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達成共識
衛長安下意識地看過去,就見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輕閉着眼睛,躺在貴妃椅上。躺椅的位置就在窗邊,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了進來,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皮膚呈現一種透光感。
沈鉉身下還鋪着老虎的皮毛製成的毯子,渾身上下透着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無論是遠看還是近看,都像是下凡的謫仙一樣。
察覺到衛長安站在那邊一動不動,沈鉉的眉毛輕輕蹙起。他睜開眼睛看向門邊的人,只見衛長安抬手摸着下巴,一直在打量他。
不知道是不是沈鉉的錯覺,總覺得衛長安的目光有些刺人。不是普通意義的打量,倒像是欣賞一件精緻的物品,甚至還有一種正在被把玩的恍惚感。
想到這裏,沈鉉不由得抖了一下,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脫。”
衛長安收回目光,也沒有矯情。直接踢掉了腳上的錦靴,連足袋(襪子)都扯了下來,露出一雙白嫩的腳。
她把自己的靴子放到了牆邊,踩上了柔軟的地毯,長長的皮毛接觸到腳心,讓她有一種踩在雲里的錯覺。
沈鉉的目光一閃,似乎被衛長安白皙的腳丫子給刺到了,連光線投射到上面,都直接反射了過來,他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
“你不用——”他輕聲開了口,只是話還沒說完,就再次被衛長安的舉動給震驚到了。
衛長安像是小孩子剛見到新鮮玩意兒一般,在毛毯上來回蹦躂了兩下。很快又轉過身去,走到牆邊看着放在她旁邊的一雙黑色錦靴。
顯然這用金線綉着麒麟圖案的靴子,正是六皇子的。兩雙靴子放在一起,大小的對比十分明顯。
衛長安閉了閉眼,她忽然記起臨死前,六皇子似乎也是穿了這樣一雙錦靴,慢慢地走到她的床邊去。周遭的噩夢似乎都散去了,只剩下他挺拔偉岸的身影,踩着一雙錦靴騰雲駕霧而來。
她幾乎不受控制地抬起腳,將那雙白嫩的腳丫子伸進了黑色錦靴里。一股溫暖的感覺襲來,十分溫暖,讓她留戀。
衛長安閉起了眼睛,她的心有些痒痒的。
沈鉉到了嘴邊的呵斥,又咽了回去。看着逆光的少年,筆直地站在那裏,毫無防備地留個背影給他。總覺得世人眼中的長安公子,似乎在這一刻變得脆弱無比,讓人沒來由得感到心疼。
“我看到殿下的靴子覺得好看,就想試穿一下,不過太大啦!等我再長三四歲,應該就能穿了。”她脫下鞋子,慢悠悠地踢着腳走到了六皇子的身邊。
她今年十四歲,六皇子十七歲,兩人正好相差三歲。
聽到她的話,沈鉉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那雙腳上。只覺得衛長安的腳太過秀氣了,而且還很小,根本不像是男人的腳,甚至讓他有種錯覺,此刻往他面前走來的就是一個女人。
等到明白衛長安的意思之後,沈鉉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就衛長安那幾乎是他一半大的腳丫子,再長個十年也不能穿他的鞋子。
衛長安盤着腿就坐在地毯上,距離他不遠。由於高度差的問題,她只能仰起頭看他。
這種臣服性特彆強的動作,在她做來只覺得乖巧。甚至每日看着別人跪在他面前,都無動於衷的六皇子,看到衛長安坐在他腿邊不遠處,總有一種讓他想逃離的感覺。
似乎他的心跳有一點兒不對勁!渾身都透着緊張感。
“坐到椅子上去。”沈鉉索性閉了眼睛不看她,低聲吩咐了一句。
衛長安立刻搖頭:“我覺得地毯上很舒服,而且這屋子就是我夢中的景象,很好。”
她伸出手四處摸了摸,視線流連在屋子的各個角落。這個房間佈置得很用心,一桌一椅一磚一瓦,都透着很溫暖的感覺。
紫檀木雕螭紋魚桌,黃柏木花角羅鍋棖平頭案,花梨木鯉魚戲水博古架……這些精緻而有趣的東西,組成了一個很舒服的地方,一切的搭配都恰到好處。
“如果再來張楠木蟋蟀紋拔步床,我都不願意走了!”衛長安眯起眼睛,掃了一圈遺憾地發現沒有床。
沈鉉被她這幾句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話給噎到了,最後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從貴妃椅上下來,坐在旁邊,跟她面對面。
察覺到兩人的高度差不多持平,衛長安的嘴角輕揚,露出一抹得逞的淡笑。
