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次日清晨,陽光正好。
李清三人早早起來,吃了早飯,便去搭牛車。
其實李清家是有輛馬車的,不過卻被她大哥駕着去了府城辦事,所以她們要去村頭搭姜五家的大牛車去縣城。
說來着姜五,也是個有頭腦的,想着法子掙點錢。
他農忙時種地,閑下來的時候,便趕牛車載去縣城的人,每人來回給個兩三文,也沒個定數,全當是賺些下酒錢。
還別看兩三文不多,那也有很多人不捨得,寧願走着去。
所以,每天來搭車的,絕不會太多,坐着也不算擠。
她們到了村頭,大牛車上已經坐了幾人,李清瞧見了其中一個,撇嘴,暗自倒霉:怎麼就遇到她呢,真是晦氣!
早在李清她們露出影子,車上的李春花就看見了,那感覺渾身的不舒服,這時候她們走到跟前,李春花不住的冷哼,眼睛瞥到挎着的籃子,十分奚落的道:“李妹子今兒個又去賣綉件了?可真是花功夫。你也歇歇的好,像你大哥那麼有本事,還能缺你這點錢嗎?”
手扶了扶頭上的銀簪子,李春花不太友善的看了李婉一眼。當眼光瞄到王蓮的時候,更加的陰陽怪氣:“嘖嘖,這可怎麼說,家裏有馬車,還來擠牛車,可真是連點草料錢也省。”
這些難聽的話,李清完全當耳旁風,一點也沒不高興,她還犯不着為了這,就去和李春花對口角。
說起這李春花,算下來和李清家還是遠親,本不應當這麼奚落,不過因着當年的親事,李春花就橫豎看李清家不順眼,遇到了總會刺兩句,膈應隔應。
事情是這樣的,李春花在十五歲的時候,因着相貌不錯,肌膚白嫩的像個城裏小姐,那是有很多人相中了。
其中幾家條件非常不錯,家裏薄有資產,伙子人也精神。
但李春花卻不答應。
因為她心裏有人了,就是李清的大哥。
但很可惜,結局大家也都清楚了,李大哥最後娶得是王蓮,所以,李春花希望落了空。
最後她嫁給了本村的牛鐵,一個殺豬的。
日子過的很好,那牛鐵很是疼她,李春花對牛鐵也從愛搭不理變得離不得。但是,她對那件事依舊耿耿於懷,總免不了刺激李清她們幾句。
王蓮和李婉,見了總是覺得尷尬,就算被當面刺幾句,也不還嘴,就當沒聽見。但是李清卻不,每回都像個小豹子,瞪圓了眼,反駁。就像這次一樣:“我姐賣不賣綉件礙你什麼事?那是她勤奮。我哥錢多怎麼了,難道只許你家有錢不成?哼,沒事就在家獃著,別出來亂叫!惹人厭!”她就是看不慣李春花,每回遇到了,都會嗆幾句。
伸手拉了妹妹一把,李婉輕瞪她一眼,示意她安靜,抬頭笑呵呵的和其他人招呼:“呵呵,大家看笑話了,我妹妹嘴就是這麼的利索,回頭定要教訓教訓一下。”女孩子家家,最不能被人當做嘴巴狠,對名聲不好。衝著李春花:“春花姐,你別在意,我妹妹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你就別往心裏去。”在李春花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直接拿借口堵住她的嘴。
李春花被李清噎的半死,怒火中燒,聽了李婉的勸,更加上火,怒道:“是是是!她是孩子,我要是咬着不放,到好似我欺小。可你們也看看,是不是得教訓教訓,哪裏有這麼對長者說話的理?啊!哼。”
神情好似要衝上來撕扯一番。
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李清很想衝上前去好好說道,讓她知道,自己家可不是麵糊的,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可姐姐死命的摁着,還瞪了一眼,知道姐姐看着溫和,內里卻最是堅毅,這樣對着干,定然惹她生氣。
那樣就不是李清願意看到的。
不過就算不能衝上去理論,李清還是從姐姐臂間,衝著李春花齜牙咧嘴一番,之後哼哼的轉過頭。
心裏想着,等下次單獨遇到了,定要她好看!
車上還有其他人,當然不會看着她們這樣爭吵下去。
其中一個忙把李春花拉到一邊,呵呵的笑着道:“過來,到嫂子這坐,讓嫂子好好看看你這簪子。”滿是佩服:“嘖,新打的吧,那牛鐵可真疼你。”
開口的是賣豆腐的張氏,和李清她們娘玩的不錯,見了這局面,便拉了李春花,將她們分開。
本來不準備善罷甘休,她李春花也是潑辣的,發起火就連牛鐵都怵。但是被張氏拉到一旁,又有姜五娘子隔着,就不怎麼好糾纏,還是要些臉面的。
李春花見大家都瞧着自己頭上的簪子,一把將它拔了,舉到眾人面前,還眼睛掃了王蓮一眼,滿是炫耀:“我家那口子,前幾天剛賣了頭豬,賺了些銀子,也沒吱一聲,就買了這。我見了喜歡,樣式確實精細,戴着也好看,順口問了價錢。”
頓了下,一臉讓人家問的表情:“你們猜,多少?”
