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露未晞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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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暑期等到學生離開得差不多時，學校圖書館也開始一年一度的整理工作。連續忙了一星期，汀汀這一學期在圖書館勤工儉學的工作也到了最後一天，對着眼前滿滿一箱需要分類的書，她心情倒還不錯。
“所以，你在他面前露點了？”
為了考研不得不整個暑假都用來複習的錢兮，看書看累以後，果然熱情地跑到汀汀身邊騷擾。
這事她已經說了一周了！
雖說人以群分，可她怎麼就攤上這樣的好友了呢？
“錢兮同學，我之所以會這麼倒霉，難道不是因為你設計的……”汀汀往四周看了眼，確定圖書館裏的人都沒有關注她們時，才壓着聲說，“bra有問題么！”
“怎麼會呢，為了迎合你多肉的身材，我還特意加了一排扣……”業餘設計師錢兮，尤其熱衷於內衣設計，一旦提及bra，要多熱情有多熱情。
可創意和現實的差距是很大的！
“誰知道門診手術室的大門口會有人！”隔了兩秒，她補充，“而且他是一個瞎子，哦不，盲人。”
錢兮看了她一眼，“這有差別么？”
“總之，我百分之百確定他什麼也沒看見！”汀汀的臉微紅，那雙沉靜清澈的眸子，即使毫無神采，也令汀汀心神不定。
“八百度近視，沒帶眼鏡的人好像沒什麼底氣說這樣的話吧。”錢兮鄙夷的說。
“我戴了隱形！”
在汀汀與錢兮爭執不下的情況下，一陣輕緩的音樂響起來，錢兮眉峰微挑，“喲，是輈朔大大的……”
輈朔是汀汀最近挺欣賞的一位古風歌手，也是古風團隊朝露未晞的創始人之一，其聲溫潤如玉，其人暖萌有愛。
汀汀笑笑，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就聽見對方說了一句，“汀汀啊，你媽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情況有點嚴重……”
頓時，汀汀只覺得耳邊“嗡”一聲響，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眼前的錢兮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話，她卻只覺得全身虛軟，要是沒有一旁的書架靠着，說不就差就倒了下去了。
錢兮見狀，也嚇了一跳。
“怎麼了？”
“我媽從樓梯上摔下去了！”汀汀心中焦急，一時間方寸大亂，好在錢兮雖然平時掉鏈子，關鍵時刻還是能把鏈子撿起來的人。
“你別著急，你媽現在在哪裏？我們現在立刻趕過去，摔跤而已，沒事兒的。”
錢兮的安慰並沒有起到多少作用，汀汀想起她媽快半百的年紀，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摔跤撞倒都是大事。汀汀急匆匆地向管理員請了假，出了校門打了車直奔醫院去。
原本料想在急診室門口焦慮地等着，或者呆在手術室門口不安地等待，甚至抱着醫生的大腿眼淚鼻涕一把把的情況，都沒有發生……
溫彩玲在汀汀和錢兮十萬火急地趕到醫院來時，正吊著一隻裹着石膏的腿，優哉游哉地啃着蘋果，還一口一個脆響。她一抬頭，就看見汀汀黑着臉望着她。
“喲，汀汀啊，來了啊，要不要吃蘋果？”
看了眼那隻咬了一口跟蘋果商標如出一轍的蘋果，汀汀無奈地說：“媽！你能走路注意點么？”
溫彩玲尷尬地說：“一時腳滑……”
“……”
一旁的護士長忙打圓場，“還好沒事，只是骨折了。汀汀你放心，我們院骨科的葉大夫，那技術全國都有名，你媽這腿保證沒事兒！”
一旁的錢兮也忙接著說：“沒事沒事，汀汀你看，只是傷了腿，傷筋動骨一百天，一百天以後阿姨就能行動自如啦！”
汀汀看了眼她媽的石膏腿，一顆懸着的心總算定了下來。
溫彩玲一邊啃蘋果一邊感慨地說：“要不是下面墊着人，我估計就不止腿折了。”想起幾個小時前的事，溫彩玲還是心有餘悸，好在往下摔的時候撞到了個好人，雖然是被她撞下去的，但還是將她的頭護在懷裏，可惜她的腳還是撞到了台階。
“那是，你下面那個還是病人呢，撞得人胳膊都傷了一大片。”一旁的護士長無奈極了，可轉頭一見汀汀，忙說，“汀汀啊，這事也怪不得你媽，總有些人素質比較低下，在樓梯口留了一攤水，你媽急着給一個孩子送葯，這才……
汀汀看着溫彩玲，沒說話。
溫彩玲倒感慨了起來，“我被送去手術室的時候可聽說那個人好像是什麼神經性致盲，就是……視網膜神經細胞凋亡后，不能再生的那種。”
“神經性致盲？”護士長想了想，“不會是2308病房那個……鍾先生吧？”
那位鍾先生最近可是醫院的風雲物，護士長一直在小兒科忙，卻聽不少護士提起過他的大名。
“可能是吧……”溫彩玲想起當時自己摔下去時，隱約聽見當時有人喊鍾什麼來着，躺了幾小時后，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想不起來叫鍾什麼了。
神經性致盲？汀汀就更不了解了，不過聽起來好像很嚴重。
“是他啊。”護士長一臉惋惜地說。
