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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宋隱離開
“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派人把那些通信的人追回來!在皇宮裏丟人還覺得不夠,非要鬧到宮外去?”
今上不停地拍擊着桌面,“啪啪”作響,底下跪着的太監不停磕頭認罪。
“估摸着追不回來了,八公主讓奴才們快馬加鞭。”
今上氣得渾身發抖,雙目赤紅,眼看着都要暈過去一般。但是他卻無可奈何,人都已經跑了,他倒是想發火,但是也於事無補。
“是誰給她的權利,可以命令你們快馬加鞭了,朕的話都不管用了,倒是要去聽取一個八公主的話?”
今上手指着底下跪着的人,整根手指都抖得不成樣子,臉色陰沉的嚇人。那緊盯着跪着太監的眼神,陰森冷酷,恨不得吃他的肉一般,讓那個小太監險些被嚇得昏死過去。
“回皇上的話,因為八公主與五皇子感情好,後來又有了賜婚的旨意。五皇子最近經常出宮建府,所以您給她可以讓宮人快馬出宮傳消息的權利。”
一旁的李總管看着對面那小太監快要不行了的樣子,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他倒不是心疼旁人,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原本就是要被主子撒氣的。只不過今上既然問了這話,他當然要告訴今上,其實八公主那些權利,都是今上自己賦予的。
自打臉才是最疼的,說不定還能聽到響聲呢。
今上聽了這話之後,果然面色難看。他皺緊了眉頭,忍了又忍,似乎還想叫罵什麼。但是沒法子,八公主的宮人能快速出宮通信,就是為了讓八公主和五皇子通消息速度快的。原本想着他二人如果要說什麼私密的話,估摸着也是面對面說,這個權利肯定不會用的,只不過因為八公主來求,他就順口答應了,哪裏曉得還會遇到這種事情。
至於二皇子府和六皇子府那邊收到這個消息之後,都沒有任何錶示,只是安撫了八公主幾句,就沒有下文了。
心心念念等着的八公主,最後卻是什麼都沒等到。甚至有幾個膽子小的宮女,都認為這八公主指不定就是真的瘋魔了,看着她現在胡言亂語的樣子,倒真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覺。
***
宋隱能正常走路的時候,就向五皇子提了要離開的意思。五皇子一開始還挽留一二,雖然意思不是那麼明顯,但是隱隱透出了讓她再留幾日,最起碼把傷全養好了的意思。
不過宋隱並沒有統一,她覺得無法再待下去了。沈佼這些日子,從原來的繁忙到無止境,到一有時間就過來瞧她,而且似乎對端湯送水這種事兒上癮了,時不時地就給她來一次。
明明後來她已經雙臂活動自如了,但是卻依然讓五皇子擔憂不止,喂飯喂菜更是花樣百出。如果不是有一旁的丫鬟看着,興許他能直接一直伺候着宋隱,不讓她動彈一下。
“你東西帶齊了嗎?乾糧、銀子,換洗衣裳等等。”
五皇子在要送宋隱離開的時候,站在她的對面,一疊聲地詢問道。
宋隱立刻點頭,雖然覺得他問的話有些啰嗦,但是好歹她就要離開了,以後想聽也沒地方聽了。況且五皇子現在所說的都是在關心她,她不是那種不識抬舉的。
當然這些理由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她的心裏產生了幾分捨不得的念頭。
“銀子帶夠了么?銀兩和銀票不要放在一起,香囊荷包,外加懷裏頭都塞點銀子,以免到時候被人偷走了,你還不知曉!”
五皇子像是喜歡上這種叮囑的感覺一般,見宋隱點頭之後,不由得再次問了起來,顯然對待宋隱,他哪裏都覺得不放心。
“帶齊了,我放了許多地方,連袖口都塞了銀子。”
宋隱依然是做男兒打扮,為了展示她準備得妥當,一一將藏銀子的地方給沈佼看了看,當然懷裏的沒有給他看。
“那乾糧呢?也要揣上一些放在隱秘的地方,免得被人偷走。”
沈佼還是覺得不放心,連乾糧這種事兒都要過問。
宋隱被他問的哭笑不得,但還是點了點頭。
“換洗衣裳呢?收好,否則——”
“沒有否則這種事兒,換洗衣裳沒人偷吧。這年頭小賊得窮到什麼程度,專門挑着我一個窮書生打扮的人偷!”
