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謠言猛於虎
見窗內閃着燭火,薛寶釵笑盈盈的推開門,見哥哥正躺在搖椅上,手裏拿着一卷書卻睡著了,不由放緩了腳步。
“怎麼這麼晚還過來?”薛蟠睜開眼,將手裏的書放到小几上,“今晚倒是沒送湯!”他這妹子每次找他就是藉著送湯。
“哥,我今兒個不送湯,李大夫寫的食補的方子你下午才用過,補多了不好。”薛寶釵笑容里有幾分躍躍欲試,走到薛蟠身邊搬了小圓凳坐在一邊,道:“哥,你去考試的這九天賈府出了事----”
“還調我胃口,愛說不說!”薛蟠拿起茶杯,手裏的茶已經涼透了,薛寶釵見狀接過茶杯倒了涼茶,小几上大茶壺正溫着茶,給薛蟠倒了一杯,聞到香味又給自己倒了杯,舉着茶杯湊到鼻前,道:“賀老的茶就是香!”見薛蟠對剛才內容沒興趣,撇嘴道:“算啦!我說就是。”
九日前薛蟠進考場那一日,賈環正是傷情穩定可以下床走動,李大夫確認再三賈環傷好后確實失了記憶,賈母見狀心裏也鬆了口氣,王夫人乾的那陰司腌臢事總算是瞞了下來,整個府里上下包括李大夫全都封了口,但千算萬算這消息還是走漏了,且你越是隱瞞越是支吾傳到外面越是以為你在隱瞞真想,到後面以訛傳訛說的鼻子眼都有,跟親眼見了王夫人雇兇殺庶子一樣,整個京城大街小巷上至高官氏族下至販夫走卒,以致茶館說書的都編了庶子難活的故事每天一個銅板配上一杯粗茶能消磨一早上,這幾日溫度愈來愈冷喝杯熱乎茶坐在茶館裏聽故事實在是享受。
賈府是消息閉塞的,因為府里錦榮的下場還歷歷在目,賈母下了封口令大家都不敢再提這茬子事,你不說我不說,等到留言傳到官場上,你一言我一語,賈政上班就發現同僚看着他一股的莫名其妙,尤其他的上司一位迂腐的老先生,盯着他久久不語,失望的嘆了口氣,只道:“家不平何以平公事?”
賈政暈乎了許久,這位上司一直對他不錯,從沒這樣失望的看着他,賈政想了老先生的話,家不平?可府中近來沒什麼事啊?一轉身,原本竊竊私語的同僚哈哈一笑又恢復安靜。這一日下班,賈政沒有坐馬車,一路溜溜達達的往回走,駕車的小廝在賈政看不到的地方一臉焦急。賈府在京城中算是講排場的,平頭老百姓大多都是認識賈政的,這賈政一路走,左右兩邊的行人便偷偷摸摸的看着賈政竊竊私語,賈政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可要是阻止人家也沒說什麼啊?!
懷着一路的鬱悶和不解,賈政終於走到了賈府,駕車的小廝暗暗鬆了口氣,賈政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家不平,但心底估摸着應該是上司讓他多治理治理家事,便下了班直接往後院走去,心裏計劃着先招寶玉考校考校學問,這些日子也不知道鬆懈了沒?自從環哥兒上學堂受了傷后,他母親便不讓寶玉去上學了......等等,環哥兒受傷?
靈光閃現那一秒,賈政隱約像是想通了什麼,可也就是那靈光一閃的事,之後怎麼也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了......
榮禧堂內,賈母高坐軟榻上,見了兒子面色難看魂不守舍的問了兩句,賈政對付了過去,只說沒休息好,便辭了賈母處往前院走,過了石拱橋迎面就撞見了他那遊手好閒的大哥賈赦,賈赦手裏執着一把摺扇,見了他那平日裏不對眼的二弟‘唰’的一下,摺扇開了,眉啊眼啊的都是笑,扇着摺扇,笑盈盈道:“二弟剛從衙內回來?”
“大哥。”賈政跟他這個大哥一向說不到一起,在他看來大哥遊手好閒整日裏就知道吃喝玩樂不作學問,肚子裏滿是草包,賈赦要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賈政是真不想跟這種庸俗的人說話。故此,賈政像往常那樣打了招呼就想脫身離去,平日裏倆兄弟互相看不對眼,遇見了也是點頭客套兩句就各走各的路。
不過這次賈赦顯然是有事情要跟賈政說,一把摺扇擋住了賈政的路,賈赦照舊是笑,“弟弟,進來可沒去街上走動?誒,街上消息多你這做官的也要感受下老百姓的心聲么?!不要整日裏只是衙內和府邸來回么!”
