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你比那個女人好看
回到琳琅苑,屋子裏卻是多了一個不速之客,看着還有些面熟。
見到宇文長樂跨進門,那侍婢即便快步迎了上來,二話不說在她跟前跪了下來,抖抖着唇瓣臉上掛滿了淚痕,似乎非常忌憚她,同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全然判若兩人。
宇文長樂自是認得她的,宇文碧柔的貼身侍婢,狐假虎威,險些騎到她這個小姐的頭上來。
一看到是她,合歡當下就惱了,怒道。
“映兒,你還敢來這裏找小姐?!來人,將她拖出去,不準再放進來!”
還沒開口就要被轟走,映兒頓時慌了,一把抱住宇文長樂的小腿,連連哀求。
“七小姐恕罪!奴婢知道奴婢先前得罪了七小姐,所以奴婢今天是特地來將功贖罪的!還請七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奴婢這一回!”
“哦?將功贖罪?”宇文長樂微挑眉梢,生出了幾分興緻,“說來聽聽。”
“是、是跟唐少爺有關……”哆嗦着聲音,畢竟是賣主求榮的勾當,映兒難免心虛,左右望了一圈,懇求道,“能不能先將房門關……關上?”
聽她提到了唐扶歌,宇文長樂眸光輕爍,同合歡遞了個眼色。
合歡會意,立刻走過去關上了門。
映兒這才顫顫巍巍地繼續說道。
“先前唐少爺受傷的時候,連着幾日昏迷不醒,七小姐你那時候給唐少爺求葯去了,故而沒精力照顧唐少爺,九小姐對唐少爺一見鍾情,便就主動提出要照顧他,七小姐你也答應了……”
“唔,”宇文長樂輕哼一聲,佯作瞭然的模樣,“這些本小姐都知道,說重點。”
“其實,唐少爺的傷勢原本沒有那麼嚴重,但是九小姐為了能多跟唐少爺相處,雖然不敢往葯里下毒,卻是偷偷少放了兩味葯,因為這個緣故……唐少爺身上的傷才遲遲不見好,便是後來七小姐你尋了千金難求的傷葯過來,九小姐也仍是私自藏了起來……”
聽到這裏,合歡像是想到了什麼,登時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語氣之中不乏光火。
“噢!我知道了!難怪天河會說小姐拿假藥誑他,弄些無用的藥材騙唐少爺是仙草,原來是被你們趁着熬藥的時候換掉了!虧得小姐為了弄到那些葯吃了不少苦頭,到頭來還吃力不討好,白白糟蹋了一番苦心不說,竟是連唐少爺的一個正眼也得不到……為了這件事,小姐可傷心了好幾個月呢!”
“這、這是九小姐的主意,奴婢只是照辦……”
映兒咬着嘴唇,被合歡瞪得心虛,不由得將腦袋埋了下去。
宇文長樂眯了眯眸子,對於以前的事全然沒有印象,所以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是見合歡那般義憤填膺,多多少少也能體會到這身子原主當初的委屈。
“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還有就是……唐少爺後來的傷勢突然痊癒得很快,實際上就是七小姐尋得的那些藥材的功效,但那時候已經離七小姐回府有些日子了,九小姐便說那些藥材是她費了好大勁兒才得來的,險些還因此毀了清白,所以……所以唐少爺才覺得對九小姐於心有愧,但凡是九小姐提出的請求,都會盡量答應……”
“豈有此理!那個賤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合歡氣得半死,怒極之下連罵人都找不到詞兒了!