“這家青樓是屬於我名下的,這世上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沈鉉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下,輕咳了一聲開始說正事兒。
只是兩人這種姿勢說話,總有些尷尬。
好在六皇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強,似乎怕她不信,他又補充道:“這家老鴇都不知道我,每次過來都會提前通知,有另外一條密徑上來。”
衛長安當然相信他的話,因為她這個活了兩輩子的人,都直到現在才知道這春儀院是六皇子名下的。
上次請老鴇還巴巴地來春儀院,簡直是自動投進六皇子的手掌心,難怪上一回鬧過之後,她只是遲了幾步進入如意齋雅間,六皇子就已經鬧清了來龍去脈。
似乎是猜透了衛長安的想法,沈鉉低聲道:“上次事情之後,衛侯府有人來春儀院警告老鴇,被我打發走了,應該是你祖父派來的。”
衛長安挑了挑眉頭,她就知道衛侯爺不是只會撲在女人的身上,他還是十分關心衛侯府的未來。
“那我就多謝殿下伸以援手了!”衛長安拱了拱手,臉上帶着幾分笑意。
六皇子揮了揮手,他的手指敲擊着膝蓋,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規律。劍眉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麼事兒。
“我這次找你來,是想暫時結成同盟。我幫你脫困境,你幫我打探世家公子之間的消息,如何?”沈鉉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
他的語氣十分堅定,顯然已經是下了決心。
衛長安勾了勾唇角,眨了眨眼睛:“不知我有何困境?”
“傳聞府上二公子原本的名字是長得,長久的得到。不過後來卻被衛侯爺改成了德行的德,其實當初那名字寓意很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偏偏卻被改了,衛侯爺還說缺了德行無以為人。”沈鉉用手沾着茶水在自己的掌心寫了一個“德”字。
衛侯爺當初那麼說親孫子,傳出去之後的確有些難聽,好像衛長德不取那個字,就天生是德行有虧的人似的。
“我的困境又何止他一個。”衛長安苦笑了一下。
她重活一次,原本躊躇滿志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根據之前的經歷,她的確佔得許多先機,但是由於她自己改了命,很多事情的走向也跟之前不一樣了,比如她竟然中毒了!而且還是那樣歹毒的□□。
“我讓他滾出京都,你幫我探探楊琪的口風。”沈鉉胸有成竹地道,他根本沒有再詢問衛長安的意見,就拍板決定了。
“成交。”衛長安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出賣楊琪的話,她根本沒有心理壓力。
***
衛家的馬車離開之後,沈鉉依然躺在貴妃椅上,他的視線一直追着離去的馬車,直到拐了個彎消失不見。
他輕輕閉上眼睛,腦海里晃動的還是衛長安那一雙白嫩嫩的腳丫子。
“嘖。”他皺着眉頭不耐地嘆了口氣,他的心裏怎麼會覺得衛長安是個女人呢?
京都里再怎麼外放的女子都不會在外人面前,把足袋都脫了,露出一雙腳來的。他這是魔怔了。
他殊不知早在前世,他已經看過了長安最狼狽不堪的樣子,所以不過露出一雙腳而已,衛長安只是故意要逗逗他而已。
誠如六皇子所言,不過幾日的功夫,宮裏就有聖旨下來了。
“衛侯府二公子衛長德,之前於宮中德行有虧,目無尊長。朕甚感焦急,念其剛回京都,不懂規矩,特讓他回歸山中繼續修行。欽此——”拿着聖旨的太監捏着姦細的嗓音,將這兩句話傳達給衛侯府。
整個侯府的男人,由衛侯爺領頭,都跪在前廳領旨。
這幾句話念完,侯府中立刻呈現冰火兩重天的架勢。三房上下都是一片如喪考妣,大房則一個個心裏踏實了不少。
衛長安更是輕輕呼出一口氣,能把衛長德弄走就算不錯了,畢竟這道聖旨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皇上似乎太多管閑事兒了,而且衛長德也沒有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就這樣得了這道近乎是流放的聖旨,簡直讓人磨不着頭腦。
“德行有虧嗎?”衛長安輕輕念叨了一句,臉上閃過一絲譏誚。
六皇子還真是能折騰,竟然真的讓皇上的聖旨裏面,用這四個字來描述衛長德的罪行,簡直就是啪啪打臉。
三老爺的面色沉如鍋底,後院三夫人聽到這道聖旨的內容,當場就“嗷——”的一嗓子喊出來,立刻翻白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