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鳶姽之毒

第8章 鳶姽之毒

來人正是雲湖盟的盟主,任青瀾的父親任千行。

盟主一到,眾人都下意識的讓開了一條路,任千行快步走上前去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林遠,試了他全身幾處大穴,而後小心的替他蓋好被子,神色鄭重的直起身來。

“盟主,林兄的情況究竟如何?”蕭雲上前一步問道。

“中毒。”任千行嘆了口氣,目光中深覺惋惜,“即使能救回來也得看他的造化了。”

任千行叱吒江湖多年,見多識廣,在雲湖盟中威信極高。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自然比李舒夜一個陌生人要可信百倍,眾人聞言不禁一怔,那兩個青麓劍派的弟子更是臉色青灰,目光從失措中逐漸回過神來,帶上了一絲屬於仇恨的利光。

“盟主,師兄到底所中何毒?難道真如這位小兄弟所說,是有人蓄意謀害所致?”開口的人是青麓劍派的弟子之一,同屬掌門親傳,林遠的師弟,林旭。

任千行捋了捋鬍子,看了面生的李舒夜一眼,目光隨即落在了他身旁的緋衣少女身上。會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回雲湖盟多半是蘇洛做出來的事,任千行微微蹙眉,這丫頭昨晚上鬧出來的烏龍還沒跟她算賬,這會兒又給他惹出新亂子了。林遠遇刺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蓄意敗壞雲湖盟的名聲,那可不好收場。

蘇洛被任千行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虛,想想自己昨晚才在人家心愛的寶貝閨女臉上畫了只烏龜,頓時不敢跟盟主對視,撓了撓臉頰移開了目光。倒是蕭雲筆直的看過來,朝任千行點了點頭,管他李舒夜是什麼來頭,若有對雲湖盟的不軌之心,他自會替蘇洛清理門戶,不會勞煩盟主費心。

“若是我看的不錯,此毒名為‘鳶姽’,是十五年前被魔教帶入蘇淮地域的奇毒之一。中毒者周身血脈被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會血脈衰竭而死,所幸當年的神醫李淵傾盡所學攻克了此毒,用金櫻子煎水配以銀針刺激受阻的血脈,若能施救及時,方有一線生機。”任千行收回目光,又看了看病床上臉色青灰的林遠,“林少俠的前胸與手肘附近都有大片紅疹,心脈微弱,此乃鳶姽的毒發癥狀之一。”

任千行所說的救治之法與李舒夜先前囑咐堡中大夫所言一字不差,蕭雲跟那兩個青麓劍派弟子聞言都望向了那個站在蘇洛身邊氣定神閑的白袍男子,終於相信他醫術了得。

“不過此毒入世已久,在此十五年間又多次被不同門派變更配方,到如今怕是已有十數種差異,實難推斷出下毒者的身份。”任千行的聲音頓了頓,“玄門,凜淵閣,殘汐這些以毒術見長的門派自然不用多說,包括南門鏢局,混元教之類在江湖上有名有望的門派也有使過鳶姽的時候,下毒者必是利用了這一點妄圖掩蓋身份。”

這就是任千行看出是鳶姽之毒后蹙眉的原因,除了上述門派,包括雲湖盟五大門派中的千機營與九黎也都使用過鳶姽,讓下毒者的身份變得撲朔迷離難以確定。倘若處理不好此事而打破了雲湖盟五大門派之間微妙的平衡性,那後果遠比死了一個林遠要嚴重的多。

蘇洛在聽到凜淵閣的名字時偷偷瞄了李舒夜一眼,很快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移開了目光。李舒夜在心中微微一笑,不得不說蘇洛的直覺有時候的確挺敏銳,這次林遠身上的鳶姽之毒,的確跟凜淵閣脫不了干係。

如任千行所言,鳶姽之毒自十五年前傳入蘇淮,如今已有十數種衍生配方,令人難以推斷下毒者的身份,這也是他選用鳶姽之毒作為凜淵閣暗殺工具的原因之一。林遠身上的鳶姽就是出自他改良過的配方,是凜淵閣不為人知的標識之一。

然而林遠的情況也非常詭異,經由李舒夜之手改良過的鳶姽是作為暗殺之毒使用的,足以讓目標一擊斃命,像現在這樣因為用量不夠而導致目標存活的情況按理說是絕不該發生在凜淵閣殺手身上的重大失誤,除非對方遇到了難以抵抗的意外事故。

再者,他並不記得最近有接手關於青麓劍派的暗殺任務,錯誤的目標與錯誤的用量,使的卻是他凜淵閣的不傳之秘,着實讓人有些惱火。

“青兒,你是第一個發現林少俠受傷的人,那時候可曾注意到有任何不妥之處?”任千行沉吟了一聲,詢問身旁的愛女,復又想起她昨晚受辱之事,眼神溫和了許多,“身子還難受么?”

他這女兒跟蘇洛之間不對付他一直是知道的,卻也無能為力,原本就是些兒女情長的糾葛,加上當事三人都是雲湖盟中人,他不好以盟主的身份出面調解,所幸蕭雲向來不讓他費心,一直也沒讓蘇洛做出什麼過火的事,因此更加顯得昨晚上那場胡鬧實在不該。

“托有些人的福,睡了快一天一夜,難受的緊。”任青瀾哼了一聲,明顯是說給蘇洛聽的。她恨恨的瞪了緋衣少女一眼,目光中透露着怨毒,蘇洛頓時一個激靈,有些驚異的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不會感覺錯,剛才那一瞬間,任青瀾的確是對她起了殺意。

蘇洛用力握住了袖中的緋刃,強迫自己將抽刀出鞘的衝動給忍耐了下來,一直以來她對任青瀾的態度都是不舒服與捉弄居多,但如果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真對她起了什麼危險的心思,她當然也不會畏懼。