宋隱終於是忍無可忍了,不由得揚高了聲音喊了一句,眼睛瞪得老大,顯然是覺得沈佼擔心過多了,連換洗衣裳都要管。
五皇子見她這副不耐煩的樣子,不由得閉上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這麼盯着她看,一句話不說。
“你還有什麼話就說吧。”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幾眼,宋隱似乎在他得眼神之中,看到了幾分依依不捨得意味。最終他還是敗下陣來,輕聲說了一句,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只不過沈佼張了張口,似乎真的有好多話要說,但是總也開不了口。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再配上他現在的神情,讓宋隱心裏的罪惡感更加明顯了。
五皇子最近對她好,那真是沒話說。除了養她長大的師父之外,幾乎沒人這樣對過她,再怎樣的鐵石心腸,也會變得軟化下來。況且沈佼今兒也是有重要事情的,之前寧全峰還來找他商量事情,但是卻被他推拒了,就是為了來送送她。
這或許就是他們二人的最後一面了,無論五皇子說多少,她都應該聽着。況且他說的又不是什麼不好的話,都是在關心她。
“好了,剛剛是我錯了,我不該對你那樣不耐煩。你有什麼話要說的,我都會聽着。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聽你說了。”
宋隱雙手舉起,做出一個類似妥協的動作。她的聲音更加溫柔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稍微透着低沉的感覺,好像她也在為分別而感到傷心。
“如果你不想走,不如留下來。”
沈佼看着她低頭的模樣,外加受到了她最後一句的刺激,那句挽留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過他的話音剛落,宋隱就連連搖頭,顯然不願意留下來,甚至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僵冷的神情。她對於留在京都,是十分抗拒的。
這裏給她留下太多不算愉快的記憶,雖然愉快的記憶也有不少,但是她到了該了斷的時候了,否則再往後面,等她想了斷的時候,都已經不可能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好吧,你要記住,路上的小賊多得是,甚至採花大盜也比比皆是,你要小心。”
五皇子見她這種堅決的態度,眉頭輕輕蹙起,眼眸里閃過幾分不快的神色,不過稍縱即逝,並沒有讓宋隱瞧見。
宋隱點頭,立刻上了馬車。
這馬車是五皇子替她準備的,元貝馬車前後,還要配備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但是宋隱表示她不需要,為此五皇子只配了一個車夫給她。
***
剛出了京都不久,就已經出事兒了。宋隱送走了馬車和車夫,因為路上遇到一對要進京的可憐母女,她覺得這馬車是五皇子配備的,比一般的要好上許多,索性送給這對母女,她自己再去租借路邊停靠的馬車。
哪裏曉得她租借的馬車如此不靠譜,晚上的時候,帶她去了黑店,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布包裏面的細軟被替換成別的東西,全部都是不值錢的破衣爛衫。
沒想到還真被五皇子那烏鴉嘴說中了,這年頭連衣裳都有人偷,而且還是她最先丟的。
就跟說好了似的,這天下的賊都盯上了她,先是衣裳沒了,緊接着是乾糧,然後是銀錢。最後偷的不行,就直接搶了。
明明最後她已經十分注意了,但還是接二連三被搶。
“我買匹馬。”
宋隱仔細琢磨了一番,依然搞不懂她自己為何如此倒霉。所以拿出了最後一筆銀子,準備買匹馬,她覺得馬車已經十分不靠譜,還是自己買馬,到了落腳的地方也自己找,免得再遇上那些車夫跟客棧掌柜的勾結的。
“好嘞,您隨便選,這都是好馬,腳程快。”
賣馬的小販十分熱情,一一給她介紹,兩人談好了價錢。宋隱四處瞧了瞧,見周圍的人離她都比較遠,不可能出現碰撞他一下,就把她的錢袋子順走的狀況,也不可能出現直接搶的可疑人。
她稍微喘了一口氣,直到她掏出銀子,遞給了賣馬的人,錢袋子依然好好地在她手裏攥着,明顯是安全了。她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為自己終於能買到馬可以趕路而感到興奮,或許騎上馬之後,都可以擺脫一直糾纏她的小賊,甩掉霉運了。
宋隱覺得自己的未來一片光明坦途,她正暢想的非常美好,只是還不等她思考完畢,手上忽然感覺被人一扯,猛地一抓。
等她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向手掌的時候,她的掌心裏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了。
“站住,小賊!”