這次換成了賈政攔着賈赦的路,面色鐵青質問道:“大哥說這話什麼意思?街外頭是說了咱們賈府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看他笑話也是看他大哥的笑話。
賈赦撥掉了賈政攔着的胳膊,譏笑道:“嫡母毒心買兇殺庶子這事可不是出在我們大房身上,二弟可別給哥哥身上潑髒水,誰心思狠辣找誰去!”
賈政面色鐵青就差動手揍他大哥一頓,不過想起自己是個讀書人不能沒了規矩,當下忍着怒氣到了前院,憋得火一股腦的全倒在自己貼身小廝身上,攆了出去打聽消息。小廝唰的面色蒼白,賈政一看有蹊蹺,不問還好一問當下氣得面目猙獰,嘴裏嚷嚷着‘敗壞家門、勢要休了這毒婦’踢着腳往後院去了。
府里消息傳得快,尤其賈母掌管賈府幾十年,如今就算年老面上看着不問世事,可一雙眼精明着,府中大大小小哪裏沒有賈母的眼線?賈政氣勢洶洶的找王夫人問罪,還沒跨進內院門就被賈母攔住了,身下四周除了賈母貼身丫鬟鴛鴦在無其他人,賈母面色威嚴,喝道:“你這副樣子是想休了那毒婦不成?”出了這事賈母早都認定是王夫人乾的,心裏對王夫人本來不喜現在更是厭煩,但一想到宮裏的元春和養在膝下的賈寶玉......那毒婦的肚子倒是爭氣!
“母親為何還要包庇那毒婦,如今滿京城街頭走街串巷的誰不知道賈府二房出了個毒辣的嫡母?!”賈政想起老上司今天對他失望的眼神,剛才被賈母嚇了一半的氣勢又給撿了起來,堅定道:“母親,這毒婦不仁殘害兒子的骨肉這事已經鬧到衙內去了,你讓兒子以後在同僚面前怎麼做人做事?!”
賈母聽罷,一時間想不明白這事已經鬧到這般大,一時有些踟躕,但不過三秒的時間賈母又堅定起來,喝道:“你要休那毒婦,可你看看寶玉和宮裏的娘娘,不提寶玉,單是娘娘就不能有個下堂婦的嫡母!兒啊,你想想元春......”見賈政有所動搖,賈母加了把柴,道:“京里每天大小事那麼多,今個侯府家的小妾死了,明個王爺又寵了小倌,環哥兒如今又是個記不住事的人,這事忍忍揭過不提,沒幾天就沒了聲......”
賈政思來想去還是被賈母說服了,前腳剛走,賈母就下了道蠢決定,讓賴大去外面封消息順帶撒了些京中高門大戶府邸的私密辛聞,滿以為這招轉人耳目能遮蓋住府中醜聞,卻不知道外面傳的越凶了,且賈母派人撒下的幾戶家族辛聞讓正主得知了,這下捅了天撕破了兩家關係,不過賈母撒的那幾家家世門戶都不如賈府,便沒當回事,卻不知破船也有三分釘。
七日後,宮裏賢德妃娘娘下了令招賈母進宮敘舊,這一敘舊就是一下午,等賈母迎着夕陽上了馬車,鴛鴦見賈母那張臉不敢出聲,一舉一動都像是尺子量過一般,丁點聲響也沒有,好不容易吸着氣挨到了賈府,當晚賈母便招了老大賈璉王熙鳳以及賈政到榮禧堂,一談就是兩個時辰,期間丫鬟們都被攆到了院門口誰也不準進來,談話內容自然不可得知。
當夜,打更人敲着棒子報時,丑時剛過,王夫人住着的院子一陣尖叫,隱約能聽見‘不是我乾的’、‘寶玉、寶玉’之類,不過幾秒鐘的事兒,凄厲的叫聲頓時蔫了,通往府外的一側偏僻的東角門停着兩輛馬車,彩雲彩霞金釧等王夫人的貼身丫鬟跟着賴大的背影上了馬車,這一夜月光意外的明亮,照在賴大的背上,只見一個披着暗黃斗篷的人歪歪的倒在賴大身上,上了第一輛馬車,賈母身邊信得過的丫鬟小廝搬着行李往第二輛去了,月光灑在馬車上,一溜煙的再也看不到影子......
翌日,賈母傳了話,昨晚王夫人突發頑疾送到京郊的莊子養身體去了。
薛寶釵講的跟說書似得,薛蟠一時有點想不明白這要人證---沒有,要物證---沒有,賈府就這麼把正房太太強行送到京郊莊子養身體去了?!他雖然是現代人,可在這裏七年,也熏陶了不少規矩常識,這種行徑哪裏是大戶人家做的出的?再者,賈母這麼做就不怕他的舅舅王子騰算賬嗎?!
“這賈環不容小瞧啊!”
末了,薛蟠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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