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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玉玲出嫁
“你呀,就是操心太多。最近狩獵開始,我就沒有怎麼陪你,連休沐的日子都沒有了,所以我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專門陪着你!”
沈鉉瞧見她更加擔心的模樣,不由得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妻子心思太過靈敏也不太好,兜兜轉轉的就是繞不過那個話題。
聽了他的回答之後,衛長安的面色並沒有變得太過高興,因為她覺得沈鉉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
她問得是為何一夜不睡,沈鉉卻回答她為何要告假一日。他還是在下意識地躲避這個問題,看着沈鉉這態度,明顯不是心虛,那就是有什麼事情不太想讓她知道,但並不是對她不利的事情。
衛長安咬住嘴唇的瞬間,腦海里已經冒過無數個念頭。忽而她像是想通了一般,看着沈鉉,輕聲笑了出來。
“你是為了八公主昨兒威脅的那幾句話?你害怕她昨日真的在我的身上下蠱,昨晚跑去圍場裏嗎?所以你一夜沒睡守着我,而且昨晚還那麼凶,怎麼都不肯放開我!”
她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試探性地說出口。
結果就見沈鉉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起來,表情似乎有些暗沉,又有些泛紅。想必心裏的念頭翻轉了好幾回,畢竟他昨天在八公主面前,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而且威脅八公主的時候,也是帥氣十足的態度。
但是他昨晚卻真的糾結了一夜,內心極其忐忑,所以在衛長安求饒的時候,他還是不依不饒地抓住她,與她身體相貼合,才能將心底那股不安分的感覺壓下去。告訴自己,她還在身邊。
等她沉沉地睡去,他才有些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退出來,卻抱着她,一直睜着眼睛到天亮。
現在被她猜中了,沈鉉有一種自己被拆穿的感覺,好像連心底的那些小心思都無所遁形。
“殿下這麼為我着想,我很高興。現在我守着你,你睡一覺好了。沒事兒的,外面那麼多人在,我如果真的這麼走了,才不信沒人瞧見呢!而且經過昨日的事情,圍場那邊也戒嚴了,想必隔幾步都有侍衛在守着,我要是真的進去,才叫怪事兒!”
衛長安看着他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一時之間心底又甜又澀。沈鉉這麼擔心她,當然是好事兒,但是如果就因為這個,就守了她一夜,她又十分不忍。
不知道是她的聲音太過溫柔,還是她的保證太讓人放心,原本打定了主意,在圍場這附近的時候,他要不錯眼地守着她,但是此刻卻忽然放下心來。輕輕地合上了眼睛,慢慢地陷進了睡眠之中。
衛長安倚靠在他的懷裏,當著沒有起身,只是閉着眼睛,不一會兒竟然也睡著了。
周圍的黃帳,都顯得十分安靜,帶着幾分暴風雨前的寧靜。正如衛長安所料,今兒五皇子在今上面前,可謂大出風頭。
雖然沒能狩獵,不過聽他彙報關於在南方的事情,甚至還防治了一次大型的瘟疫,今上龍心甚悅,竟是哈哈大笑起來。讓周圍伺候的人都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不過父子倆話也不多,而且之前陪坐的楊琪和寧全峰都已經回了自己府上,說完了正事兒叮囑幾句,今上就讓五皇子退下了。
沈佼告辭出來,不由得輕鬆了一口氣,相比而言,他還是覺得出宮更有意思。沒有今上看在身邊,也不用在意其他兄弟如何想,只要自己過得瀟洒自在就好,而且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今兒是怎麼了?二哥不來,老六也不來,父皇連一句話都不問。平日裏總是見到他們,我覺得膩歪,現在不見到他們,我又覺得不習慣了。”
沈佼回了自己的黃帳,輕聲想一旁伺候的人問道,語氣裏帶着幾分自我調侃的意味。
“回五殿下的話,二殿下要照顧二皇子妃,聽說皇子妃今日還沒醒過來,一直迷迷糊糊的,請了太醫去瞧,也沒有看出是什麼毛病。六殿下則不知什麼原因,去今上那裏告假,只說自己身子有些不適,奴才估摸着也是怕八公主對六皇子妃下手,所以就索性一直陪在六皇子妃身邊了。”
回話的是五皇子身邊伺候的太監,所以有些話也不用顧及。況且沈佼許久未在京都,對消息難免有些滯后性,他們這些留下來的人,自然就把話說清楚了,以免主子到最後更加不清楚,誤了大事兒。
聽完他這番話,五皇子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以前沒看出來,沈家人竟然都成了痴情種子,竟然都為了女人縮頭不出來了。”
“殿下好口氣,兩位皇子似乎都是因為八公主,只怕最後還要追到你的頭上。殿下不用擔憂無趣,說不準過幾日,兩位皇子就要向你發難了。”
一道細弱的聲音傳來,雖然聲音不高,但是語調卻十分硬氣。不過這一聽就是個女人的聲音,其他幾個伺候的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一個身穿着小內監服飾的人走過來,不過此刻沒有低着頭,而是輕輕揚起下巴,手裏也執着一卷書。這麼一看過去,就覺得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哪裏是小太監,分明就是個面容秀雅的姑娘家。
“阿隱可是擔心我?”
