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險象環生
像是做了一場異常悠長的夢,那夢太長太噩,宋韻好幾次想逃離,但一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雙腳,令她在黑暗中沉沉浮浮。
“宋宋——宋宋——”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韻用儘力氣掙扎,終於找回了一點知覺,意識慢慢回籠,她似乎看到了一絲光線。
看到她眼皮微微跳動,坐在病床邊的夏陽激動地提高聲音:“宋宋!你醒了?”
宋韻艱難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到夏陽一張憔悴的臉,雙眼像是兔子般的紅眼睛。
實際上宋韻是被疼醒的,好像哪裏都痛,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痛。她皺了皺眉,開口:“夏陽,怎麼了?”
五個字,只有口型,並沒有聲音。
就算是腦子此時再混混沌沌,宋韻也能感覺到嗓子的不同尋常,下意識張嘴再用力試了一下,還是只有氣息沒有聲音。
夏陽見狀趕緊道:“宋宋,你別說話,醫生說你吸入了太多濃煙,傷了嗓子,暫時失了聲。”
宋韻聽了他的話,怔了怔,停下徒勞的嘗試。
她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腦袋從外到內都很疼,意識也還是混亂不清,但總歸是慢慢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她深夜離開店裏的時候,遇上打劫,被兩個劫匪綁住丟在了倉庫里,然後店子失火,再之後就沒了印象。
但她還記得當時在失去意識之前,以為自己十有八,九命喪於此。現在看來自己這條命沒丟,至於怎麼撿回來的,她卻是一點都不清楚。
現下最大的感覺就是后怕和恐懼,那種恐懼比遇險時更甚。
宋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思忖了片刻,復又睜開眼,看向紅着眼睛的夏陽,用嘴型開口問:“我怎麼會在這裏?”
夏陽抹着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快兩天。”說著,乾脆抽泣出來,“都怪我不好,要是我一直陪着你,等你一起回家,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你怎麼會被人綁住?還差點被燒死?”
宋韻伸出手拍了拍他,繼續無聲道:“我遇到打劫,被人綁在倉庫出不來,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就起火了。”
夏陽道:“你放心,已經報了警,警察在調查,不會讓壞人逍遙法外的。”
宋韻微微點頭,閉了閉眼睛,混混沌沌的腦子裏驀地出現一些不知哪裏來的片段,只有聲音沒有畫面。
“宋韻!宋韻!”
然後砰地一聲,倉庫的門被撞開,她被人從地上撈起,落入一個堅硬灼熱的懷中。
她眉心微微蹙了蹙,夏陽察覺她這小動作,輕聲問:“宋宋,是不是不舒服?你頭上撞傷了,有輕微的腦震蕩,手臂上還有一些燒傷,不過醫生說應該都沒大礙,就是得在醫院觀察幾天。最嚴重的還是嗓子,不知會不會有永久性傷害!”
宋韻沒太認真聽他的話,靜默了片刻,再次睜開眼睛,看向夏陽,遲疑了一下,才問:“是誰把我救出來的?”
夏陽愣了下,咕噥道:“是盛予正,如果不是他恰好路過,等到消防人員發現你,可能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頓了頓,他聲音更小了幾分,“他為了救你也受了傷,現在在隔壁病房。”
宋韻怔忡幾秒,問:“他怎麼樣了?”
夏陽道:“他燒傷比你嚴重很多,頭部被吊燈砸中縫了幾針,不過也沒什麼都大礙,跟你比起來只能算是皮外傷。”
兩人正說著,門口傳來低低的腳步聲,門被輕輕推開。
夏陽轉過頭,看到來人,道:“盛總,你來了!”
盛予正朝他點點頭。
他頭上纏着紗布,臉上還有擦傷和燒傷的痕迹,若不仔細看,根本就認不出這是那個平日裏光鮮英俊的男人。
他慢慢走過來,站在宋韻床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床上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啞聲開口:“你怎麼樣?”