“換□□也不行嗎？”汀汀好奇地問。
“你以為□□隨時隨地就有嗎？何況神經性的，很可能就是一輩子……”溫彩玲回了她一句。
汀汀一怔，又聽見護士長說：“我聽說前一陣子他家裏出了點事，家人都不在了，絕食好幾天了，只好輸營養液。”
“老輸營養液肯定不行啊……”汀汀感慨地說。
“啊，這麼可憐。”錢兮聽着，看了眼汀汀，笑嘻嘻地說，“你要覺得不行，你做點送過去。”
“我？”突然被點名的汀汀一怔，溫彩玲的目光猛地轉向她。汀汀看着溫彩玲那一臉驚詫的模樣，頓覺心塞。
“好啊！”不就是做個飯么，她還不信自己不行了！
錢兮望着她，按了按額頭，“汀汀，你……你確定嗎？”原先她不過隨口開個玩笑，緩解下這苦悶的氣氛。
“幹嗎幹嗎。”汀汀斜了她一眼，又瞪了溫彩玲一眼，“是親媽嗎？”
溫彩玲無奈地說：“正是因為親媽才擔心好嗎！”
汀汀不甘心，“那是因為我一直沒有一雪前恥的機會！”第一次嘗試做飯失敗，然後一直被溫彩玲嫌棄，說她毫無做飯天賦。
那是需要天賦的技能嗎？
熟能生巧好不好！
護士長聽着這三個人的對話，倒笑了笑對溫彩玲說：“你不是一直嫌棄我們食堂的菜放太多味精了么，這不正好，讓汀汀做點健康的。女孩子么，會做飯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嘛。”
溫彩玲望着汀汀，那目光，汀汀總覺得有那麼幾分哀怨。錢兮當然明白溫彩玲的痛，嘴角微微抽了抽，“阿姨，你們慢慢商量午餐吃什麼，我先回家了，我媽還等我吃飯呢……”
“喂，你不會這麼沒義氣吧！”
錢兮“呵呵”了兩聲，挖了坑可不是給自己跳的，傅汀汀的廚藝，誰吃誰知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總之，三個小時后，汀汀左手提着保溫盒，右手抱着兩大盒保健品，挺着胸站在了2038號病房的門口。
深呼吸……
再深呼吸……
十秒鐘后，汀汀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
只是簡單的一個字，汀汀卻已經發覺得這個人的聲音非常好聽，好似天籟？
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的汀汀慌忙理了理情緒，露出淡淡的微笑，清了清噪子說：“您好，鍾先生，我是代替今天您救的那位溫阿姨來感謝您的，我姓傅。”語氣非常真誠，聽起來應該不會像騙子。
良久，病房內毫無動靜，汀汀吸了口氣，繼續說：“鍾先生，我聽說你好幾天沒吃飯了，做了點吃的，您方便么，您要方便我就推進來了。”
汀汀的手按在門上，來的時候她還特地找今天在現場的護士求證了下，人倒還真是2308室的鐘先生，聽說脾氣不怎麼樣。
唉，剛剛經歷過人生變故的人，確實脾氣不好是應該的，她覺得自己得多點耐心。
“請進。”
非常冷淡的語調，有些許不情願。
不知為何，汀汀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面——
江南煙雨後，空氣清雅。那人站在湖邊緩緩轉過身來，頓時山色湖光剎那失色，那樣的容貌，那樣的氣度，卻偏偏眸光無色……
汀汀一驚，推開門的剎那，眼前的男人坐在窗邊的輪椅上，只看得見側臉的輪廓，卻已是非常優美好看。只是這似曾相識的側顏，讓汀汀心頭微微跳了跳——
“你……”她想着溫彩玲，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話給吞了下去。反正他又看不見，認得出她才怪，何況那件事也不是她的錯，誰讓他先動的手。
鍾嶼微微側頭，細眯着眼睛，眼前的畫面依舊有些模糊，午後暖陽打在她臉上，一縷似碎金，卻襯得她的面容越發溫潤清秀。先是微微一怔，對聲音天生的敏銳讓他的嘴角輕輕上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你好，傅小姐。”聲音依舊是淡淡的，沒有半點溫度，卻又出奇的動聽悅耳，讓人想起清泉落石時那一時清靈的聲響。
“我……”汀汀微微有些糾結，臉頰漲紅了點，咬咬牙說，“鍾先生，其實我已經四十多了。”反正他也看不見。
“是嗎？”他倒是微訝，“聽聲音，不像。”他的聲音起伏不大，讓汀汀覺得他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現，她有些緊張地說，“我……我只是聲音年輕而已。”
“哦，四十多？”
汀汀低低地清了下噪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蒼老一點兒，“是，是四十多了。”
他若有所思，突然問了一句，“結婚了嗎？”
微一遲疑，汀汀就看見逆着光的他眼底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心頭一跳，紅着臉說：“離了。”
“離了？”他輕輕地重複了一遍，尾音上揚，說不出的動人心弦。
汀汀心頭微微一顫，作為一個嚴重的聲控，這華麗麗的聲線，還讓不讓人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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