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散
一到了前線,大家就開始忙了開來。晴空不是真的學習護理專業的,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幫忙安置傷員和一些簡單的清理傷口。
雖然來之前已經做夠了心裏建設,可是當你真正面對那些傷口,那些鮮血,那些哀號,甚至那些死亡的時候,晴空的手還是止不住的發抖。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讓自己更快些,更快些,她總覺得只要自己的腳步不慢下來,有些人總歸還有些希望。
雖然晴空說可以不用通知斯冷,蔣耀華還是放心不下,可是奈何沒有一個人走的開的。也算晴空運氣好,斯冷在前線幾天後,回來稍作休整,就碰到蔣耀華。蔣耀華只好跟斯冷大概描述了一下情況就匆匆走了。
斯冷找到晴空的時候晴空已經一天半沒有喝水吃飯,精神看起來很差。斯冷抓過晴空讓她去吃飯,可是晴空哪裏肯離開,斯冷大吼:“你現在要是生病了,還要別人還照顧你嗎?”
晴空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不能倒下,要是自己倒下了,只會添麻煩。那根緊繃著的弦鬆了一下之後,晴空覺得自己全身無力,頭暈眼花。斯冷看着晴空搖搖欲墜的樣子心裏就痛,為什麼每次都不聽話,為什麼每次都要到危險的地方讓他擔心。
心裏頭恨着,還是一把抱過晴空,伺候她喝了水吃了飯,又檢查了一下她的耳朵,發現她耳朵的情況沒有變差,才稍稍安心下來。
哄着她睡覺,自己也很快睡著了,斯冷這才想起來,自己也已經好幾天沒睡了。這個簡易搭的帳篷里,只有一張木板床,兩人相擁而眠,卻是安心踏實。
就這樣一直睡到了下午,斯冷算算時間,悄悄起床,可他一動,晴空就醒了,慌忙抓住他。“你去哪?”
“我要去出任務,你再睡一會兒再去幫忙,救人可以,可是也要顧慮自己明白嗎?”
“我跟你去。”斯冷嘆了一口氣,晴空連忙做保證:“我保證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好嗎?”
斯冷深吸一口氣:“我們今天去疏散居民,跟在我身邊,不要再自以為是,明白嗎?”
晴空慌忙點點頭。
“我們去疏散的地方的南邊有一座小山,村落是臨山腳而建的。一旦夜間再來一場強暴雨,山體滑坡,後果不堪設想,連我們也可能出不來,這樣你還想去嗎?”斯冷嚴肅地看着晴空。
晴空堅定地點頭。
在此之前,晴空一直覺得斯冷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會的,斯冷在她心中就是一個神。斯冷所做的地方,任何困難都會迎刃而解。她對斯冷絕對懷着深沉和絕對的崇拜。這樣的崇拜是這樣的堅定。
一開始遇見斯冷,晴空覺得像是高高在上,冰冷有距離感的完美冰雕。無論是誰,只要離他三尺之內,都會被凍成冰人。“可遠觀不可褻玩焉。”說的,就是斯冷。後來慢慢接觸,斯冷不再冰冷,卻還是覺得他完美的不真實,完美的很遙遠。
然而,晴空這次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中完美的神這樣走下神壇。斯冷就這樣面對着村民,繃著臉毫無對策。
一個盆狠狠砸在腳下,滾了幾下。斯冷的疏散行動已經陷入了僵局。無數個赤裸上身的粗壯大漢從家裏出來,一個個團團將斯冷圍在中間,凶神惡煞的瞪着他。
晴空緊緊地靠着斯冷,抿着唇,悄悄攥緊小拳頭,憋着眼淚不讓眼淚流出來。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明明是去救他們的,但是反而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但是晴空記得斯冷的叮囑,不自以為是,他說什麼就做什麼,不給他添亂。晴空狠狠地咬着下唇,她怕不這樣她就會忍不住發出聲音,忍不住大罵他們的行為。她不能給斯冷搗亂。
一個尖銳的嗓音在耳畔噼里啪啦的炸響:“不搬,我們死都不搬,我們死也要死在這裏!”
“老鄉,你們聽我說…。”斯冷耐下性子來剛想講話就被打斷了。
有人粗着脖子張嘴就罵粗話:“誰特么是你的老鄉,有多遠滾多遠。”
晴空還是忍不住:“你們都沒看到山上的石頭已經在滾落下來嗎?”
村民趾高氣昂地說:“這個小女娃子又是哪個啊,現在部隊裏沒有人了嗎?都要這樣的小女娃子出來耍了。我們村在這裏都幾百年了,一直都好好的能有什麼問題!女娃子該去哪去哪,這麼大年紀了不在家裏生娃帶娃,出來瞎嚷嚷啥。”
晴空深深地感覺到了無力。
年輕的軍官把晴空拉到自己的身後,抿了抿薄唇,英氣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眼底的光噴薄而出。晴空看着這個自己愛慕着的男人英姿挺拔,出類拔萃,在一群粗野無知的鄉下老爺們中,像一顆挺拔的青松。即使面對着威脅,也迎風而立,不折不彎,格外迷人。
晴空知道斯冷的怒氣已經彪到了極點,這個平時冷言少語、泰山倒於前而不動如山的男人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黑。
晴空這一刻好像能看透他的心,她知道他的黑臉不是因為受到了侮辱,而是因為情況已經越來越危險了,要是再不快點撤離,這一整個村子得人可能都會埋葬在這裏。
就在這時,不知道哪裏衝出來一個憤怒的老大娘,滿臉凶神惡煞,大喝一聲:“閃開,老娘來了。”這個老大娘就推開了大漢們,端着一盆污水,狠狠地往斯冷和晴空身上潑。斯冷反應快,一個閃身保住晴空,一整盆污水就全部澆到了斯冷身上。
洗菜水散發著惡臭趟滿了斯冷的全身,菜葉子還沾滿了頭髮甚至睫毛,斯冷的眼神冰冷的不可思議。周遭喧嘩依舊沸騰不止,甚至有村民大笑出聲。
斯冷把晴空拉離自己懷抱,上下左右看看,發現沒沾上東西才放心,晴空沒事就好。
晴空卻只覺得腦子“轟”了一下,彷彿有什麼在她腦中狠狠炸開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