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哪一個皇上
回了寧壽宮,崔嬤嬤見她自己一人回來,嘆了口氣對她說:“我就說不讓你去,他們那些人,哪個不是看着上頭的意思行事?咱們這個地方,他們怎麼會來?”
傾暖搓了搓手,踩着滿院的厚厚積雪朝廊下去。崔嬤嬤的灰色宮裝再這樣的夜色中很是不容易被人察覺,因上了年紀,崔嬤嬤頭髮已經逐漸發白,看上去讓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疼了這個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座宮城的老人家。而她見傾暖行走艱難,超前走了走,朝傾暖伸出了手。那雙手滿滿的都是傷痕,皸裂的傷口還往外滲着血珠子,觸目驚心。傾暖伸手握了握,卻不敢太過用力,那冰涼的手,讓她不知怎的就酸了鼻子。
見她要哭,崔嬤嬤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傻丫頭,你呀,怎麼這麼傻!”
冰冷而又溫暖的懷抱,是如今傾暖在寧壽宮守護下去的唯一的執念。崔嬤嬤不止一次地跟她談過她的人生規劃,特曾經為她的未來努力過。可每次傾暖都自己回絕了,崔嬤嬤有時候氣急了,就對着傾暖嚷嚷:“你陪着我們這些老婆子做什麼?若是有朝一日我們都歸西了,你難道還要自己守着這座空城?”
那樣的話聽起來都覺得凄涼。可每每這時,傾暖都會默默地做好手裏的事情,很是平靜地對崔嬤嬤說:“奴婢不會守着這座城,若是有朝一日您和太妃都去了,奴婢自會自尋出路!”
這樣溫暖的話,讓崔嬤嬤再也發不起火來,她把她所有的心疼都換化成了對傾暖的好,把她當做女兒一般的守護她。此刻傾暖依偎在崔嬤嬤的懷裏,靜默着沒有說話,可是彼此互相給予的溫暖是她們在這樣艱難的環境裏生存下去的最堅不可摧的力量。
傾暖心疼崔嬤嬤,催着她去休息,自己卻往殿內去。內殿桌上的紅燭已快燃完,屋內的光線很不好,床榻上蒼老的太妃依然昏昏沉沉地睡着。傾暖就站在床榻不遠處默默地守護者。一陣劇烈的咳嗦聲牽動着傾暖的神經,老人不知哪來的力氣,忽而一下坐起,眼睛爭得圓溜溜的,喊道:“皇上,皇上,你就這般容不下我的兒子!”
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太妃又重重地跌躺了下來,昏昏沉沉地再度睡去。守在不遠處的傾暖聽到這樣的話時是被嚇了一下的,太妃不常說話,即使有時候說幾句,也都是最平常的話,像這樣尖銳幽怨的話,傾暖還是第一次聽到。走進床邊,掖好了被子,傾暖才抬手理順太妃凌亂的白髮。可是她卻被太妃眼角渾濁的眼淚震懾住了,她也曾經貌美如花過,她也曾寵冠後宮過,可是如今,歲月流逝,她連跟自己兒子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獨自一人在深宮之中等待着歲月的消逝。此刻,傾暖除了心疼,再也沒有旁的情緒。
收拾好了太妃,她轉身要朝外去。地下有黑色的影子搖曳着,她抬頭,見崔嬤嬤流着淚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傾暖走來,握住了崔嬤嬤的手,問道:“嬤嬤,您也聽到了?”
嬤嬤含淚點頭,傾暖猶豫了一下,很是輕聲地問道:“太妃口中的皇上,是當今聖上,還是聖祖康熙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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