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拉攏楊琪
沈鉉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十分堅持地往他的空碗裏倒酒。
楊琪覺得六皇子真是一個心比針尖小的小人,一點兒男子漢氣度都沒有。
“放棄老五投靠我怎麼樣?”沈鉉的手指停留在酒壺蓋上,輕輕地敲擊着,發出些微的聲響。
屋子裏為之一靜,不只是楊琪愣住了,就連衛長安都有些接受不能。
六皇子竟然就這樣毫不迂迴地提出了他的要求,而且還是在剛狠灌了楊琪好幾碗酒之後。
衛長安作為旁觀者都覺得有些不能忍,既然要合作,就擺出點姿態來啊。一開始搞得那麼脅迫人家,傻子才跟你合作!
楊琪低着頭看向手邊的這碗酒,心裏正考慮着是否要直接端起碗來,毫不客氣地潑到他的臉上。管他是幾皇子呢!
“又到了梅雨季節,想必山上環境更加潮濕困苦,宮裏頭剛拿到除寒祛濕的法子,想必你有用處。”沈鉉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從衣袖裏掏出一張疊好的紙。
楊琪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接過來打開,就見上面羅列了一整張紙的方法。有食材的搭配,也有用艾草熬開水熏蒸的法子,內調外養,十分周全。
他拿着這張紙,怔怔地看了好久,似乎上面的字他全部不認識似的,半晌都沒轉一下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衛長安不由得挑了挑眉頭,楊琪在他們這一輩中處於混不吝的紈絝子弟,不過卻十分孝順。可惜楊夫人嫁給“楊天官”,生下楊琪幾年之後,就處於消極避世的狀態,去了山上的庵堂帶髮修行,任誰勸都不肯下來。
六皇子拿捏到楊琪的痛腳,一下子就擊中了他的軟肋。
恐怕楊琪目前為止,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他的母親。
“謝謝六殿下,看樣子傳聞不可盡信啊!”楊琪將紙重新疊好收起來,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誰能想到六皇子竟然能有如此細膩的心思,這方子一看就是精心找的,即使不是六皇子親自搜羅的,但肯定是他吩咐底下人上心的。
沈鉉聽着他這樣感慨似的話語,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臉上帶着幾分不屑的神色。
“我從來不做無用功,你跟着老五,至多混個官噹噹,最後說不定是被捨棄的命運。但是你若肯換主,我能讓楊夫人下山。”他敲了敲桌子,胸有成竹地說道。
楊琪拿着酒壺的手一抖,酒水就撒出來了少許,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六皇子,沈鉉的眼神還是那樣深不可測,只不過片刻功夫,楊琪最後的躊躇就消失殆盡了。
“六殿下,您說動我了!干!”
酒杯和玉碗碰到了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兩個人都沒有矯情,直接一口氣幹了。
他這一碗還沒喝完,就已經趴倒在桌上了。最後楊琪是被黑衣侍衛給拖出去的,屋子裏只留下沈鉉和衛長安。
“殿下這空口無憑的,畫的餅子倒是大。”衛長安坐在他的對面。
這麼些年,不知道多少人去勸過楊夫人下山,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成功。哪怕親生兒子楊琪跪在門外一天一夜,都沒能讓那位夫人心軟。六皇子又憑什麼?
沈鉉抬起頭看她,再次執起酒杯灌下去一杯。他的眼神顯得有些迷離,方才跟楊琪談判的時候,還是沉靜冷酷的模樣,現在的他就少了幾分防備,甚至在眼睛輕輕眯起的時候,周身還多了幾分柔和的氣場。
“你還小,什麼都不懂。”
他抬手撐着下巴,嘴角輕輕揚起,勾出一抹淡笑來。
這一抹稍縱即逝的笑容,卻像是第一縷春風拂過冰封的大地一般,萬物都跟着復蘇了。
衛長安先是被他這難得的笑容給閃到了,緊接着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內容時,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
她前世的年紀,都比他年長了好幾歲。
“我不懂的話,哪裏還幫你想着討楊伯娘的歡心呢!”衛長安輕聲嘀咕了兩句。
六皇子原本就想着從楊夫人入手,來說服楊琪,但是搜集排寒祛濕的法子,卻是衛長安提醒的。
沈鉉的眼睛再次眯起,他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寫字,一筆一劃,看起來極其認真。
衛長安不由得伸長了脖子去看,甚至輕聲地跟着念出來:“曲終人散盡,緣滅君不還。”
