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針鋒相對

第5章 針鋒相對

雖說來赴宴的公子小姐們都同在一個御花園內遊玩,可是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賞花宴便分開佈置在兩處。

女眷席擺在涼淵亭內,永嘉公主尚未走到亭邊,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在對方肩頭拍了一記:“嘿!”

被拍的人轉過身來,柳眉杏眼,櫻唇皓齒,身着一條桃紅色蘇綉挑線裙,雖然年紀要大過永嘉公主,可是因着身量嬌小、打扮得又鮮妍,看起來反倒比永嘉要小很多。

正是驃騎將軍的小女兒權玉瓏。

她看到永嘉公主,立時柳眉倒豎,嬌聲埋怨:“我都來了快一個時辰了,怎麼你現在方來尋我?”

永嘉公主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伏在權玉瓏耳邊悄聲道:“我把阿歡領到皇兄那裏說話呢。”

“真的啊?”權玉瓏吃了一驚,“阿歡隨你去啦?”

“我說是去找你呀。”永嘉公主笑了,得意洋洋地沖權玉瓏一挑眉,“怎麼樣,我聰明吧?”

“你少得瑟吧。”權玉瓏白了永嘉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歡的性子,你使計坑了她一把,等她找到你,有你好受的!”

永嘉公主卻好似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一般,笑眯眯地挽住權玉瓏央求道:“好姐姐,待會兒阿歡來了,還請姐姐幫我說上幾句好話!”

——可是哪知她們沒等到阿歡,卻等到了神色匆匆的桂香。桂香沿着台階走入亭內,附在已經落座的廣陵郡主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以廣陵郡主的身份,坐的自然是比較靠前的位置。而永嘉和權玉瓏此時尚等在亭外,離廣陵郡主有些距離,聽也聽不清、看也看不清對方的神色,於是索性將退出亭子的桂香拉了過來。

“阿歡怎麼啦?”

桂香倒是如實回答了:“回公主、權姑娘,我家姑娘因身體不適,正在公主的殿內歇息。”

“身體不適?”永嘉公主和權玉瓏對視一眼,“有沒有傳太醫?”

“沒有。”桂香搖了搖頭,“姑娘說昨夜沒睡好,歇息一會兒也就罷了。”

“那這樣吧。”權玉瓏畢竟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不過片刻便做出了決定,“可萱,你我在宴上點個卯,等到時機差不多的時候,便隨便找個託詞離席去看阿歡,這般如何?”

“甚好甚好。”永嘉公主抬頭看到皇后也已經坐在了上首,趕忙拉着權玉瓏往亭內走,“我們速戰速決。”

當今聖上乃是彰桓帝,正宮皇后出身著名的世家大族滎陽鄭氏,鄭氏一族如今族長便是鄭皇后之父,當今帝師鄭瑞肅。

鄭氏出身百年世家,言行舉止自然無可挑剔。她此刻面帶微笑,笑容親和卻又不失母儀天下的尊貴:“今日到場的都是彼此相熟的親朋好友,都不要拘束,開宴罷。”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有兩個人貓着腰,偷偷摸摸地溜着邊入了亭。她坐得位置高,哪能看不見這兩個人。鄭皇后輕咳一聲:“永嘉。”

分坐在皇后兩邊的妃嬪貴婦以及已經落座的年輕姑娘們,都紛紛側目看去,永嘉公主和權玉瓏霎時間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中。

永嘉訕訕笑了笑:“母后。”

權玉瓏也趕緊請安:“玉瓏見過皇後娘娘。”

權夫人見自家女兒闖了禍,趕忙告罪:“皇後娘娘,玉瓏頑劣不懂事,請娘娘責罰。”

“玉瓏性格溫柔,本宮十分喜歡。”鄭皇后安撫了權夫人一記,然後目光淡淡地放在永嘉公主的身上,“必定是萱兒貪玩,連累了玉瓏。”

永嘉公主雖然是彰桓帝最喜歡的女兒,可是對於自己的親生母親卻是一直又敬又怕的——她在鄭皇后的目光下立刻繳械投降,也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地認罪道:“母后,萱兒知錯了。”

“今日看在權夫人和玉瓏的面子上,本宮就饒了你這一次。入席吧。”鄭皇后微微勾了勾唇角,權夫人立刻受寵若驚地起身謝恩。永嘉公主對權玉瓏吐了吐舌頭,坐在了鄭皇后的下首。

權玉瓏也坐在了權夫人身邊。

宴席開始,碧色衫子的宮女魚貫而入,將一盤又一盤美味珍饈放在紫檀鑲理石長桌上。其實這個宴會用膳倒在其次,主要目的是聯絡夫人小姐們的感情。

鄭皇后的右手邊依次坐着淑妃、惠嬪、容貴人等妃嬪;廣陵郡主坐在皇后左手邊的首位,正好位於淑妃的對面。淑妃輕輕抿了一口茶,看着對面廣陵郡主身側空落落的位置,精緻的妝容上顯露出驚訝:“郡主,陸姑娘今日沒來么?”