對於她的無力,沈佼不以為忤,相反還勾起了唇角,臉上的神情明顯比方才更加愉悅。
宋隱也不說話,只是坐到他的身邊,用眼神示意了他一眼,像是不屑於跟他多說一般。
五皇子依然心情甚好的模樣,他抬起手腕搭在桌上,宋隱就將手放在他的手腕上,靜靜地開始診脈。
“那副藥方再吃兩回就可以換一副了,你的身子已經逐漸變好。”宋隱皺擰的眉頭輕輕鬆開了,臉上露出幾分放鬆的神情。
她說完之後,剛準備縮回手,手腕就被沈佼抓住了。
“你的傷如何了?別光顧着我,伺候你的宮人都被攆走了,你自己可以包紮傷口嗎?還是說要我親自替你換藥?”
五皇子邊說邊用力地攥緊了她的手腕,不讓她的手臂掙扎開,另一隻手則慢慢地將她的衣袖挽起,露出宋隱那白嫩的胳膊。
“沈佼!男女授受不清,你懂不懂!”
宋隱本想掙扎,奈何男人握住的就是她受傷的胳膊,根本逃脫不了。只能被迫地被他抓住,不過她不甘地瞪着眼睛,氣急敗壞地說了一句。
五皇子卻毫不在乎,甚至在聽到她的話之後,輕輕地嗤笑了一句。不由分說地將她胳膊上的衣袖挽上去,露出手肘的紗布。
“阿隱說的這是什麼話,在大夫面前,所有的病患都是同等的,不分男女老幼。你現在受傷了,我在替你查看傷口,所以我就是大夫,而你跟一個大夫說男女授受不清,不覺得可笑嗎?”
五皇子這番話說得極其熟練,顯然在心底過了無數遍了。宋隱索性也不掙扎了,就任由着他握住,只不過臉色除了氣憤之外,還多了幾分羞惱之意。
因為這段話十分熟悉,之前說的人就是她自己,當初第一次遇到沈佼的時候,他就忽然抽搐暈倒了,宋隱給他治療。後來他身上的病症越來越詭異,宋隱只能讓他脫了外衣仔細檢查,當時五皇子明明疼得臉色煞白,卻還有閑心思調侃她,為此宋隱才大義凜然地說出那句,在大夫面前無男女。
沒想到現在同樣得話,被五皇子還回來堵住宋隱的嘴巴,宋隱的心裏當真是惱火又無可奈何。
“你就是性子太倔了,怎麼了,讓那些伺候的人給你換個葯也不行了?你自己雖然是大夫,醫術了得,但那也是對着別人,看你給自己包紮的樣子,繃帶都開了,血流出來了。”
沈佼見她不再抵抗了,動作變得輕柔了許多,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十分溫柔,似乎生怕吵到她一般。
他一揮手,立刻就有宮人將那些繃帶藥粉之類的東西準備好,五皇子坐在椅子上,親自替她包紮。
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極其寂靜,男人修長的手指十分靈活,明明不是做這種細緻活的人,偏偏他頭回做,卻不會出錯,也沒有讓她感到疼痛。
甚至他的動作太過輕柔,偶爾指尖觸碰到她胳膊的時候,都讓她有一種酥麻的錯覺。
宋隱除了等待,就沒有別的事情幹了,視線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沈佼的身上。不得不說,眼前這個性子惡劣、品德敗壞的男人,有一張十分會欺騙人的臉,俊朗而勾人。
特別在他專註於某樣事情的時候,那張認真的側臉,即使是性子偏冷,不好相處的宋隱,都會覺得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以後不要再隨隨便便衝到前面去,一切有我在,你替我擋這一刀,會讓我覺得你對我心有所屬,不惜替我送命。”
沈佼的動作依然十分小心,直到將傷口包紮完畢,甚至還惡趣味地打了個蝴蝶結,才再次開口。
這時候他臉上專註認真的表情不見了,眉眼彎彎變成了有些令人厭惡的模樣,幾分調笑幾分嘲諷,讓人分不清真情還是假意。
宋隱像是一下子被打醒了一般,臉上的神色幾經變化。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沈佼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兒,不由得低聲問了一句。宋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的眼睛眨了眨,心底露出一抹冷笑。
