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酒肆奇遇
這間酒肆幾乎是小城中最熱鬧的地方了,搭在木板與石頭建成的房屋中,中央是一個簡陋的看台,一名美艷的胡姬正翩翩起舞,而門前的空地上擺了很多木桌木椅,林林總總的坐着不少叫好的酒客,氣氛很是喧鬧。
蘇洛走進了那酒肆,剛剛拿到護送駝隊的報酬,她手中闊綽,叫了這店裏最好的酒,又點了一斤上好的荒漠羊肉,順勢找了張空桌子坐了下來。酒肆圓台中央起舞的胡姬見來了新客人,扭動着水蛇腰拋給蘇洛一記媚眼,那胡姬用紗巾蒙了面,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卻是與淵族人全然不同,長的狹長而深邃,眼角微微上挑,瞳色蔚藍如海,直把人能瞧出水兒來。
起舞的胡姬身形一轉,細腰緩緩搖動,衣角墜着的銀鈴頓時脆響起來,配合著她曼妙的舞步發出一片叮叮噹噹的鈴音,十分好聽,那輕紗製成的舞衣彷彿雲霞一般鋪展開來,隨着胡姬的舞步猶如一池攪碎的霞光,晃的人眼花繚亂。周圍的酒客頓時一陣起鬨,蘇洛也跟着叫起好來,豪爽的給了一錠銀子的賞錢過去。
那胡姬得了賞錢自然是高興,又朝蘇洛飛了個香吻過來,而後身形一轉卻是去了別處另一個酒客的桌邊。蘇洛有些好奇的撐頭看去,那居然也是個西域女子,一頭海藻般濃密而曲卷的褐色長發,額間戴着一枚蔚藍晶瑩的寶石月環,五官深邃而美麗,一雙眼睛也是那般狹長的海藍色,卻是比那胡姬要深沉大氣許多。那女子手指間夾了一片成色十足的金葉子,在胡姬欣喜的神情中摸了摸她美艷的臉蛋,輕佻的將金葉子塞進了胡姬的胸口裏。
蘇洛不禁暗暗咂舌,心想這西域的民風果然彪悍,連女子也能這般肆無忌憚的調戲舞姬。那起舞的胡姬卻是不慎在意,朝那金葉子吻了一吻,一個旋身又再次回到圓台之上,合著銀鈴聲翩翩起舞。
蘇洛一邊欣賞那胡姬的舞,一邊喝着西域特色的醇酒,心中很是愜意,然而沒等她美上一會兒,一聲巨響忽然在這酒肆之中砸開來,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蘇洛轉頭一看,卻是一群腰跨大刀的彪形大漢將方才給胡姬金葉子的闊綽女子給圍住了,為首的一人方才一掌拍碎了那女子跟前的木桌,是以發出了巨響來。
“呵,小妞兒,還得意上了?讓你給爺幾個賞錢花花是你的福分,不然這麼一副細皮嫩肉的小身子,嘖嘖,擱哪兒不夠爺幾個樂呵樂呵?”那拍碎木桌的壯漢一腳踩在了旁邊的木椅上,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淫/邪之意;他的左眼上帶着皮質眼罩,一道粗礦的疤痕橫跨過眉骨,讓他的神情看起來分外猙獰。他一說完周圍的大漢也都哈哈大笑起來,一些人還暗示性的舔了舔嘴唇,言行間絲毫沒有顧忌。
那是一群混跡於荒漠之中的馬賊,靠打劫往來的商團為生,都是些心狠手辣刀口上舔血的悍匪,酒肆中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招惹他們,連那起舞的胡姬也不知不覺間停下了舞步,有些手足無措的看向這邊。
那褐色捲髮的西域女子身邊還跟着兩名侍婢,所穿都是織法上乘的輕緞,也難怪這群馬賊會在城中就明目張胆的盯上了她們。一名侍婢頓時就急了,上前攔住了那馬賊頭子,一面急急說道,“簡直放肆!竟敢在此地明搶,你們可知——”
啪——!侍婢話音未落便被那馬賊頭子給一巴掌扇到邊上去了,獨目的壯漢惡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甚耐煩的朝那西域女子道,“爺今兒就是明搶了怎麼著,有金子趕緊拿出來,沒有的話,嘿,都給我帶回去供兄弟們樂呵!”