她一抬頭,才發覺賣給她馬的那個人,竟然是小偷。等她提腿要追的時候,那人已經飛着走遠了,顯然他是有武藝的。
等她施展了功夫跟在後頭的時候,卻也沒有追回來。
她再回到這個地方,依然還是熱鬧的街區,繁榮的小攤子,人來人往。但是方才賣馬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一匹馬都沒有。
甚至旁邊吃餛飩的小攤子,那些人瞧見她氣喘吁吁,面色爆紅地走過來,四處打量着。不由得偏頭看向她,臉上帶着幾分疑惑的神情,明顯不知道她在找什麼。
宋隱皺緊了眉頭,心裏暗道一聲晦氣,她知道自己又被人擺了一道。
她明明已經那麼警覺了,但是卻沒想到那個賣馬的漢子,竟然是個小偷。不,那不是頭,已經是硬搶了,什麼時候這裏的治安如此差了。
難道除了京都,蒼國其他的地方都如此不堪,偷搶成行嗎?
隔壁的餛飩攤子上,不時地冒出一陣陣肉香味兒,讓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之前她準備買完馬再吃一碗餛飩的,但是現在所有銀子都不見了,她連一個銅板都逃不出,根本沒法子吃餛飩了。
肚子裏面空空如也,她甚至已經聽見裏面在“咕嚕咕嚕”了。她的面色微紅,已經許久沒有如此狼狽過了,竟然連一頓飯都吃不起了。
她還覺得挺對不起五皇子的,她來之前,沈佼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出門。窮家富路,況且五皇子又不缺銀子,即使她四處藏着銀子,分成了好幾份,那一份銀子也能她吃上好久。
“今晚要露宿街頭,還要去野外找東西吃了嗎?”
宋隱輕聲嘀咕了一句,不甘心地咬緊了下唇,視線停留在那一碗剛出鍋的小餛飩上。熱氣騰騰的,再撒上芝麻胡椒,當真是香氣逼人。她越看越覺得好吃,越聞越香,嘴巴里也在不停地分泌着口水。
“店家,來一碗餛飩。”
這時候有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走了過來,在桌子上放了幾個銅板,那店家麻利地收了錢,快速地煮了一碗餛飩出來。
結果那小廝接過餛飩,卻不是自己坐下來吃,而是小心翼翼地端了過來,直接站到宋隱的面前,將餛飩遞了過去。
“這位公子,我們主子見你餓了,所以讓小的買一碗餛飩贈與你吃。”
那小廝衝著她恭敬地彎了彎腰,不等宋隱反應過來,就把碗遞了過去。等宋隱想推辭的時候,小廝已經轉身離開了,直接往街角的一輛馬車邊上走去。
宋隱仔細地瞧了瞧那輛馬車,就是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只是恐懼可能稍微寬敞些。她端着餛飩碗等了片刻,也沒見那人出來,興許不願意被人打擾,只是恰好瞧見她一直盯着餛飩攤子看,所以才買了一碗送給她。
宋隱在端着餛飩上前道謝或者拒絕,還是直接吃這兩點考慮了一下。最終決定找了個地方,直接吃起來。
在她肚子空空的時候,她無法拒絕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況且如果她不吃這碗餛飩,當真不知下一次吃東西該等到什麼時候了。
一碗餛飩下肚,她感覺自己整個胃都變得溫暖了起來。她抬起手,慢慢地摩挲了片刻,感受到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吃飽喝足就想睡覺。
天色也開始變晚了,街上的人逐漸在減少,此刻的她卻是無處可去。
她看了看四周,最後決定找一個背風的房子蹲下來。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裏不僅是焦急了,而且還有些委屈了。
她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當時錢全部丟了之後,她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其實那個時候,她應該去醫館試試看,能不能替人治個病賺點銀錢吃飯。
只不過這一兩年,她都被五皇子養刁了。她只需要替五皇子一個人把脈配藥,其餘的事情都有那些下人想着,衣食住行完全靠別人養活着。
五皇子除了那次毒蠱之外,基本上沒怎麼生過病。所以平日的她最是清閑,正好他書房裏的藏書,非常豐富,每日看都看不過來,也用來打發時間的。
“我都已經被養廢了,之前沒去五皇子府的時候,我都是一路行醫過來。現在忽然沒了銀錢,我竟然會變得不知所措。現在醫館都關了,我竟然要坐在這裏坐一夜。”
宋隱輕嘲了一幾句,臉上露出幾分諷刺的笑容。
似乎老天爺都知道她此刻是虎落平陽了,今兒晚上的風真冷。就在她嘲諷自己的時候,一陣風飄來,還夾雜着落葉,讓她縮緊了身體,雙臂抱住自己,凍得有些瑟瑟發抖。
“早知道之前就不要跟沈佼客氣,把那些侍衛帶在身邊的。我下次一定不會那麼迂腐,面子是什麼東西!早知道當日替那對母女租一輛馬車的,留着沈佼給我的車夫,那車夫肯定靠譜。都怪沈佼,給我侍衛又不堅決一點,而且還把我養成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德行,連養活自己都忘了!”