想要跟她蘇洛一較高下,讓盟主任千行來還差不多,任青瀾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蘇洛從未放在眼裏。

這麼一想,蘇洛回以任青瀾的目光也變得不太友善,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劈出一道犀利的火光,而後各自移開了視線。

“爹爹,其實昨夜途中我醒過一次。”任青瀾皺着眉回憶,顯然有些記不清當時的情況,“頭疼的緊,後來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隱隱約約似乎聽見外面有兵刃碰撞的聲音,我還以為那是睡迷糊之後的錯覺呢。”

“等到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更覺得四肢酸軟無力,想去小花園裏透透氣,結果就看見受傷的林師兄倒在那裏,我怕的要命,就讓下人去通知你跟蕭大哥了。”

“我接到青瀾的消息就趕了過來,那時林兄已經身中鳶姽之毒不省人事,連堡中大夫也是束手無策,多虧了這位李舒夜李公子出手相救。”蕭雲說著,朝李舒夜一抱拳,對方則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如若青瀾所言是真,那麼她聽到的兵刃碰撞聲,大約就是林兄被襲擊的時候了。”

任千行皺着眉沉思了一會兒,看向那兩個青麓劍派的弟子,“昨夜林少俠應該是在自己房中,二位可曾發現什麼不妥之處?”

林旭是林遠的親傳師弟,平日裏也負責照顧他的起居,二人情同手足,林遠發生這樣的事,他眼中也儘是痛心,“師兄如往常一樣洗漱就寢,並無異樣之處,是我親手侍候師兄睡下的。”

“如此一來,林少俠遇襲的時間,大概就是睡下后的這一段,到青兒聽到打鬥聲的時候了。”任千行閉了閉眼睛,“至於為何打鬥會出現在青兒房間的附近則還需調查……不管怎麼說,在雲湖堡內發生這樣的事件,都是我任千行的失責。”

“未能護得堡中安全,是屬下的失職才是。”聽完任千行的話,蕭雲面露愧色,“昨夜原本該是我與林兄一同商討兇案之事,卻因一己私情而未能赴約,還請盟主責罰。”

聞言蘇洛一怔,側頭看了看低下頭的蕭雲,回想起早上見他時眼底那疲憊的暗影,心中有些難過,咬了咬唇上前一步,站在了蕭雲前方,“……是我的錯,明知眼下堡中人多眼雜,蘇洛不該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胡鬧,更不該負氣一夜不歸。”

說完她自己的眼神也黯了黯,如果她跟蕭雲都在堡中,那麼下毒者定然不會輕易出手,就算出手也必不會全身而退,是她在任青瀾房中一番胡鬧才給了對方可趁之機,讓林遠獨自迎敵。

即使對林遠並無太大好感,在偵查兇案的三個月中也建立起了一些同僚之情,若真是因她而讓這位青麓劍派大師兄身受重傷,蘇洛心中也頗為過意不去。

“罷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任千行擺了擺手,神情嚴肅,“眼下最重要的是兇案一事,雲湖盟藉此機會邀各路豪俠相聚一堂,就是為了揭開這幾月來在江湖鬧到滿城風雨的兇案真相,晚宴已經推了一次,這種時候絕不能再出紕漏,這也是為了兇案奔波數月的林少俠所不願見到的。”

任千行頓了頓,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依我之見,此事不易過早宣揚,我等尚不知下毒者是何目的,若他是為兇案之事而來,因林少俠遇襲而亂了陣腳豈非正中敵人下懷?待雲湖盟向江湖群雄道明兇案的真相,穩定人心一致對外后再詳細調查此事,方能事半功倍,諸位意下如何?”

盟主開了口,眾人自然不便多說。任千行轉身看向了林旭,“林少俠受傷的這段時間,就有勞林旭少俠為青麓劍派主持局面了,待今日晚宴之後雲湖盟必將揪出兇手,交由青麓劍派親手處置。”

這還是林旭第一次被盟主連名帶姓的叫,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一直以來他都只能跟在林遠身後,雖然同為掌門親傳弟子,外界卻永遠只記得林遠之名,忽略了他這個不起眼的小師弟。他趕緊應下了盟主的請求,雙手一抱拳,微微躬身,“林旭定不負盟主所託!”

任千行鄭重的點了點頭,又交待了林旭幾句,隨即帶着任青瀾起身離開,去準備昨天被延後的晚宴。房間中的氣氛有些安靜,幾人各懷心思,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李舒夜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蕭雲,修長白皙的手指緩慢的摩挲着一枚白玉扳指,嘴角掛着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

蕭雲在說謊。

或許他在眾人跟前裝的無懈可擊,但卻瞞不過李舒夜的眼睛。初見蕭雲時李舒夜就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那處如紅疹般詭異的傷,如今見到中毒的林遠后更加可以確定,那一定是接觸鳶姽后所造成的。雖然接觸的量非常小,大概只是輕輕沾到一點的程度,但李舒夜可以肯定那一定是鳶姽之毒,凜淵閣閣主絕不會將經自己之手調製的毒錯認。

由此可以推斷,第一個見到林遠受傷的人不是任青瀾,在她之前蕭雲肯定已經見過林遠,還不小心沾到了一些他身上的鳶姽之毒。

蕭云為何要謊稱他等了蘇洛一夜,凜淵閣的毒又為何會出現在雲湖盟里,着實令李舒夜匪夷所思。他原本是為了蘇洛才來到了這雲湖盟,卻不想會意外遇到凜淵閣經手的鳶姽之毒,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讓李舒夜頗覺玩味。

看來這雲湖堡中的局勢,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暗潮洶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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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雲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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