周圍的馬賊見那女子比蒙面舞姬更勝一籌的容貌后早已按來不住,此時老大一發話立刻嬉笑着圍了上來,作勢要去抓那西域女子。
啪——
一聲比剛才那悍匪拍碎木桌更大的巨響猛地炸開來,眾人一驚,紛紛朝那聲源處望去,卻見一緋衣的淵族女子獨自拎着酒壺小酌,她鬆開拍在桌上的右手,卻是把那黃銅製成的酒樽給生生摁進了木頭裏,她一鬆手酒樽便再也承受不住,在眾人眼皮底下化作了紛紛齏粉。
“我道是何人亂叫擾我喝酒雅興,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西域果真是尚未開化的蠻夷之地。”
那馬賊頭子聞言怒火衝冠,頓時丟開了那西域女子走向了蘇洛,這馬匪一輩子大字不識一個,卻是最忌諱別人叫他蠻夷,此番被人當眾挑釁哪裏還忍得住,一邊走便一邊拔出了背後那把足有半人高的大刀,怪叫一聲便向那膽敢出言不遜的女子砍去。
蘇洛卻是不躲不避,就着手中的筷子架住了那獨目大漢劈來的刀,而後使了個巧勁一轉,將那大刀往旁邊撥去。那大漢被刀勢帶着朝前趔趄了兩步,似乎不敢相信那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能用筷子抵擋住他的攻勢,他回頭一看,那筷子上隱隱流動着幾乎肉眼可見的內息,經此劇烈的碰撞后頓時承受不住,碎裂開來。蘇洛翻身離開木桌,在大漢第二刀劈來之際順手牽羊了另一個馬賊的佩刀朝後一擋,兩把大刀撞在一起,激起了一串細微的火光。
“給我一起上!”那馬賊頭子大叫一聲,擼起膀子又是一刀劈來,勁猛的刀風幾乎能割傷蘇洛的臉頰,蘇洛不敢大意,反身一刀劈出,紅塵心法的內勁震的那兩把大刀嗡鳴不止,讓蘇洛忽然有些懷念緋刃;若是那柄神兵在手的話,此時就是那馬賊頭子的大刀碎裂,被緋刃一刀封喉了。
四周蠢蠢欲動的馬賊們頓時提着刀撲了上來,眼見場面逐漸失控,酒肆中的食客都紛紛逃了出去,連那起舞的胡姬也在店老闆的護送下離開,蘇洛倒也樂得輕鬆,繞着一群馬賊在這酒肆之中奔逃,氣的那馬賊頭子哇哇亂叫。
蘇洛此時的功力已然不能與在蘇淮之時同日而語,愈發臨近大限之日便愈是她內力高峰之時,她已然能僅憑內力壓碎酒樽,以木條抵擋長刀,對付這幾個馬賊自然不在話下。真正該值得她擔心的卻是這蓬亂而失控的內息,她原本不該這麼衝動的加入戰局,先前與金角仙力戰之後尚未平復,如今又是以一敵多,她幾乎快要能感覺到那些不受控制衝出體外的內息了。
然而內傷的威脅並不能讓她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強搶的女子冷眼旁觀,若是路見不平卻不能拔刀相助,那蘇洛還會是蘇洛嗎?更何況能在此處遇到一個她深覺有興趣的女子,還能順手救下她,也是緣分的一種啊。
一念至此,蘇洛嘿嘿一笑,手中長刀再無顧忌,朝那馬賊頭子當頭斬下,勁風帶着紅塵心法勢若萬鈞的力道撲面直下,馬賊頭子一隻獨眼幾乎要瞪出血來,險險避過之後卻還是被刀鋒划傷了喉嚨,再也不能發出聲來。
那群馬賊頭子雖無高深的武功,卻勝在一身蠻力與那些從刀刃口上舔血而學會的搏鬥技巧,與蘇洛纏鬥了好一會兒,被斬傷數人之後終於意識到他們不敵蘇洛,馬賊頭子的聲音如漏風箱一般嘶吼了一聲,那幫馬賊便謹慎的防備着蘇洛,一點點的退出了酒肆之中。