今日來的人並不多,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讓在場的人都聽得到。

廣陵郡主本在同身側的平邑侯鍾夫人言笑晏晏地聊天,卻不妨自己不找別人麻煩,可是麻煩卻找上身來了。她慢慢把目光放在淑妃的身上,秀眉漸漸蹙了起來。

原本歡聲笑語的宴會,霎時間因淑妃的這句話而驟然靜默下來。在場的都是京城頂級的貴夫人,哪裏不知這二人之間的恩怨。

淑妃出身范陽盧氏,也是本朝有名的世家大族。淑妃和廣陵郡主年紀相仿,在雲英未嫁之時,原本都屬於晉朝頂級貴女,可是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兩人,卻因為淑妃的弟弟而結下了梁子。

淑妃的弟弟盧襄在多年前的宮中賞花會上對廣陵郡主一見傾心,可是盧襄雖出身世家,可是卻是盧氏一族最不成器的一個子弟。廣陵郡主自小受潯陽大長公主的教育,自己的表兄堂弟等人皆是少年英豪,又哪裏會看得上他。

倒是晉國公世子陸紹明,年紀輕輕就已經領兵在外作戰。陸氏雖然不如盧氏歷史遠久,可是陸庭淵為人正直,府中風氣也正,潯陽大長公主再三思量,還是將廣陵郡主嫁給了陸紹明。

可誰知道,那盧襄竟是個痴情兒,見不得心心念念的姑娘嫁給別人,竟然在廣陵郡主大婚當日吞金而亡了!

盧襄雖然不成器,可是卻是淑妃最疼愛的弟弟。在盧襄去世后,淑妃就將罪過歸結在了廣陵郡主的身上。

而廣陵郡主哪裏是個怕事的,她的身份比之淑妃只好不差。母親是先帝嫡出的長公主,父親老寧遠侯已經過世,可是積威猶在。雖然父親的爵位因為自己沒有親兄弟,讓堂弟蘇朗行襲了,可是原本兩家就是本家,雖然沒有並府而居,可是血濃於水,如今依舊親如一家。

這樣的身份,讓廣陵郡主從來都不怕找上門來的麻煩,是以倒也在公開場合同淑妃針尖對麥芒地斗過幾次,於是梁子是越結越大。

可是如今這樣的場合,阿歡不出席的話……的確是失禮於人前。更何況阿歡讓丫鬟告訴自己的時間也太晚,而淑妃這人素來睚眥必報,如果今日一旦讓她抓住阿歡的這個把柄,說不定日後拿來做什麼文章!而今日在場的夫人們,不少是抱着挑兒媳婦的心態來赴宴的。如果一旦讓阿歡在她們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的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廣陵郡主蹙眉思索,要如何回答才能言辭犀利不落下風,又能將阿歡從此事中撇乾淨呢?時間倉促,她一時間冥思苦想也找不到好的回答,就不由得在心中埋怨起了自己女兒:阿歡這丫頭,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怎麼沒過一會兒就不舒服了呢?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很快又替阿歡擔心起來: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吧?

坐在廣陵郡主對面的淑妃看到她沉默不言,聲音略略提高,臉上掩飾不住得意洋洋的笑容:“今日可是皇後娘娘親自發帖的賞花宴,陸姑娘不出席的話……”

她的氣勢咄咄逼人,廣陵郡主正準備如實回答“阿歡不舒服”,可是就在嘴邊的話卻被一個清亮的聲音截住了。

“因迷路而來晚,阿歡失儀了,請皇後娘娘恕罪!”

眾人順着聲音看過去,便看到一襲煙霞色雲緞裙的阿歡,俏生生地立在眾人面前,一張宛若蓮瓣的小臉上眉如遠山、目似點漆,宛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麗脫俗。

廣陵郡主看到阿歡,親昵地向阿歡招招手:“阿歡,來,快點見過後妃娘娘和各位夫人們!”然後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淑妃,目光中的嘲諷意味再明顯不過了:我不找你的事,你反倒來尋我的麻煩!不讓你狠狠地記住這個教訓,想必日後你還是不長記性!

淑妃自然是看到了廣陵郡主的目光。她看向那個如水蔥一般的姑娘,強撐着笑容道道:“許久不見,阿歡似乎變漂亮了呢。”

廣陵郡主立刻反擊:“淑妃娘娘此言差矣,在場的姑娘們,又有哪個不是如花似玉的呢?”她話鋒一轉,“不過淑妃娘娘這贊人的方式,也太過膚淺了罷?”

淑妃勉強地笑了笑,並沒接話。

——自己明明聽宮女來報,說陸家那個小丫頭沒有出現在宮內,那麼現在是怎麼回事?!淑妃的臉上雖然還是端着笑,可是這笑容簡直比不笑還難看!

她趁大家都在看阿歡,回頭惡狠狠瞪了一眼身後侍立的宮女:回頭再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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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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