她長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路上的行人幾乎都走光了,她不由得開始感慨起來。
難得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而且還是失去了往日的風度,就像個乞丐似的,坐在牆角,在這裏感嘆老天不公。
“沈佼這廝居心叵測,肯定是故意要把我養成這樣的!明兒還可以去找醫館,那今天晚上呢?”
宋隱感嘆了兩句,又開始怪起沈佼了,她雙臂抱住頭,幾乎是呻/吟着說道。
這世上沒有後悔葯賣,即使她現在已經後悔了,那也是於事無補,她只能承受。一想到要在這樣冷風嗖嗖的地方,坐上一晚上,她幾乎覺得自己渾身都往外冒冰渣子,實在是太冷了。
“不如今晚你跟我睡,我繼續養着你。”
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還帶着磁性,此刻聽起來,就猶如天籟之音一般。
宋隱一下子抬起頭來,臉上掛着信息,果然看到了就站在身邊的沈佼,她的心裏忽然百感交集。下意識地就站起身想要離他近一些,但是她坐的太久了,這麼猛然站起,就導致眼前一片模糊,直接踉蹌着往他的懷裏撲。
幸好沈佼眼疾手快地摟住了她,單手扶住她的腰肢,另一隻手則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讓她和自己擁抱得更緊些。
“一見面就這麼熱情,撲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算不算是大晚上的要強搶民男啊。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的輕笑聲就在耳邊響起,幾乎讓她變得迷茫起來。但是靠在男人溫暖的懷抱里,他卻不想輕易地離開,雖然明知道他的語氣裏帶着調侃的意味,但是依然貪戀此刻的舒服感覺。
之前的哀怨和委屈,就在這一刻,全部消散了。她知道,沈佼來了,她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她現在是安全的,不用在考慮任何事情,他會替自己將所有的事情都打點好。
“什麼大晚上的,你可以推開我,況且你也不是民男。你怎麼來了?”
宋隱由於有太多的話想說,一連說了好幾句,最後才奇怪他怎麼來了。她明明記得,沈佼同意她離開,是沒工夫跟她細細糾纏了,因為今上要吩咐給他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所以沈佼很快就要忙碌起來了。
“我當然要來,你往南邊,我自然也要往南邊。去我們相遇的地方。”
沈佼還處於抱着她的姿勢,見她因為過於激動,而忘記躲開了,心裏不由得涌動出幾分激動。
當然他的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宋隱眉頭輕挑,雖然覺得他最後一句話有些肉麻,不過卻有些搞不明白了。
“今上交給你的任務是來南方?”
五皇子輕笑着點了點頭,顯然是默認了。
看到他這樣開心的模樣,宋隱卻是笑不出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有驚詫,有懷疑,最後變成了憤怒。
“好啊你,我離開之前,你就知道你也要去南方,而且跟我同路。但是你卻不跟我說,反而放我一個人走,結果我就感覺好像全天下的小偷都在跟我作對。連買匹馬都能遇到劫匪,說,是不是你!”
宋隱抬手就打了他的肩膀兩下,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還是被她抱着的狀態,不由得掙扎了幾分,只是沈佼抱住她的力量越發大了些,似乎捨不得鬆手一般,更加不會讓她掙脫開。
“是我啊,我就是看你這個沒良心的,臨走了還不讓我說個痛快。好像恨不得立刻就離開我,去別的地方一樣。所以我就找些人來偷你的東西。不過最後幾句話,你雖然都是在罵我,但是最後變得凄凄慘慘之後,還是想到了我,這一點讓我心裏舒坦了不少,為此其他的我就不與你計較了!”
沈佼終於放開了對她的鉗制,不過卻是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往一邊拖去。
宋隱還在氣頭上,甩了兩次都沒把他的手甩開,只能跟着他往旁邊走。
走過圍牆,才發現外面停了輛馬車,車外有不少侍衛,還有小廝打扮的人提着燈籠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