她也是糊塗了,竟然會有眼前這個男人好溫柔的錯覺,他的溫柔就是一張網,網羅了無數的少女,都被他給騙了。
“這次回宮我就不去了,你安排一下吧,我該離開了。”
宋隱縮回手臂,將衣袖放下,輕聲說了一句。
這回反應不過來的就換成了五皇子,他皺起了眉頭,似乎不知道她為何忽然說起這番話一般,完全讓他始料未及。
“你再等等,等我安排好一切的。小八已經注意到你了,父皇也問過你,你如果忽然失蹤了,恐怕會引來幾番猜測,就怕壞事兒。”
沈佼下意識地就拒絕了,宋隱在他身邊的時候一開始兩個人是兩看相厭,後來變成了宋隱不搭理他,他就想惹惱她,直到現在猛然聽見她要走,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高興。
***
周玉玲被拖回周侯府之後,就被關進了自己的閨閣之中,原本以為周大夫人會派人磋磨她。但沒想到的是,周大夫人根本就沒有理會她,甚至連派人來看一眼都不曾,只是讓幾個丫鬟照顧好她,外面看門的人全部都換掉了。
周玉玲能夠活動的範圍只有她的院子之內,剛回來那幾日,她頹廢了許久。任誰知道自己那麼孤注一擲地要追求的位置和人,結果經歷重重艱難險阻之後,卻一無所獲,那種毀滅性的失落和打擊,一時之間都是無法承受的。
她消沉了好幾日,才算緩和了過來。她現在也不想嫁給寧全峰了,只求能夠嫁個像樣的男人就行,想起之前給她定下王家嫡公子,結果卻被她搞得推拒了,她現在都感覺自己心裏在滴血。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葯,她也不可能再進王家門,只有祈禱着周大夫人還能給她找一戶差不多的人家。
可惜周大夫人是聽不到她日夜祈禱的聲音了,在最快的速度開價,把這位大姑娘賣出了個好價錢。
當日那婆子把錢袋遞過來的時候,她抽出裏面的銀票和銀子看了半晌,臉上露出幾分喜滋滋的笑意。這麼多的銀錢,也夠她吃喝一段時間了。
“夫人,這給錢的是個屠夫,他似乎有些手段。只是怕傳出去不好聽。”
那婆子交了差事兒,見到夫人十分高興,心裏自然也放鬆了許多。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免得最後主子又覺得不滿意。
聽到這句話,周大夫人不由得嗤笑了一聲:“屠夫怎麼了?有什麼不好聽的,你還當周玉玲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侯府大姑娘嗎?王家的人吃了一肚子虧,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早就在外頭把周玉玲的名聲抹得混臭不堪,別說小門小戶,能個正經人家都不願意要她。只要有銀子,哪怕是個不能喘氣兒的,我依然能把她打扮漂漂亮亮的,送進那戶人家去!”
周大夫人說這番話的時候,就差鼻孔朝天,擺出一副不屑的態度來了。
其實那婆子知道,這只是周大夫人心虛的表現,王家之所以那麼不饒人,無非是因為親事沒說成,結果還被周大夫人訛走了那麼多銀錢,吃了啞巴虧。沒法子只好弄臭了周玉玲的名聲,讓周大夫人無法再拿這個大姑娘做人情,賺取那麼多銀子。
所以這一次周大夫人開價還算合理,不過對於尋常人家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即的。當然落在衛長安的眼裏,這點銀子不算事兒,只要能把周玉玲買下來,就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不過兩日的功夫,周玉玲還沉浸在睡夢之中,就被人給推醒了。她揮了揮手,嘟噥着不想起床,沒想到胳膊竟然被人猛地掐了一把,那股子下重手的力道,差點讓她疼得跳了起來。
“誰,大早上的睡不睡了?”
周玉玲睜開眼睛,一巴掌就要扇過去,沒想到卻被人給抓住了手腕。那人的手掌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做慣了重活的人。
“大姑娘,對不住了。夫人讓奴婢叫您起床,怕那些嬌嬌嫩嫩的丫頭們,沒法子幫你喊起來,就讓老奴來。老奴人粗,多有得罪!”