姜五娘子湊過來,非常湊趣的表現出好奇:“快說,值多少?”不僅是為了扯開話題,對這精緻梅花簪子的價錢也是想知道。
滿臉的不捨得,卻又帶着一絲喜意,假裝很隨意的伸出倆手指:“二兩。”
聲音不可抑制的上揚,那副驕傲的神情絲毫不掩飾:“你們說說,這麼根簪子,總共就這點重量,怎麼就這麼貴!縣城那家金銀鋪,二兩都能買只鐲子了,簪子的話,也能打倆。哎,這府城的東西,可真貴的!”
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點出,這簪子不是普通貨,是在府城高檔鋪子買的,在眾人面前露一臉。
“嘶,這簪子值二兩銀子哩!”本來從李春花手裏接過,越瞧越喜歡的一個小婦人,還準備讓自己丈夫給自己買一根,聽了這價,嚇的將簪子還了回去,生怕弄壞了賠不起!也歇了讓丈夫也買一根的心。這麼貴,可不是他們隨意能夠承受的。
另一個婦人,接過話茬,有些奉承李春花:“李妹子,牛鐵可真疼你,這二兩銀子說花就花。”知道簪子價格,也不再用手拿,只湊過去,恨不得眼睛貼在簪子上仔細看了幾眼,贊道:“不愧是府城造的,就是比我們縣城裏的好看。”
之前說了,牛鐵家是賣肉的,村裏有些人就喜歡拍李春花的馬屁,希冀在買肉的時候,能夠給多些。
李清從李春花炫耀的拔出簪子,就一臉的鄙視。
不過就是根銀簪子,還扯出這麼多話,搞得好像多富有似的。
因為姐姐警告過,所以即使再看不順眼,她也忍了一路,聽她們在誇讚。
等到了縣城,各人分開,離了遠,李清才撇嘴不屑的道:“那李春花,可真是虛榮極了,買個簪子,不年不節的也拿出來戴,搞得像是地主婆,不過就是個殺豬娘子罷了。”這話早就想說了,更想當著李春花的面,氣她一氣。不過被姐姐警告了,才憋到現在。
手指在妹妹額頭點了一下,李婉笑罵道:“你這丫頭!口沒遮攔的,那李春花三字是你叫的嗎,得叫姐姐。”
“哎喲!”吃痛的捂着額頭,李清埋怨的看着姐姐,道:“她可一點也沒把我當妹妹,幹嘛要喊姐姐。”都是仇人了,還顧慮那點遠親關係幹嘛。
王蓮拉了李清,笑着道:“小姑,算了,咱別和李春花一般見識,下次見了就遠遠的走開。”
也不樂意在這件事上煩,李婉道:“聽你嫂子的,下次別再和李姐嗆聲。”
縣城不如府城那麼的繁忙,比較悠閑,一路上行人來去緩緩,叫賣聲也不激烈,一絲慵懶。三個女子一路走着,雖然有人注目,但是卻都是掃一眼就瞥開,不做登徒子。總的來說,治安非常不錯。
夏記,簡單的匾額,屋子有七成新,窗扇門扉,雕欄油漆,暗紅色窗紗,影影綽綽,走近,鋪面的花香。幾聲溫婉細語、嬌笑,如清脆黃鸝,動聽無比。
推門而入,屋內人側目,當中一個十三四的少女,眼眸一亮,興奮的跑來:“李姐姐你可來了,我這幾天無聊的緊,日日盼着、夜夜思着。”這話,面前女子說來,撒嬌意十濃,更顯親昵。
“是夏妹妹啊,姐姐我這幾天在家裏趕工,所以就沒來。”李婉笑呵呵的和夏荷打招呼,她是鋪子老闆的女兒,剛開始,李婉在來賣了幾次綉件后,兩人就熟了,之後便有時會一起綉着聊天,關係也自然變得很好。
招待了顧客幾句,老闆娘走了過來,對着女兒道:“你李姐姐可不像你,整天沒個正行,一個小帕子,綉了幾天,還沒綉好。”之後笑着和李婉打了招呼。
眼神一轉,看着她身旁的倆人:“這二位是?”之前都是李大哥送妹妹過來,不然就是李母,李清因為年紀小,而王蓮則是要帶孩子,都沒來過。所以老闆娘並沒機會認識。
“左邊的是我嫂子,另一個是我妹妹。”李婉介紹道。
“你們家盡出美女,長相一個比一個好,尤其是這最小的,可真是不得了,滿縣城有幾個比得上?”老闆娘眼光微亮,嘖嘖讚歎。
王蓮脾性爽氣,得了讚歎,絲毫不見謙虛,呵呵笑道:“我也就是個稍微能看的,不過我家倆小姑,不是我誇,我真沒見過比她們好看的,和她們一起走,就成了襯托。所以,我經常和我那丫頭說:‘你要是有你幾個姑姑一半好,娘就不愁了。’”說完,咯咯笑了。
老闆娘帕子捂着嘴角,微微笑了,點頭道:“對,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着李婉這姑娘,我都看直了眼,那樣貌雖然不是頂頂漂亮,但和着她身上的氣質,七分的美,就變為十分了!”
“我也是呢!當年我第一次看見,可着實擔心了一陣子,就怕他哥整日裏見着美人,眼光高,看不上自己。”王蓮說笑。
笑鬧一會兒,老闆娘想起正事,恢復了正經:“婉姑娘,你之前繡的那幾件,好了嗎?”就這幾天,客人就要來拿貨了。
點了點頭,從隨身拎着的竹籃里,一一的拿出幾件,李婉道:“趕了幾個晚上,昨天剛綉好,您看看,可以嗎?”給的價錢高,要求自然不低,得認真核查,免得到時候客人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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