宇文長樂神色不變,先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接着微勾嘴角,眉眼間興緻勃勃,意趣更甚。
“原來是這樣……呵,這下事情好像變得更有意思了……”
“七小姐!奴婢也是不想的,只是那時候各為其主,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別害怕,只要你乖乖地按本小姐的吩咐辦事,本小姐自然不會為難你。”
對付女人,她一向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便是宇文碧柔她也懶得折磨,做這麼多無非是想看看唐扶歌的反應,所以就算這個映兒算不了什麼好東西,宇文長樂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費功夫,反正宇文碧柔一死,就算她不收拾她,她這個當奴婢的也不會有好下場。
說得難聽些,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賤婢,還配不上髒了她的手。
聽到宇文長樂這樣說,映兒頓時如獲大赦,鬆了一口氣,頓了片刻又拿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宇文長樂,見她微揚眉梢並沒有生氣,便就忍不住得寸進尺了起來。
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若是七小姐不嫌棄,奴婢甘願為七小姐做牛做馬……”
“怎麼會不嫌棄呢?”宇文長樂淡笑着打斷了她,“別人用過的東西,本小姐嫌棄得很。”
一句話,說得映兒面紅耳赤,伏在地上不敢再做聲。
宇文長樂也沒趕走她,讓她在院子裏候着,隨叫隨到。
半天的功夫很快就過去了,夕陽快要落下的時候,刑部侍郎那邊的消息正好傳了過來,宇文長樂不急不緩地出了門,坐在馬車裏等花霽月。
天邊殘陽如血,照得晚霞紅艷艷的一片,像是血一樣鋪滿了半個天宇,美得瑰麗而驚心動魄。
在夕陽沉下山頭的那一剎,花霽月依約到來,不早一分,不晚一分,甚是準時。
遠遠的,就看見了他的身影。
到底是孿生子,不管容貌還是體形,都相似到了極點,宇文長樂一眼看去,只當他是唐扶歌,直到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散發了森森的冷光,才知不是。
“你來了。”
“走吧。”
上了馬車,亦是無話,寥寥數語,彷彿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話題可以談論。
一直快要接近軍營的時候,宇文長樂才開口。
“本小姐覺得吧……你看人的眼神,是不是太凶了一點?坦白來說,單看你這身打扮,已然可以魚目混珠……”
一句話尚未來得及講完,就問花霽月冷笑着打斷。
“魚目混珠?”
“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宇文長樂不由假意咳嗽了一聲,掩飾了過去,“本小姐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反正你穿上這身衣服,確實非常像唐扶歌,只要不開口一般人根本就認不出來!但是宇文碧柔畢竟跟唐扶歌走得近,又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輕易瞞她不住……”
花霽月微勾嘴角,不笑便罷,一笑當真邪魅到了極點。
明明扮作了唐扶歌的樣子,可笑起來……只會讓人想起他那身獵獵紅袍,綻放着血色的光輝。
“所以,你還想要本尊怎麼做?”
宇文長樂看得一時失神,聽到他問話,才趕緊正了正臉色。
“其實也不用你特地做什麼,就是眼神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
“溫柔?那是什麼?”
“就是這樣啊,看本小姐……”眼角微彎,宇文長樂知道他生性殘暴嗜殺,“溫柔”這兩個字自是同他八竿子打不着邊兒,便只好示範給他看,“你就想像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嬰兒,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本尊只會想要捏斷他的脖子。”
“……那如果是一隻軟綿綿的小貓呢?”
“捏死。”
“……算了,”與其讓花霽月露出溫柔的眼神,宇文長樂寧願選擇自殺,“你到時候就別看宇文碧柔了,看本小姐就好。”
花霽月頷首,眼角噙着笑,卻是半分笑意也沒有,看着甚是陰鷙。
“你是比那個女人好看。”
“呵呵,”宇文長樂乾笑了兩聲,被他這樣的儈子手欣賞,一點都不覺得愉悅,“花君過獎了。”
話音落下,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宇文長樂完全不想再跟他扯些什麼,自顧自坐在一邊翹着二郎腿嗑瓜子,花霽月大概也是無聊,坐了一陣,便也開始吃核桃,兩個人莫名地達成了空前的默契,像是在比賽似的,案几上堆着的兩個小山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直到馬車的車軲轆冷不丁撞上了一塊大石頭,哐當一下,將兩堆果殼震到了一塊。
霎時間,宇文長樂一怔,花霽月也是一怔。
只是兩人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神態,誰也沒有看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但是誰也沒有再吃什麼。
車廂里的氣氛一時間詭異了三分。
好在沒過多久就到了軍營。
接待的人早就遠遠地迎了出來,侯在了營地外,見到宇文長樂下了馬車,便就端着一張諂媚的笑臉匆匆趕上前。
“七小姐,李侍郎把情況都說了,軍營里也已經安排妥當,一定會讓那個小賤人生不如死,絕不會叫她好過!”
宇文長樂點點頭。
“有勞了!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哎哎!七小姐,唐少爺……這邊請!”
跟在那名小將身後,幾人行至一處空曠的林地,只見五六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押着一名女子跪在地上,那女子許是被折騰慘了,此時此刻一動也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直到聽見有人喊“七小姐”,才猛地抬起頭來。
一抬眸,率先見到的卻不是宇文長樂,而是“唐扶歌”!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素來以柔弱著稱的宇文碧柔在看到“唐扶歌”的那一瞬,卻陡然像是發了狂了一樣,拚死地嚎叫掙扎,便是押着她的一個壯漢都被她撞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對上她赤紅的雙眸,宇文長樂笑得輕蔑。
“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