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家|
好在鬼兄有個二好哥,自他見識過鷲之的落魄后,隔三岔五地送東西過來,不是雞就是鴨,還有上好的香葉,以及燕脂水粉。
上好的香葉鷲之很喜歡,只是這些燕脂水粉幹嘛用的?鷲之往自己臉上塗了層脂膏,嗯、挺滑,然後再往自己身上撲了些粉,嗯,挺香,隨後鷲之笑着對鬼兄說道:“沒想你二哥還是個講究人,還送這些東西過來。”
鬼兄在空中旋了個圈,看看那些燕脂水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這不是給男人用的。”
“不是?”鷲之擰眉,拿起脂盒看了又看,名里不是媚啊、就是嬌啊,好像真不像給男人用的。鷲之不由自主地眼瞟到妙兒身上,她一早大就蹲在老鼠洞前了,蓬頭垢面的,真不像個姑娘。鷲之心想:這定不是給妙兒用的,接着就把燕脂水粉擺到柜子裏。
這幾天妙兒一直玩失蹤,僻如昨天就出門采了一大堆花回來,還帶了傻不拉嘰的花環,鷲之忙於醉紅樓的火災調查,忽視了她的形蹤。他想想心裏有點不太舒服,就兩手負於身後,裝模作樣走到妙兒身邊,然後撅起屁股一蹲,賤兮兮地笑問:“你昨天去哪兒玩了呀?”
妙兒斜眼瞥向鷲之,然後再轉過眼盯着老鼠洞不說話,因為她昨天答應過秦軒,別告訴任何人他們偷跑來玩。
秦軒是個好人,打第一眼見到他,妙兒就覺得他人好,他不像鷲之,有時很兇有時很溫柔,他看她的眼神如水,悄悄地往她心裏流,若不是鷲之像塊石頭似的擋着,說不定她會跑到白雲觀里當只貓。
妙兒在腦子裏自言自語,鷲之見她不說話,略有不悅,心想:這小妮子越來越不對勁了,一定有什麼事瞞着她。本來他打算將她屈打成招,不過看看妙兒這般小,怕是經不起酷刑,猶豫再三也就算了。
之後,鷲之就在家中閑了一日,覺得無聊了就和鬼兄下下棋,可不知怎麼的,他總會不自覺地瞥兩眼妙兒,看看她在做什麼。
晌午過後,妙兒吃了兩條蒸魚,帶着昨日半凋謝的花冠,屁顛屁顛地出去了,鷲之正好逮了個正着,還來不及叫她,她就跑得沒影兒了。
鷲之心想:不就出去玩一會兒,有什麼大不了,隨後他佯裝鎮定,坐下與鬼兄繼續下棋。不過,鷲之總是心神不寧,沒幾回就失了陣地,鬼兄扳回一局,樂得手舞足蹈,直念叨:“你這手下敗將!”鷲之懶得理他,翻他個白眼便起身出門,依着妙兒離去的方向尋了過去。
盛夏剛過去,林中草木旺盛,氣息清新,帶了點濕泥味,輕拂於臉上。若是平常,鷲之定覺得愜意,而眼下他就像是作賊,呼吸不敢沉,下腳不敢重,一點一點往河邊挪,穿過蔥鬱密林,終於豁然開朗,鷲之只見妙兒坐在河邊大石頭上,與一男子相談甚歡,她竟然還從他手裏接過蘋果,嘎蹦兒嚼得歡。
鷲之怒火一竄,差點失了風儀,可轉眼他又覺得這脾氣發得沒道理,偷偷摸摸往樹后藏。鷲之糾結不堪,在“走”與“不走”之間猶豫半晌,每當要走,他的兩隻眼睛就不由自主往那處瞟;準備不走了,又覺得作為一個龍太子,偷看人家聊天實在沒臉面!最後,鷲之決定甩袖離去,要走得乾脆瀟洒,可一抬腳,妙兒忽然轉頭看來,他一嚇,急忙躲到樹后,撥了幾簇長野草頂在頭上,假裝自己是棵植物。
還好,妙兒似乎沒發覺他的行蹤,鷲之輕輕地吸口長氣,以葉擋面,偷偷地瞄了過去,突然發覺那男人很眼熟,他仔細思忖,恍然大悟:“咦?這不是昨天遇到的道士嗎?”
鷲之吃驚不小,睜大雙眼仔細往那邊瞅,那道士和妙兒親密,也不知說了什麼話,讓妙兒咯咯直笑,問題在於……妙兒能聽懂他的話嗎?
鷲之氣暈了,暗自罵這隻臭貓沒良心,平時和她說話,她就會眨巴眼,半天也沒個人模人樣的反應,如今和別人在一起,她倒像個俏皮姑娘,笑得花枝亂顫,那道士也不見得比他英俊啊!
鷲之不服,恨不得立即摘下滿頭葉子,與那道士比個高低,他準備假裝看風景,然後挪到河邊與他們來個“偶遇”,打算得正好之時,突然鷲之覺得手背有點癢,低頭一看,有條兩寸長的紫黑大蜈蚣,正趴在他的手背上,扭着多節身子鑽進他的袖管里。
“啊!!!!”
