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餞別酒下
餞別酒下
恍惚過了十年。
今冬雪大,齊彥銘抱着懷裏剛睡醒的小傢伙批奏摺。小公主愛鬧騰,偏巧母親又不在身邊,一睡醒就喜歡折騰人。
說起來,當今陛下沒有後宮,卻有一兒一女,生母不知是誰。
“阿清什麼時候回來?”齊彥銘奏摺批累了,給懷裏的小公主換個舒適點的姿勢。她拉着父親的袖子,聲音軟軟的,“父皇,娘會不會給我帶好吃的?”
“會。”齊彥銘柔聲安撫,讓一旁的宮女太監忍不住掉了身雞皮疙瘩。齊國太子在一片風雪中來到御書房,準備聽他父皇訓話。
說起來,同是一母所出。差別待遇就是這般明顯,齊彥銘從小就對這個兒子嚴加管束,希望他早日登基繼承大統,好讓他能快些陪趙爰清去四處遊歷。
“宋嬤嬤。”齊彥銘沖旁邊的乳母遞一個眼神,示意她把公主抱下去。小公主在父皇懷裏粘了一會兒,一步一回頭,極不情願地跟着乳母回房。
小公主跨出門欄,沖父皇揮揮手,齊彥銘一臉慈愛地微笑。但門方合上,就立刻變得數九寒天。
太子算來,也只八歲。正戰戰兢兢地看着父皇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一步步,和慢動作似的。
“師傅說你最近功課不錯。”齊彥銘涼涼地發話。
太子點點頭,不得不謙虛道,“都是師傅教得好。”
“聽說師傅昨日講了《貞觀政要》?”
“是。”
“那你給孤講講太宗的德政。”
……
小太子直呆到夜深,到底年歲不大,撐不住了。齊彥銘就讓內侍帶他回去。
“陛下。太子尚且年幼,您這樣。怕是操之過急了。”陸忠看太子可憐巴巴的小臉,心生憐憫,“幾個親王的兒子,和太子一樣大,如今都還在踢蹴鞠捉蟋蟀玩耍。”
“荒唐。”齊彥銘叱道,“他是太子,將來要繼承這大齊江山,抗在肩上的擔子有多沉?不是那些只需襲承爵位,坐吃玩樂的公子哥兒。”
陸忠嘆了嘆氣,陛下對太子向來管束苛刻,不便再說什麼。
“明天讓膳房給太子做些補身子的東西。”齊彥銘末了,補上一句。
“還有,影衛可有傳消息?”齊彥銘最關心的,莫過於此。
“回陛下。方才傳來的消息說,大人在久月山玩好,本準備打道回來,可半途中碰上了熟人,準備再玩一個月。”
“什麼?”齊彥銘一拍桌子,不淡定地站起身,“還呆一個月?她這回都在外面玩了多久,連家都不想回?”
陸忠識相地閉嘴,抓狂的陛下可是很恐怖的。
齊彥銘在房裏來回踱步,突然轉過頭,“讓公主和太子一道寫一封信給她,快馬加鞭送過去。”
陸忠點頭,這一招陛下都用了幾回,趙大人怕是早就免疫了。但嘴上還是贊同道,“大人最疼兩個孩子,一看到信,一定會日夜兼程地趕回來。”
齊彥銘聽着就更為沮喪。每次都得讓一雙兒女寫信撒嬌,她才勉強提前些日子回來。自己這個當夫君的,就這樣沒存在地位。
其實陸忠想友情提示他,趙大人迄今為止,還沒同意跟他拜堂,稱不上夫妻。不過,如果他真說了,陛下一定會讓刑部弄最恐怖的刑具來。
在齊彥銘的日夜盼望中,趙爰清總算姍姍回來。她先去了偏殿,太子被揪去書房念書,只剩下小公主。
她一見着趙爰清,就委委屈屈地抹着眼角,像歸巢的小獸一樣,直往她懷裏撲。邊哭邊委委屈屈地控訴,“娘,你出去那麼久,我好想你。”
“乖,這不就來看我們的小公主了?”趙爰清摟着她,安慰了好久,小公主才終於止住眼淚,說要和她一道去看新養的兔子。
陪着小公主玩了一下午,趙爰清又給自己兒子煲湯送過去。
直到夜深了,門被推開。齊彥銘一臉怨念地走進來。
“怎麼了?”趙爰清正準備就寢,畢竟年歲長了,陪一雙兒女這麼久,也有點累了。
“沒什麼。”齊彥銘悶悶地爬上床,在一旁睡下。
她閉上眼,卻一直沒辦法入睡。輕輕推了推他,齊彥銘睜開眼,原來也是沒睡,“你到底怎麼了?好端端鬧什麼彆扭?”
“沒有,你哪隻眼看見的?”齊彥銘背過身子,不想理她。
趙爰清笑了笑,索性繼續睡覺。
齊彥銘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軟軟的沒個回應。心裏登時不悅,好半天才接話,“你準備就這樣過下去?”
“恩。”趙爰清迷迷糊糊的有點入睡,話也聽不清。
齊彥銘急了,連忙去搖她,“你醒醒。說什麼混話。”
“你怎麼了?”趙爰清被他弄醒,沒好氣地回道。
“我說你,什麼時候才給我個名分?”齊彥銘也沒好氣,“以前孩子還小就算了,現在都大了。我們還這樣僵着嗎?”
“名分?”聽齊彥銘的語氣,好像趙爰清做了什麼拋夫棄子十惡不赦的壞事,“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說著就翻個身,繼續躺下睡。
“怎麼就不急了。”齊彥銘繼續推她,就是不給她睡個安穩覺,“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就想睡個安穩覺。”趙爰清白他一眼,“你再鬧騰,我就回府上睡。”
齊彥銘沒話了,乖乖縮回去躺着。
隆冬到末,就是新歲。一家子坐在一起吃晚膳,齊彥銘話不多,趙爰清如今也是個少話的,加上太子從小被齊彥銘折磨着。全場只聽小公主在咿咿呀呀地說這個宮的事兒,那個宮的事兒。
趙爰清給她夾了菜,“多吃點,一個勁地說話。”
小公主用筷子還不熟練,夾着還有些抖。小太子貼心地遞了小勺子過去。
忽然就覺得滿滿得,好像人生都圓滿了。
就寢的時候,齊彥銘摟着她,喃喃地說,“其實這樣……就很好,只是我太貪心。”
歲末開春,整個上陽宮都瀰漫著陰森恐怖的氣氛。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他們的趙大人又出去遊山玩水了,而這回不僅是她一個人,連小公主都帶走了。這可好了,陛下發起怒來,連個勸的人都沒了。
所有的宮人都戰戰兢兢,做事都不敢出大氣。
而陛下,就在一眾宮人慌張的眼神中從殿外走進來,竟難得的面色和善。甚至連一個手抖打碎花瓶的宮人都沒責備,只讓他下次小心些。
陛下該不會,是魔障了?
“不是。”陸忠搖搖頭,拍了拍新收徒弟的腦門,緩緩道,“你看陛下的帳子外頭。”
一根紅絲帶系在床頭,在微風中輕輕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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