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新的文字
那一聲用儘力氣的嘶吼幾乎讓整個景陽宮都跟着顫抖了起來,花意和玲瓏豈會忍心去捆綁住傾暖的雙手?那種痛苦的表情足足可以讓她們心痛如絞,她們怎麼忍心,怎會忍心?花意此時此刻只能抱着傾暖的雙手擱在自己的胸前,這會兒連眼淚都不敢再流一下,玲瓏卻突然一抹眼淚,撐着床榻站起來,轉身就要出去,她的背影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凌然大義。
花意叫住她問:“你要去做什麼?”
傾暖此時此刻被折磨的早已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她想要睡去,想要忘記身上的疼痛和蝕骨的燥癢,可是一天一夜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即使有不過才閉上眼睛,又會被折磨醒。迷離之中她看到了玲瓏的背影,傾暖沒有問她要去哪裏,也沒有問她去做什麼,她只是虛弱地說了句:“你要好好的等我好起來!”
這就是傾暖的暖心所在,再聰明的人也會有愚笨的時刻,而傾暖能夠洞察身邊熟悉人的所有的舉動意圖靠的不是那些常被外人炫耀的聰慧機智,她用的不過是最簡單的了解二字。玲瓏踏出去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她蹲下身子捂着嘴巴哭了起來,那種壓抑的哭聲在景陽宮久久回蕩不散。
中秋節晚宴結束之際,霓裳依然如同大家出乎意料的一般出現了,不同與上次的舞曲,這次的整個舞台以梨花作為基調,舞姿也是很輕柔的溫暖調子。多數人是抱着欣賞的心態來看待霓裳的復出,妙蟬卻鄙夷地看了看對面的嫚姝,滿臉不屑,自己不滿還不說,拉着一旁的落城就嚷嚷道:“不就是會跳個舞,有什麼了不起的?南府的舞姬們隨意拉出一個都比她跳的好!你時常去永壽宮,可曾看到過中秋節的單子?怎麼我沒聽說事前有這個安排?”
落城旁若無事地拈了一顆葡萄放在嘴裏,不疾不徐地又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這才轉頭去看嫚姝,恬淡的笑容漸漸浮起,落城道:“臣妾不過是去過兩次永壽宮,頭一次是嫻妃娘娘召臣妾去替嫻妃娘娘整改一下之前的衣物,第二次是去送臣妾改好的衣物,旁的並無其他,願怡嬪娘娘原諒臣妾的不知之過!”
右側的若歡看得有些痴迷,反而拍手稱讚:“這舞美極了!”
她的這話自然得了妙嬋的大大白眼,不過還好若歡沒有發覺。漫天的梨花花瓣飄然落下,連同着弘曆都很是驚異,此時此刻的時節哪裏還有梨花?隨着最後一片梨花落地,霓裳的雪白的長袖也緩緩而落,而接着響起的是弘曆高呼的:“好!”
看着弘曆如此着迷,嫚姝更是得意地昂起了頭顱,仿若舞台上跳出這般的舞的是她自己,霓裳那敲到好處的眼神讓嫚姝感覺到了一個無依無靠之人的真心,她這次果然沒計劃錯。不同於對面嫚姝的洋洋得意,那些痛苦的回憶再度湧上心頭,妙蟬吶吶自語:“皇上不是最討厭梨花?”
落城抿了口水,眼角掃過一邊的妙蟬,毫無痕迹地問了句:“不知怡嬪娘娘怎麼知曉皇上不喜梨花?”
未等妙蟬說出口,宴席已經宣告結束,中秋佳節弘曆要留在長春宮這是一直延續下來的祖宗規矩。不過弘曆還是先送了太后回慈寧宮,福雙嬤嬤呈上了清茶,太后朝弘曆那邊推了推,笑道:“這是你之前最喜歡的竹葉青,哀家一直替你備着呢!”
弘曆道了謝,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緩緩放下。太后嘴角的笑容溢着一絲幸福:“你最是孝順,哀家很是知足。今日跳舞的那個女子哀家若是沒記錯,可是以往陸貴人身邊的宮女?”
對於頭一次自己安排的好事沒有成功太后一直耿耿於懷,她沒有問是礙于靖柔面子,若是弘曆自己不願,那靖柔可不是要傷心?這些年她雖然安排了永琪在靖柔的身邊,可那終究是旁人的孩子,更可況永琪的生母尚在人世,永琪再長大了些,懂了人世,還會不會對靖柔這般親近?宮內能夠做到鈺彤那般對旁人的孩子視如己出的着實不多,太后也很是佩服鈺彤的所作所為,平心而論連如今的自己都無法做到鈺彤那般。
“是!”弘曆目色平平,並看不出任何波瀾,對於那晚的事兒,弘曆不願再去想,任他怎麼去想也想不明白,他不是隨意就能跟女人同床共枕肌膚相親的人,可那晚……想起那晚迷離的自己弘曆反而是有些懊惱。太后也看出了弘曆的厭倦之色,故而忙換了話題,說:“前朝若是有合適的姑娘你替哀家的皇孫留意着,哀家聽聞永璜看中了伊爾覺羅家的姑娘?伊爾覺羅氏怎麼也不太合適,做個側福晉還好,福晉皇上你還是要好好挑挑!”