鷲之嚇得魂飛魄散,火燒屁股似地彈起身,甩袖狂跳,而那條大蜈蚣死活不肯下來,還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爬,不一會兒就鑽到腋下。鷲之無心偷窺,一邊跑一邊跳,逃回屋裏脫去衣裳,抖掉了蜈蚣。此時,他還不知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妙兒聽到一連串的慘叫,就知道之之來了。
妙兒不知道鷲之怎麼會來,她單純的小腦袋瓜里只以為他是無意中來到此處,還好他沒看到她和秦軒閑聊,要不然一定會啰嗦地問東問西。
妙兒一邊想一邊啃去蘋果核邊最後一塊果肉,如同嚼蠟。秦軒見她先前還好好的,眨眼就神色低落,隨後便關切問道:“怎麼了?突然不開心了?”
妙兒如夢初醒,抬起頭就看到他的眸,深邃無邊。妙兒將思緒從鷲之身上移開,勾起唇角嫣然一笑:“沒。”
她說話比以前利索多了,這全是因為鷲之的原故。
秦軒垂眸莞爾,道:“我還以為你又像上次一樣,突然不開心,從觀里走了。”
妙兒立馬搖頭:“不是。”
“那是為何?”
秦軒不由湊了過來,暖而淡雅的香輕拂她的腮頰,妙兒心怦怦亂跳,臉也漲紅了起來,不知該怎麼說自己是妖這話的話。
見她不回答,秦軒又笑了起來:“不想說就別說了,昨們還有很多話好聊呢。”
他這般體貼比鷲之好多了,妙兒抿起嘴點點頭,嬌羞地瞥他一眼,把整個蘋果核塞進了嘴裏。
妙兒對秦軒沒戒心,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當然除了自己是妖之外,而秦軒對妙兒也很坦誠,將自己的身家老底都兜了出來。他說自己是孤兒,小時候被白雲觀的師父收留,師父過世之後他就從接過衣缽,繼續留在白雲觀當道士。
雖然其中有幾個字眼妙兒沒聽懂,不過她還是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仔細想想,自己也算孤兒,睜開眼后就沒見過爹娘,在林子裏到處晃悠,好在之後遇到鬼兄,她才有個窩可睡可躺,鬼兄死了,還有鷲之可以欺負。想到此處,妙兒心裏暖洋洋,不由自主低笑起來。秦軒問她笑什麼,她抿嘴不答,隨後起身說得回家去,話落,她一蹦一跳着走了,手裏拈起一朵紫花,輕輕地夾在耳朵上。
妙兒回到家中,昨天來的那人又來了,對着她笑眯眯的,看起來不像好人。妙兒沒搭理他,進了房后就蹲到老鼠洞邊,繼續挖老鼠洞。鷲之黑着一張臉,心裏翻江倒海,暗罵:終於知道回來了。
董二哥咂嘴搖頭,直念:“可惜、可惜……”而後把色迷迷的眼珠子轉了回到,笑問道:“三弟,這捎來的茶可好?”
鷲之緩過神,連連點頭道:“好!好!”隨後,他呷上口茶,眼睛又往妙兒那處偷瞥。
董二哥笑着點點頭,風花雪月與鷲之亂扯了番,之後終於講到正題上:“前些日子大哥和我提及你,說是之前有些誤會,沒想到傷了兄弟情誼,他可是追悔莫及,這段日子想你都想出病了。”
鷲之隨口“哦?”了聲,抓了把瓜子磕,其實他根本就不認識董大哥,所以董二哥說得繪聲繪色,他也沒太大反應。
見些,董二哥的臉倒尷尬起來,他以為鷲之依舊為之前的事懷恨在心,不由勸慰道:“唉……大哥就是這樣的脾氣,嘴裏說的和心裏想的不一樣,他沒想把你趕走,你看,這不讓我把你找回去嘛?”
鷲之繼續磕瓜子,就聽到“噼哩啪啦”一陣,最後一個不冷不熱地“哦”。董二哥見勸不動他,無奈搖頭,故作痛心疾首狀,隨後重重拍他肩膀,說:“三弟,好好想想,我有事,先告辭了。”
話落,董二哥走了,鷲之為盡禮數送了他一段路,回到家中后,他就見鬼兄蜷在角落裏,雙肩微顫,像是在抽泣。
鷲之蹙眉,上前輕拍他肩頭,小心問道:“怎麼了?”
鬼兄羞慚地抹去淚珠子,身子一扭靠到牆邊,啜泣道:“沒啥。”
“想家了?”
鷲之一語道破,鬼兄窘迫地低下頭,半天不語,隨後,他吞吞吐吐,說:“以前在董家裏,他們都看不起我,把我當作外人拈,二哥一直在大哥那處挑撥,害得我被大哥趕出家門。如今想想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活得憋屈,死得也憋屈,我不服……”
話落,鬼兄倔強且傷心地落下兩滴淚珠子,令鷲之心疼起來,他想了會兒,心生妙計,忙拍拍鬼兄肩膀道:“咱們幹嘛要憋屈?!我有個主意,明天我就答應你二哥回去,到了董宅幫你把面子掙回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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