人替我兜着。殿下不必憂慮。”
沈鉉點了點頭,沒有問誰替她兜着。
這位六皇子現在跟衛長安的關係,正是一點就着的狀態。兩個人為了一塊前朝古玉,早就有些齟齬。直到現在這塊玉還在如意齋里收着,沒人敢買,只等着二位鬥法結束,再決定由誰取走。
“之前你我都是以文會友,一直難分勝負。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如今日就切磋一下武藝?”沈鉉直接把話題帶到那塊古玉上了,顯然他對那塊玉石在必得。
衛長安皺了皺眉頭,她自然知道沈鉉想要那塊玉的原因。只因為六皇子的母妃靜妃要過生辰了,她很喜愛玉飾。不過前世,六皇子被這塊玉害得比較慘。
“殿下如果想要,您直接買下就好。我已經不敢要了。”她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
沈鉉緊擰着眉頭:“什麼意思?”
“之前我與殿下置氣,忘了查一下。後來經過身邊人提醒,才去查探發現這塊玉佩不簡單,不是尋常人能夠拿出來的,恐會給侯府招禍。殿下買下了之後,最好別讓外人看見,否則……”
衛長安並沒有說清楚,只是模稜兩可的語氣。
沈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裏帶着幾分打量的意味。
“小二。”衛長安沒有理會他的注視,只是揚高了聲音喊一句。
外面候着的人直接小跑了進來:“長安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那玉佩我不要了,你們掌柜的可以自行處理了,耽誤了你們的生意,這算是賠償了。”衛長安的話音剛落,一旁跟隨的小廝就掏出了一個錢袋子遞過去。
衛長安走了之後,沈鉉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他的劍眉緊鎖,眸光看向窗外,直到看見衛侯府的馬車離開,他才回過神來。
“殿下。”一道矯健的黑影躥了進來,跪在地上。
“衛長安幹什麼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放棄那塊玉,還是只為了糊弄我?”沈鉉沉聲問道。
“回主子的話,長安公子在樓下挑了一支金簪,說是送給他母親的,然後就走了。卑職查了一下,那玉佩乃是前朝裕王爺的貼身之物。”
沈鉉聽完之後,就僵坐在了椅子上,手心裏冒出了冷汗。
前朝的裕王爺,文武雙全,只是性子暴虐,十四歲就被封為王爺。但是心比天高,死於嘉裕之亂,被判以極刑,王府一百多口充軍流放,只因為他造反想當皇帝。
“殿下。”侍衛見他怔了半晌沒有動靜,不由得輕聲提醒了一句。
沈鉉揮了揮手:“退下吧。”
他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是啞的,不知道是茶水喝多了,還是被嚇得。
這個裕王爺除了封王之外,幾乎跟他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