眼前的婆子是外頭的粗使婆子,平時負責洒掃的,但是卻深得周大夫人的喜歡。主要是這人粗俗不堪,而且特別喜歡討好周大夫人,周大夫人嫁進侯府之後,不少人都說她是高攀,有這麼個婆子在,她頓時就有了優越感。
“放肆,你叫人起床就叫,動手掐我作甚?好大的膽子,是誰給你的狗膽,讓你如此欺侮主人家!”
周玉玲瞧見她,就想起令人厭惡的周大夫人,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揚高了聲音吼道,板著臉瞪圓了眼睛,像是要把她活活瞪到害怕一般。
那個老婆子嗤笑了一句,渾然不在意。
“大姑娘,您還是趕緊起來穿衣裳吧,否則稍後老奴又要做出什麼來,您再說老奴欺侮主人家,老奴可是不認的!”
“行了,李婆子,趕緊的吧。夫人那邊還等着呢!大事兒重要。”旁邊的人見這婆子越說越沒邊兒了,立刻出聲提醒道。
李婆子連忙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直接拍了拍手,肅着臉假模假樣地道:“快讓人給大姑娘穿喜服,今兒是大姑娘出嫁的大好日子,都打好精神,笑臉迎人!”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人捧着大紅色的嫁衣進來了,紅蓋頭,幾支精巧的金釵,沒有小鳳冠。
周玉玲先是一驚,她根本沒收到任何她要出嫁的消息。然後她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喜服,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只有金簪,沒有鳳冠,就證明嫁的不是大戶人家,連鳳冠都沒有。這簪子連個鳳形的都沒有,只能說嫁過去的人家家境十分普通,連鳳形都不需要,因為她以後用不上。
腦海里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周玉玲心裏就越發的驚慌起來。
她連忙往後面縮,想要躲過去。但是那李婆子伸手一撈,她就連滾帶爬地被扯了過來,旁邊的幾個丫鬟婆子紛紛涌了上來,有人控制住她的手腳,也有人忙着給她梳洗打扮,穿衣戴釵。
周玉玲每每要掙扎的時候,李婆子就上前來,要麼掐她一下,要麼捏她一把。她連早膳都沒用,渾身綿軟無力,又被虐打,沒過多久,渾身上下就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最後只能任人擺佈,李婆子見她聽話了,便抱着雙臂圍繞着周玉玲打轉,不時地嘖嘖稱嘆了幾句。
“大姑娘當真是漂亮,打扮起來就是不一樣。雖然嫁個平頭百姓,但是那家男人沒有妾,又正當壯年,還會疼人。大姑娘,聽老奴一句勸,那種世家公子,當真不如這些男人,腰好乾活快,連伺候人都不一樣,讓你捨不得下榻呢!”
這李婆子看着周玉玲臉上塗了胭脂之後,當真是怪漂亮的,臉上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周玉玲稍微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心情,再次變得躁動起來。
“呵,你們夫人那個蠢婦!竟然把我嫁給一個平頭百姓,成為普通婦人,以後是不是還要下地干農活了?她個眼皮子淺的,她竟然敢讓侯府嫡女,嫁一個平頭百姓!蠢貨!”
周玉玲不能動作了,但是嘴巴並沒有閉上,相反由於怒急攻心,她罵起人來當真是爽快非常,根本沒有顧忌,不停地說周大夫人是個蠢貨。
原本因為李婆子沒羞沒臊的話,讓周圍一大圈丫鬟都羞紅了臉。不過周玉玲氣急了,根本就沒有體會她的深意,就開始叫罵起來,這也讓李婆子氣得渾身發抖。
她能夠發達起來,還是多虧了周大夫人的提拔,此刻聽到周玉玲的叫罵,當真是氣得渾身都不舒服了。
“大姑娘,您還是閉嘴吧。否則現在夫人就把你送去春儀院,讓您去那裏享福,伺候的都是有錢的大老爺,不知道您願不願意?”
李婆子不由得白了她一眼,面對如此囂張的周玉玲,李婆子很想上去抽她兩耳光,但是今兒是她出嫁的日子。李婆子就算再恨,也得忍着,否則留下痕迹就不好交代了。
反正大姑娘嫁的是個屠夫,以後肯定還得回娘家求救,到時候她就可以狠狠地教訓一下周玉玲,替大夫人出氣了!
周玉玲的臉色白了白,她不敢再多說什麼。相比於去當青樓女子,她還是覺得當正頭娘子好一些。只是這差距太大,她心裏面始終窩着一團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