西域女子的兩名侍婢都被這激斗嚇的瑟瑟發抖,她本人卻還算沉得住氣,確定那些不好惹的馬賊都退走之後才朝蘇洛走去,學着淵族人的禮節朝她拱了拱手,“赫木恩多謝女俠救命之恩,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蘇洛一番激斗之後卻是內息翻湧,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看了那自稱‘赫木恩’的西域女子一眼,微微一笑,“不過順手而為罷了,不必言謝。倒是你出行在外,當明白財不外露之理,像今天這般…………”
蘇洛話未說完便再也壓制不住體內外泄的內息,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赫木恩與她那兩名侍婢都嚇了一跳,趕緊扶起昏迷的蘇洛,見她雖是神色虛弱,卻也沒受什麼明顯的外傷,赫木恩微微蹙眉,伸手搭上了蘇洛的脈搏,剛一碰上卻是如針扎一般收了回來,稍稍平順受驚的心后才又繼續診脈。
“殿、殿下……這可如何是好……”那侍婢一看便是沒受過大風大浪的人,好不容易得救之後恩人卻又暈了過去,頓時手足無措起來,言行之間也就忘了她家主子的吩咐,照常稱呼起赫木恩的名諱來。
“……她體內的亂涌的氣息就好像一包一觸即發的火藥一般,即使在這樣危機的情況下也還能義無反顧的救人,還跟我說什麼順手而為……”赫木恩似在嘆息一般,也沒有追究侍婢說漏嘴的過失,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昏迷過去的緋衣女子身上,“世間怎會有如此亂來之人,簡直是————”
她反覆探尋着蘇洛的脈象,眼中又氣又急,雖是被蘇洛所救,此時卻是像在埋怨蘇洛如此任性了。那脈象中無時不刻往外傾瀉的內息正是蘇洛不斷流逝的生命力,若是放任不管的話不出三個時辰這緋衣少女便是路邊一具冰涼的死屍了。
這丫頭,救人之前都沒考慮過自己的情況嗎?!
赫木恩惱了一會兒,也不知自己在氣惱什麼,只想着待蘇洛醒來一定得好好訓她一頓,連自己的命都愛護不得,還談什麼拯救別人?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然而蘇洛眼下的傷勢卻是根本不可能撐到醒來的時候了,放眼整個西域,能有把握醫治這種傷勢的人只有一個,還恰巧是她認識的人……這緋衣女子又恰巧在這樣的時機巧遇救了她一命,難道真是上蒼所安排的緣分嗎?
“殿、殿下……”侍婢少有看到赫木恩如此急躁的時候,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這姑娘的傷……”
赫木恩閉了閉眼睛,恍若未聞。她腦中正進行着激烈的爭鬥膠着,一番掙扎之後卻還是朝昏迷不醒的緋衣少女妥協了。
“她的傷唯有御醫能夠一試。”打定主意之後,赫木恩豁然睜開了眼睛,海藍色的眼眸中夾雜着一絲懊惱與無可奈何。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撂挑子不幹離家出走了,如今不到一日卻又為著這樣的理由灰溜溜的回去,她一定是史上最憋屈的王女了。
美艷的西域王女氣惱的跺了跺腳,招呼隨行的侍婢將蘇洛扶起來,“還愣着幹什麼,——起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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