弘曆依然笑的順從:“這個兒臣自會留意!”
看着這個自己一直寶貝着養大的孩子,太后笑得有些不自在,不過轉瞬間他的兒子就成了這個國家的王者,她更是被奉為太后,可是風起雲湧的後宮,堪比刀光劍影的後宮生活突然變得平靜,她開始突然不適了起來,連通以往恨之入骨的人她都有些懷念。待弘曆離開之後,太后反而拉着福雙的手說:“我想皇上了!”
抬頭看了看外頭弘曆的身影,福雙拍了拍太后的手背,道:“奴婢去叫皇上一聲?”
今天中秋夜,弘曆去長春宮是祖宗規矩,這已然晚了時辰,太后也是最識大體的女子,不然先皇也不會讓年紀輕輕的熹貴妃來打理六宮。太后搖了搖頭,笑容有些落寞:“我說的是先皇……胤禛!”
胤禛二字從太后口中說出的時候,恍若時光倒流回去了那年冬天的大雪之夜,那夜之後福雙再也沒從太后嘴裏聽到過胤禛二字。直呼皇帝名號是大忌,可每次太后叫的時候,先皇眼中都是疼膩的溫柔。
那夜大雪,先皇進永壽宮時面色就不大好,那晚先皇第一次打翻了太后呈上的茶水,福雙愣住也嚇住了,反而太后平靜地笑了笑示意讓福雙出去。那晚的雪格外的大,那晚格外的冷,那晚熹妃成了熹貴妃,那晚也是熹貴妃最最狼狽的夜晚……
那晚她失去了她最愛的男人。
那一聲一聲喃喃的胤禛,卻再也換不回那個男人的回頭。
景陽宮值夜侍衛輪崗交替之際,弘曆隻身一人踏着月光緩緩而來。傾暖在他的心裏,他從未忘記過,所有的思念他都壓抑在自己的心裏,反而是今晚滿天的梨花讓他再也抑制不住地思念,他想要看一眼那個如同梨花一般淡然恬靜卻又濃烈炙熱的女子。
侍衛們的步伐整齊有序,路過弘曆身邊,他們先前愣了片刻,看出此人的不凡他們也都閉嘴不言,反而回了屋內有人好奇問了句:“咱們萬歲爺是什麼意思?今夜難道是來檢查咱們可否用心當差?”
“咱們萬歲爺果然體恤咱們呀!”
“萬歲便裝而來,你們也真夠眼尖能夠看出來!”其中一人提起酒壺直接灌了口酒“咱們萬歲明顯不願讓人發覺,大家啊都當做沒看到就行了!”
此人在這幫侍衛中間頗有威望,他說的話很是有理,諸人聽后連連點頭贊同。
想起那晚倆人之間的約定,弘曆在景陽宮外猶豫了幾下,抬頭看了看,最終轉身朝着相反方向去。
長春宮早就迎來了聖駕,可當君宜歡喜來迎的時候,卻見吳書來尷尬地笑了笑,他朝君宜走了兩步,低聲道:“皇上隨後就到!”
看了看身後的轎子,君宜最開始還有些生疑,弘曆一向不喜歡坐轎子,今日的確……的確與眾不同。月亮圓滾滾地縮在天邊一角,照亮了宮城,君宜看了看東方的黑色天空,眼中有些傷感:“永和宮?”
吳書來眼眉一抖,更是順從地垂了頭。瞧了瞧吳書來的模樣,君宜翹了嘴角:“吳總管,今晚的梨花醉可好看?”
梨花醉乃是今晚霓裳跳的那隻舞。
為難地嘴角抽搐了兩下,吳書來一個字也為說出口。弘曆當場叫好的舞,他怎麼敢說不好,可皇後面前他又怎敢去讚賞旁的妃嬪的舞姿?
君宜似乎也不想知道答案,她掃視了一下浩浩蕩蕩的聖駕,對着那頂空空的轎子緩緩屈膝跪下:“臣妾恭迎皇上聖駕!”
不單單是吳書來,陳進忠,高玉都知這頂轎子是空的,可他們看着君宜緩緩跪下的時候,心內還是不免震撼住了,那時那刻月光中緩緩跪下的女人,身後似乎有些讓人不得不臣服的光芒。
而一聲壓抑的呢喃聲似乎傳到了弘曆的耳邊,讓他突然駐足停留,側耳傾聽。
那聲音着實痛苦,讓聽着的弘曆都覺得渾身發麻,而他尋聲走了兩步,竟然在景陽宮。他疾步折回來,門前的他心臟被狠狠地揪了起來,那聲音是他的傾暖。迫不及待地他推門進來院內,走到廊下,那呻吟聲一聲聲地刺痛着他的胸口。
他的一系列動作做的極快,看門的侍衛都沒回過神。可到了門前的弘曆卻突然停了下來,伸出的手也緩緩握起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硌得掌心生疼。宮花寂寞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