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蔣麒之心·使命
“時間到了嗎?”
蔣麒掃過牆上的電子錶,穿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整理衣襟,順手彈去幕西山外衣肩部的落灰,從鏡子裏看到門口——蔣峰從門外走進來,目光垂落在幕西山高挑的背影上,斂起所有不合時宜的感情,而後抬眸對兩人說:
“車等在外面了。”
蔣峰說話時,不怎麼跟蔣麒直視,心中珍藏的情感讓他對兄長總有些歉疚——不得不說這是個品性正直的好孩子。就像當年為了給蔣麒讓位而毅然遠赴南方求學。
蔣麒在明明看透蔣峰的情況下還和幕西山在一起,從道德層面說是奪人所愛,但在蔣麒看來,只是順勢而為的必然結果。就像當初蔣峰離開后,他就快速在上層站穩腳跟。他從來不辜負時局帶來的便利,也不放過任何機會,並且善於給自己製造利益——不得不說,他是個名副其實的野心家。
哪怕面對重視的兄弟,心中也有既定的衡量標準。
為了目的掃除障礙,是野心家的生存手段,不能指望他心存愧疚。所以蔣麒即使出於兄弟情誼憐惜蔣峰錯付的感情,也不打算去做什麼多餘的事……尤其當他得到幕西山後,若去開解蔣峰反而更顯虛偽……近似侮辱。
他相信蔣峰有能力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就像他自己一樣——
——當他在那天午後,從幕西山口中得知被西蒙所騙,他內心是堪稱憤怒的,但臉上卻維持着不動聲色的表情。
哪怕這一切歸根究底,是因幕西山而起,但他並沒有把重擔再強壓在幕西山身上。
好像一切成竹在胸,把所有激烈的情緒都掩埋在深處。
那天夜裏,蔣麒克制着連綿襲來的睏倦,耐心等到幕西山入睡。
他起身坐到鏡子前,對着鏡子呼喚另外兩個鳩佔鵲巢的盜賊,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凝視鏡子裏那雙湛藍的眸,想像着它們變灰變綠的樣子,手指按在鏡面上眼睛位置,恨不得挖下來……他在人生中有許多必須達成的階段性目標,按照計劃按部就班走過,唯一的變數,就是:
幕西山。
這個把他纏入危險的不確定因素——讓他和西蒙、席善綁在了一起。
這份感情——他從不想承認到不得不承認,從排斥到無法欺騙內心。當他匍匐在感情腳下,他最終以為不動搖對幕西山的感情才是最安全的,就像他最開始生怕感情讓他跌落懸崖,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放任自己淪陷進去。
蔣麒攤開準備好的筆記本,提筆落下“致西蒙”三字,寫出第一段話:
“我自認為很少犯錯,但我也曾愚蠢地認為,我有能力算計感情。”
“不論是你的……還是我的。”
蔣麒對性情古怪的席善琢磨不透,但對西蒙的心思多少能猜出一二……他堅持到半夜,伏案寫下一段段文字,在字裏行間設下一個個陷阱。
質問已毫無意義,他的語氣從一開始就充滿自嘲,無奈,與自省。他知道這能激發西蒙的愧疚——雖然西蒙已經展露出感情的卑劣面,但曾經聖人教條仍使他對食言有一定心理負擔,從他至今不敢在幕西山身前露面就可以看出來。
緊接着,蔣麒擔憂起自身情況。
言辭彬彬有禮地詢問兩位外來者的“寄宿”情況,尤其是席善。
——這種簡陋的試探騙不過曾經生於宮廷的西蒙,但西蒙被前面的內容引出歉意,無法避開這種陽謀,為了“維護蔣麒應有的權益(雖然現在提起這顯得有點可笑,但很少打破原則的西蒙正處於這種矛盾中)”給予一定提示。
蔣麒每行字之間都留下大段空白給西蒙發揮。
詢問過後,無可奈何的語氣一轉,開始爭取利益,這段的中心主旨都圍繞着幕西山,一字一句皆表露出對伴侶的關切珍愛之情。既是為了警告西蒙,也是為了煽動他。
警告他不要妄為,煽動他幫助幕西山。
西蒙和幕西山一樣明白後世發展,能給華夏帶來巨大的利益。自發現幕西山的樹站圖紙上的陌生筆跡后,蔣麒就明白,西蒙和他一樣,不願意看見幕西山太過操勞辛苦。
在筆記的最後,蔣麒的大腦已經轉動的很慢了。
那種不可抗力……如深淵般的睏倦感,想要把他的精力吸入漩渦,席善迫不及待地想出來。蔣麒用潦草凌亂的筆跡,寫下最後一句:
“我允許你借用我的身體,但絕不允許你佔用我的伴侶——願你姑且還保留着起碼的是非觀念。”
或許是睏倦的緊迫感讓蔣麒心情煩躁,才在最後一不小心沒克制住暴戾的脾氣,泄露出對西蒙的忌憚,以及……嫉妒。
他匆匆鎖上筆記本,昏睡過去。
…
幕西山準備繫上最後一顆紐扣,卻突然被蔣麒握住手腕。
“怎麼了?”
“我幫你系。”蔣麒走到幕西山面前,微微弓起背,低頭一絲不苟地把紐扣系好。明明是非常簡單的動作,蔣麒卻表現的非常慎重,目光專註,動作認真。
幕西山奇怪地多看了蔣麒幾眼。
蔣麒握住幕西山的手腕,旁若無人地跨過蔣峰,拉着他走出城主府。幕西山不適地想要掙脫,可那雙力氣不大的手掌卻牢牢牽住他,直到坐到車上,蔣麒才說:“我們是伴侶。”
“你是屬於我的。”蔣麒重複道:“只屬於我一個人。”
“……”幕西山詫異地看着蔣麒。
蔣麒突然而然地又冒出一句:“我們要個孩子。”斬釘截鐵的語氣。
車子拐入小廣場,街道兩旁筆直站立着兩排新生,各個臉上洋溢着青春喜氣,雙手並在腿側,胸前掛着銘牌。男生穿着白色壓邊的修身上衣,深藏青色長褲,女生穿着白色襯衫,紅色百褶裙——面料都是用一葉錦合成的最新面料,擁有絕佳的透氣、隔離、排毒功能。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成為北方最優秀的領導人。”
“把他送進學校。”
“這所學校會培育出新一代的,華夏各基地的領導者,我們可以讓他們變成學校的一份子、一家人……我們的孩子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蔣麒凝視幕西山的碧色眼睛,“我們開創我們的時代,讓他去完成他的使命,華夏的統一,是屬於下一代的。”
——這是順勢,也是必然。
車子一路前行,蔣麒的目光掠過新生的一張張臉,藍眸中凝聚着期待與寄託的感情,而他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幕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