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露未晞03

03

中午的魚湯和菜都沒有得到溫彩玲的好評，於是下午汀汀在溫彩玲的指導下，燉了排骨湯，溫彩玲不放心她的技術，連放配料的量都仔細地寫好給她。諸如水放多少杯，用家中哪個杯子……

汀汀默默地扶着額在流理台上做着晚餐，總有種一時意氣跳入了一個萬年大坑的感覺。

晚餐溫彩玲嘗過以後，沒說什麼。

“怎麼樣，技藝大漲吧！”

看着一臉信心爆棚的汀汀，溫彩玲沒忍心打擊，只囑咐她去“天家食府”打包兩個素菜送去給鍾先生。

“天家食府”素以高品質的私家菜聞名，貴得離譜，人卻多到打包都得早到兩個小時。

去這麼一個死貴又花時間的地方買菜，汀汀非常為難，“媽，要不我炒兩個吧……”

溫彩玲想了想，“要不是他，我估計得兩條腿骨折，不就兩個素菜么，我們負擔得起！”

於是，將近七點，鍾嶼又被餵了一頓。

“素菜不錯。”鍾嶼點評，好在晚上周謂送飯來的時候，他特意少吃了些。

汀汀心頭微微一點，抬頭微微有些期待。

“湯……”鍾嶼有些遲疑，“也還可以，鹽放多了。”

所以，她的廚藝果然突飛猛進了！

汀汀高興之餘，看見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停留的地方似乎是她的臉。先是一怔，隨即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眼前搖了搖。

“怎麼了？”

“你……”她有些詫異，“看得見了……”

“有風。”

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不過他說話的聲音真的很讓人心動，短短的兩個字，竟也極盡風流，一時間，汀汀心緒難平，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收拾好東西，走的時候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鍾嶼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這一夜，果然難眠。躺在病房裏陪夜的汀汀，一閉上眼睛耳邊響起的就是鍾先生那動人的聲音，明明不過是隨意的幾個字。

而一旁的溫彩玲倒是好夢，吊著一條腿，睡得正香甜。

汀汀戴上耳機，連放了兩首輈朔的歌，竟毫無感覺。這位成名已久的大人，以極盡風流、溫潤如玉的聲音著稱，與神隱的zy共分朝露未晞的天下。可惜，她進這個圈子時，zy已神隱，她只是斷斷續續地聽很多人提及過他，卻始終不敢去聽他的作品。

於是，她打開手機發了這樣一條微薄——

綿綿雨：如果有一個聲音讓你很心動，你會怎麼辦？

1l：綿羊大人聽見誰的聲音心動啦？

2l：撲倒，立即撲倒啊，聲控不解釋！

……

11l：無音頻無真相！

12l：是哪位cv大人嗎？

四喜不是因為錢：艾瑪，是……那一位？

……

27l：回復四喜不是因為錢求八

四喜不是因為錢：q_q你們家大大不讓我八！

33l：回復四喜不是因為錢四喜大大，求八！

汀汀看着底線粉絲一片求音頻，耳畔好似響起了鍾先生的聲音。她一怔，取下耳麥，病房裏關了燈，一片黑暗。外面走廊寂靜無比，偶爾有過路的跫跫足音。

怎麼會這樣？

汀汀格外的鄙視自己，怎麼能隨便就控上一個聲音呢？

她正要關微博就收到一條私信——

四喜不是因為錢：這麼快就心動了？

綿綿雨：呃，我只是隨便問問。

她絕對不會承認的！

四喜不是因為錢：綿羊大大，要不明天帶我去聽聽，看看合不合適拉來做男主。

綿綿雨：你不是定了人嗎？

四喜不是因為錢：大神？什麼叫大神，大神就是很難請。

綿綿雨：所以，大神到底是……

四喜不是因為錢：你別猜了，反正到現在大神也沒回我……

汀汀確實挺好奇的，能在錢兮心裏稱之為神的人寥寥無幾，難道是她喜歡了很久的——輈朔？

如果是輈朔的話，當然難請，畢竟這位成名已久的大神在微博上的簡介是——不接新。

綿綿雨：難道是輈朔大……

汀汀另一個大字還沒有打下去，就聽見門外一陣響動，似乎還有爭吵的聲音。她用手機照了照溫彩玲，溫彩玲倒還在安睡中。她皺着眉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你生沒生眼睛，就這樣往人身上撞嗎？燙死我了，還有我這隻包上千塊啦，你賠得起嗎？”汀汀瞧見不遠處穿着一件花色連衣裙的中年婦女正對着一個男人說著話，那人一身病號，手裏還提着一個熱水瓶，神色淡然。

第十醫院是市裡建得比較早的醫院，四幢樓間用了天橋式的構構，因此整層樓上只有一個地方灌熱水。

“眼睛瞎掉了，怎麼不說話，賠不賠擺句話下來！”婦女一臉傲氣地講着話，見對方沒有回嘴，更是變本加厲地說了起來，“你這個小赤佬……”

汀汀聽着那婦女罵得話，心裏總覺得不怎麼舒服，一口氣從心底直往上喘。幾個小-護士剛剛跑到，這種情況，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是瞎了，怎麼著你了！”汀汀快步跑過去，擋在鍾嶼面前，一臉傲氣地對着那婦女上下打量，不過是裙擺上有一小塊水跡。

