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鬼戲(十六)
鷲之不由毛骨悚然,他側首四顧,好像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像是活的,當然還有姑母與霸爺這兩個半死不活的。
正當鷲之糾結之時,鬼兄突然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而這次不像之前穿身而過,而的的確確是搭住了。鬼兄詫異,鷲之也詫異,他緩過神后想起那盞人偶燈,急忙回頭看,那燈竟然不見了。
糟糕!鷲之的心沉入谷底,背脊隨之發寒,而鬼兄並不知其心思,又火上燒油道:“鷲之,你可知道我這幾天問到件大事。”
鷲之沒心思回他,滿院子地找燈,鬼兄不死心地跟着,在他耳邊念叨:“耿二幫我打聽了,他說……”
聽完鬼這話,鷲之就像被道驚天雷不偏不倚地劈中中,他不由驚叫:“什麼?”
這一吼把鬼都吼了過來,眾鬼齊刷刷地側首盯向他,鷲之頓時意識到不對連忙把鬼兄拉到樹后,小聲輕問:“此話怎講?”
鬼兄眼珠子滴溜圈兒,然後手括嘴邊貼着鷲之的耳將來龍去脈細敘了遍。
鷲之知道了個大概,當他在回到座上倒異常平靜,妙兒乖乖地躺在他腿上蜷成臟毛團兒,雖說姿態慵懶,但兩隻大眼古靈精怪,左右橫掃,隨時警惕。
妙兒也知道此處不妙,有很多她沒見怪的怪東西,比如趴在鷲之肩上的青綠色爛人頭。妙兒想要警告鷲之,咬了他的大腿喵喵叫,可鷲之聽戲入了迷,不管她怎麼折騰,他都沒反應。
“喵!!!”
妙兒怒極,伸出爪子朝爛人頭一撓,那爛人頭像是吃痛,立馬往下縮,可一會兒功夫他又慢慢地飄浮上來,下巴抵在鷲之的肩上。
眼下鷲之丑極了,一個身子頂了兩個腦袋,一個腦袋漂亮,還有一個又丑又噁心。妙兒還想再撓,本是無表情的爛人頭突然瞪眼,眼珠子往下移幾寸,死死盯上她。
妙兒不知覺得怎麼辦好,略有害怕地往鷲之腿根縮,就在這時坐在旁邊的姑母開口了,她說:“侄兒你聽,鳳哥唱得多好,我年輕時最愛聽他唱了。”
話落,鷲之終於有了反應,把眼睛從台上移開,落到了姑母身上。姑母正哼着曲兒,手叩茶案打着拍子,笑眯眯地看着台上俏花旦,而台上人兒一舉一動皆是為了這老嫗,四目交錯剎那,道不盡情愫。
鷲之見狀五味雜陳,從鬼兄那處聽來的一切,真是叫他不知所措。鷲之思量再三,好聲勸姑母:“姑母,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睡吧。”
姑母詫異,回道:“戲還沒唱完哪。”
鷲之道:“戲早就唱完了,我們走吧。”話落,鷲之輕輕握住姑母的手,姑母疑惑不解,不由往台上多看幾眼,台上人兒停下動作,虎視眈眈看向鷲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鷲之想把姑母與霸爺帶走之時,底下聽戲的以及婢子接而連三地站起身,圍住一個圈,將鷲之一行包圍在內。這些人活像從地底挖出來的,不是骷髏就是爛去大半,有些婢子如同紙紮人,慘白的臉,血紅的唇,雙目空洞。
鷲之大感不妙,鬼兄也覺得勢頭不對,緊要關頭,他終於拿出丁點兒男子氣概,擋在鷲之面前,涎着臉笑道:“大家有話好商量,莫動粗,莫動粗……”
這些人沒回話,台上唱戲的鳳哥突然收了嗓,怪聲怪氣地笑了起來。
“你們這是拆台嗎?”
鷲之聽了這話,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挺胸道:“我不是來拆台的,這半夜三更,姑母年紀大了,得好好歇息才是。”
提到姑母,鳳哥瞬間柔了神色,緩慢地從台上走下,那些圈在鷲之周圍的殭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兒來,鳳哥就從其中一人手裏拿塊白布抹去濃墨重彩,露出一張極為精緻的陰柔臉。他朝姑母彎眸淺笑,眼中華彩瀲灧無邊。
“蘭香累了嗎?那我不唱了,我就這送你歇息回去。”
話落,鳳哥伸手想要扶姑母,而鷲之不識眼色往前面一站,橫插至他們兩中間。
“我送姑母歇息就可以了,鳳哥你唱得也累了,你也早點睡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鷲之一邊呵呵地笑着,一邊帶着姑母與霸爺往外挪,可惜他這點小伎倆逃不過鳳哥的眼,他一抬手,殭屍們圍上又把他們堵死了。
“我說了有我來照顧她,你別插手。”
鳳哥說話的語氣冷硬不少,他們人多勢眾,以鷲之之力無疑是以卵擊石。不過鷲之偏偏是個不信邪的主,把姑母和霸爺護得牢牢的,且昂首挺胸道:“這事我插手定了,吾乃龍王九太子,你敢動我試試!”
鷲之這番眼睛長腦門上的氣勢還真把鳳哥鎮住了,他眼露懷疑,上上下下打量半晌,隨後一個拂袖招來了兩婢女。
“把他弄走,別再這礙眼。”
話音剛落,兩婢女飄到鷲之身邊,一左一右把他架住,力氣大得如牛。妙兒見狀不樂意了,這鷲之是她的鏟屎官,只有她能碰,看到兩長得像紙紮人的姑娘對鷲之上下其手,她一時衝動撲了過去,伸出爪子“唰唰”兩下,把姑娘們的臉撓花了。
這兩婢子被妙兒撓過之後,就像泄了氣的球,一下子癱軟在地,鷲之得以脫身,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上霸爺和姑母逃,可沒想一個老了跑不動,還有一個雙目獃滯和木頭似的,鷲之的逃跑計劃失敗。
這時輪到鳳哥得意了,他不慌不忙,就像看戲似的,見鷲之逃不出去,便陰陽怪氣地笑道:“你是出不了這裏的,你得把我們的戲看完才行。”
鷲之自知身陷險境,既然逃不出去,他也乾脆豁開臉皮,與鳳哥撕上了。
“看什麼戲呢?反正我也走不了,咱們把話說開了吧,你究竟是什麼妖物?”
鳳哥聽后啞然失笑,回道:“我是鳳哥呀,如意班的名角兒。”
這語氣就像嘲諷鷲之傻,這種問題還要問。鷲之冷笑一聲,道:“你不是鳳哥,真正的鳳哥還在世,是隔壁鎮上絲綢店的東家,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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