寫完了這十個字,六皇子的手就停住了。衛長安不由得嗤笑出聲來:“殿下,誰能想到羅剎六皇子,也能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時候。”
沈鉉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掏出錦帕將手上沾得酒水擦乾淨。
“這是我在父皇的藏書里看到的一首小詩,還有一句話。七竅玲瓏心,血染身長眠。”
男人的嗓音比以往還有低沉醇厚,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竟然透着幾分性感的意味。
只是衛長安的臉色卻在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玲瓏心”三個字傳進她的耳朵里的時候,她就覺得十分敏感,再細細品味這首小詩,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涼透了。
“長安?”他見衛長安臉色不對,並且久久不能回神,不由得低聲喚了一句。
“這首詩的意境太慘了,今上竟然會有這首詩,也不知是誰寫得?”衛長安好容易才擠出一抹笑,只是比哭還難看。
沈鉉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他面上的神色雖然不變,但是手指卻再次下意識地敲起了桌面,節奏要變快了許多,像是有什麼事情讓他難以抉擇一般。
楊琪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只暈暈乎乎地記起了幾句話。
等到徹底清醒的時候,才完全想起自己已經答應了沈鉉要出賣五皇子,他不由得咂了咂嘴,沒想到有一日他也能當上姦細了。
“琪爺,您起了。昨兒晚上奴家伺候得好嗎?”一道甜膩膩的撒嬌聲音傳來。
楊琪不由得抖了一下,回頭一看,才驚覺自己的身邊躺着一位嬌弱的美人,正是他之前心心念的春迎姑娘。
“姑娘,以後叫我楊公子即可。”他立刻讓人改了稱呼,往常聽着順耳至極的稱呼,今兒全變了味道,總覺得是六皇子故意讓人這麼奚落他的。
***
“長安兄,你來了。”寧全峰雙手抱拳,臉上帶着意氣風發的笑意。
“恭喜恭喜了!”衛長安淡笑着與他回禮,同時還有幾位世家公子到場,都互相拍了拍肩膀,表現出一副好兄弟的模樣。
今兒是寧國公府替寧全峰擺宴慶賀的日子,慶賀寧全峰成為五皇子最親密的左膀右臂,齊沙仲的離開,直接讓寧全峰代替了他的地位。
甚至相比於刻板墨守成規的齊沙仲,顯然圓滑世故、人模狗樣的寧全峰,更符合五皇子的用人口味。
之前幾個一同前去宮中選拔的世家子之中,寧全峰算得上是最出眾的人了,連遼國公府的公子都要退讓一步,所以寧國公府就迫不及待地要擺宴昭告天下,好像這樣就能離京都第一世家又近了一步似的。
寧國公府這次擺宴比較隆重,連後院的女眷都擺了幾桌湊熱鬧。大夫這幾日來瞧過,說三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轉之後,衛長嬌立刻就收拾起自己來,今兒一大早就拉着林妍的手過來了。
那迫不及待的樣子,幾乎讓衛長安有一種來寧國公府撿金子的錯覺。
“諸位公子,後院百花齊放,風景怡人,各位姑娘助興就分別作了詩。我們夫人說了,她今兒就仗着長輩的身份,讓你們品評一下,看誰能拿下魁首!”前院的大管家領頭,客氣地說了幾句話。
立刻就有小丫鬟把一張張墨跡未乾的宣紙捧上來,顯然是剛寫出來的。
一旁的寧國公也來湊熱鬧,說了幾句:“都是一家子親戚,沒有那麼多講究。不過這些詩看了也就在這大門裏說說,出去了各位可得奉行君子之道。”
在場的都是年紀正好的少年或者青年,這些散發著墨香的詩句,又都是出自世家貴女之手,乃是閨閣之作,不少人就已經手痒痒了,大嚷着絕不外傳,一一傳閱。
很快就有叫好聲傳來了:“不愧是周家大姑娘的作品,若是男兒身,定當結交!”
其中一個口直心快的,已經開始大肆誇獎起周玉玲。不少人湊過去,緊接着就是一片叫好聲,有誇她毫不矯揉造作的,有誇她頗有風骨的,簡直快要把她捧上天了。
周玉玲素有才女之稱,閨閣作品被人誇讚的又豈止一兩首詩。
衛長安充耳不聞,無論周玉玲的詩如何好,她都不為所動。相反一直盯着手中拿着的這首詩,臉上露出一抹興味的笑容來。
“長安兄,你看得是什麼?”有人從他手中抽走了一張紙,匆匆掃了一眼,就開始大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這是誰寫的?不會是國公夫人為了消遣我們,讓寧家的廚娘來作詩吧?開時百般好,謝時化成泥。曲曲又折折,可悲還可嘆!”
“這字寫得也不好,好像從來沒拿過毛筆似的。落款是林妍?林妍是誰?”
這回吸引的人比方才還多,一個個毛頭小子湊在一起,嘲笑起人來,也絲毫不嘴軟。
不過片刻功夫,這首粗糙不堪的詩已經傳遍了,並且所有人都記住了這位讓人笑掉大牙的姑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