她眸光掃過鍾嶼手裏的熱水瓶，瓶口緊塞，“沒破沒爛沒穿，撞一下怎麼了，你還想碰瓷了？”

鍾嶼愣了愣，這聲音格外熟悉，再揉揉眼睛，終於看清眼睛的人。

“你說什麼你！我……我這種身份的人會做這種事體？”

“誰知道會不會！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個小姑娘，講話怎麼……”

“我講話怎麼了？”汀汀挺腰抬臉，目光冷凜地掃過她，隨後拿出手機，“你要真有問題，我們報警驗傷，不過報了警之後，沒有傷的話，你……”

汀汀冷笑一聲，“算詐騙還是什麼，我可保證不了。”

那人先是一怔，再看看她拿着手機的模樣，“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敢……”

雖然這樣說著，可心裏卻打着鼓，她原先見這人被她罵了幾句也不出聲，以為是個軟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正遲疑着，就聽見那個男人說：“你有手機吧？打。”

警察局可不是鬧着玩的地方，況且也不過是一小點水濺到了裙子。

“算了算了，我也沒什麼事，還要去看看我小孩鹽水掛得怎麼樣了，我懶得和小孩子計較了。”說完她就快步向前走了。

小-護士們見人也走了，倒鬆了口氣，卻忙自己的事了。

汀汀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擺明就是欺軟怕硬。轉而又看了看鐘嶼，他倒好還是一臉淡然的模樣，彷彿剛才被罵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怎麼回事，被罵了也不回嘴。”

她哪裏知道，他本職工作常常經歷這些，早就見怪不怪了。

鍾嶼看着她那擔憂的模樣，心頭一軟，嘴角微微一揚，“我罵不過她。”倒是實話實說，就是口才再好，這樣耍潑賴皮的中年婦女，他還不如省點力氣。

“罵不過不會走。”汀汀埋怨了一句。

鍾嶼倒耐心地說：“她這樣的人，頂多罵而已，我走了她也會追上來罵，要真到了人多的地方罵，倒真是件大事了。何況她要真有事，早就叫醫生了，又怎麼會罵我呢？”

敢情還是她多事了？

鍾嶼從光影里看見她垂下頭，似有些許低落。

“多謝你。”語調低緩，卻別樣動聽。

汀汀耳朵一熱，側頭看着他，挺拔的鼻樑，眉目如畫，優美的輪廓。

聲控果然不需要解釋啊！

“不……不用謝。”她咬了咬唇，摸了摸胸口，胸腔里的那顆心跳得比平常快了許多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這……這種感覺好可怕啊！

秒殺有沒有！

鍾嶼望着她，嘴角笑意一路蔓延到眼底，那帶着嬰兒肥的白皙臉孔上是一抹淡淡的紅暈，即使看得不是很清晰。

良久，汀汀才回過神，卻發現鍾嶼已經向前走了好幾步了。

“你……你等一下。”汀汀快步過去，伸手就去奪他手裏的熱水瓶，“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

“有什麼好奇怪，你一個瞎……”話剛一出口，汀汀就發現錯誤了，盲、瞎這類詞怎麼可以用呢！

“你……”

聽出她的不自在，鍾嶼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汀汀抬頭看了他一眼，沉如深潭的眸光里，倒映着走廊的燈光，明明那樣好看的眼睛，卻偏偏……

“把熱水瓶給我。”

“我可以。”

“你怎麼可以了！”汀汀硬是伸手去奪，鍾嶼怕爭搶起來燙到她，只好鬆開手，由着她去提。

汀汀接過他手裏的熱水瓶，扶着他向前走去。

一個女孩替他拿熱水瓶……

鍾嶼哭笑不得。

汀汀沒敢走太快，非常遷就他，走了一小會兒，她側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她是憋不住話的人，可這一次倒是非常努力地將話憋進肚子裏。

身世悲慘，無人照顧，他失明經歷也一定非常可憐！

將他送回病房后，汀汀又替他倒了水，試了試溫度才遞給他。

“小心燙。”

“謝謝。”明明很平凡的感謝，為什麼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格外的悅耳動聽？

“不用客氣啦，我……”汀汀深深地吸了口氣，剛要說話，突然聽見一聲提示音，“嗯？”

“沒事，我……我的手機。”汀汀將口袋裏的手機拿了出來，剛劃開，手一抖，手機就掉在了地上。

“晃”一聲。

鍾嶼笑笑，伸手去撿，汀汀也蹲下，手與手相觸的剎那，汀汀臉一紅，手還是縮了回來。鍾嶼替她撿了起來，掃了一眼，綿綿雨？

他將手機遞給她。

那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連手都那麼好看……

汀汀一訝，“你……”

“我聽力很好。”

“哦。”

汀汀接過手機，看見剛剛和錢兮的私信界面上——

四喜不是因為錢：綿羊綿羊，我剛剛得到消息，聽說zy大大可能回歸啊！有生之年，得見君臨天下！

汀汀小心地收好手機，迅速轉過身去，臉紅得不行，“那……晚安。”心頭彷彿有一把火在燒着，連說話都快不利索了。

“嗯，晚安。”還是淡淡的語氣，汀汀卻覺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這樣極盡風流的聲音，明明只是隨意的幾個字啊！

她退出病房門時，默默地覺得今夜註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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