宋韻搖搖頭,又點點頭。
夏陽見狀,起身道:“宋宋,你剛醒過來肯定餓了,我去給你買些清淡的粥來。”
說完,又不着痕迹地在盛予正肩膀上拍了拍。
待夏陽離開。
盛予正在床邊坐下來,稍稍湊上前,伸手將她散亂在額前的頭髮撥開,輕笑了笑:“我問過醫生,他說你沒大礙,就是嗓子可能會短時間沒法恢復。”
宋韻對上他的眼睛,此刻她的心情無比複雜,複雜到有些混亂。
即使之前他對自己做的事,再如何十惡不赦,但這一回卻真真實實救了自己的命。
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
“謝謝。”宋韻對上她的眼睛,雖然只能做口型,發不出聲音,但這聲感謝卻是由衷的。
盛予正看着她笑了笑:“你沒事就好。”
宋韻怔了怔,頭上的疼痛讓她皺了皺眉,她乾脆趁此闔上眼睛,避開他深深的目光。
盛予正了解她此刻的心裏,也不再開口說話,只默默看看着她。
直到這一刻,這兩天遲遲不散的后怕才真正淡去。
一室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盛予正終於微微嘆了口氣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啊你了。”
他看着她點了點頭。
走到門口,盛予正小心翼翼將門拉上。剛轉身抬起頭,就看到拎着飯盒的夏陽,皺眉抿嘴在在幾步之遙看着他。
“那個……”夏陽有點語無倫次低聲道,“這兩天我一直守着宋宋,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
說完,特別誇張地給他鞠了個躬。
盛予正愣了下擺擺手,笑着低聲道:“其實現在想起來也挺后怕的,當時並不知道她在店裏,差一點就沒有衝進去。”
夏陽聽他這麼一說,眼睛又紅了一圈,自責道:“都怪我提前離開,要不是留她一個人在店裏,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他說完,古里古怪地看了眼盛予正,話鋒一轉,語氣有點乾乾道,“不過……雖然你救了宋宋,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對她道德綁架,讓她回到你身邊什麼的,你也知道你們的身份,在一起實在是有點荒唐。”
盛予正表情僵了僵,道:“放心,我不是這種人,也不會纏着她。我跟你一樣,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好。”
夏陽倒是有點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扯了扯嘴角,姑且表示認同,然後同他點點頭,拎着飯盒推門而入。
“宋宋,粥來了。”
宋韻睜開眼睛,掙扎着坐起來,卻因為虛弱無力,腦子一陣眩暈,沒能成功。夏陽趕緊上前將她扶了起來:“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吃清淡的食物,這幾天你得受委屈了。”
宋韻靠在床上,難受地點點頭,她看了看他,用口型問:“你是不是一直沒睡覺?”
夏陽嘿嘿笑了笑:“你沒醒過來,我不敢睡。”
宋韻道:“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不行。”夏陽忙不迭搖頭,“我是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的。我要真困了,待會在小沙發上補一覺就是。”
宋韻知道他自責,無奈地笑了笑:“這裏是醫院,醫生護士一按鈴就會來。沙發是睡覺的地方么?”
夏陽撇了撇嘴還是不願意離開,宋韻看他一臉倦色,擔心他這樣下去熬壞了身體,便故意不再吃他喂來的粥。
夏陽急了:“怎麼才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宋韻道:“你不回去睡覺我就不吃了。”
夏陽拗不過她,只得妥協:“那你吃完我就回去。”
宋韻這才配合的將一碗粥喝得精光。
夏陽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回去了。
宋韻靠着床頭閉目養神片刻,大約是吊水的緣故,很快就想去上廁所。宋韻住的是單人病房,設施齊全。
她扶着吊瓶架下地,可還沒站起來,腦袋就翁翁直響,眼前一黑,差點摔下去,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
提着一口氣,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小心翼翼移到廁所里,坐在馬桶上方便完畢后,慢悠悠站起來整理褲子,眼前卻再次一黑,這回她沒能穩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吊瓶架哐當一聲倒地,那瓶還沒吊完的吊瓶嘩啦啦碎了一地。
宋韻倒是沒完全暈過去,就是頭暈地厲害,胸口緩不過氣得難受。她想掙扎着站起來,可渾身上下一絲力氣都沒有。
大腿以上裸在外的部分帖在冰涼的地方,難受得她想罵娘,可惜連呼救都無能為力。
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手上的針管有回血的跡象,只得艱難地伸手去扒針管。
可那針管還沒拔下來,就聽到推門而入的聲音。
就算來人是醫生護士,宋韻也覺得自己這副褲子拉下半截倒在地上的模樣,也實在是足以讓人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宋韻!”很顯然不是護士。
是一個熟悉的男聲,剛剛離開不久的盛予正。
宋韻悲憤地閉上眼睛,沒有再發出任何響動。
“你怎麼了?”盛予正推開廁所的門,看到躺在地上狼狽的人,似乎嚇了一跳。不過問了這句,他很快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上前將宋韻手上的針頭拔掉,隨手將她的褲子拉起來,把她整個人打橫抱在懷裏,運回到床上。
宋韻不知該不該慶幸自己現下不能說話,至少省去了可能面臨語無倫次的尷尬。
盛予正倒是一臉坦然,像是沒將她剛剛的窘迫放在心裏,只是擔心她的狀況。他抓起她的手,看到針眼處還在冒血,從床頭櫃取了一根棉簽壓住,又伸手按下床頭的鈴呼喚一聲。
“你剛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有什麼需要,叫護士就好。”他頓了頓,“或者叫我也可以,我就在隔壁。”
宋韻沒有說話,當然她也不能說話。
盛予正看了看她,又道:“我跟警方通了電話,他們待會會過來做筆錄,失火的原因已經查清楚,是人為縱火。不過附近的監控被破壞,警方還沒發現什麼情況,我聽說你是遇到了搶劫對不對?”
宋韻點頭。
盛予正面色沉沉,忽然像是怒極了一樣,冷聲道:“這些劫匪真他媽可惡,謀財而已,竟然還要害命。抓到他們,老子要讓他們一輩子在牢裏出不來。”
他雖然常年看起來一張冷麵撲克臉,但說話向來是禮貌有涵養,宋韻從來沒聽到他說過粗口,聽起來實在有些維和,不免有點訝異地看向他。
盛予正並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只是依舊怒氣沉沉。
宋韻想了想,用口型道:“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機?”
盛予正很快立刻將手機遞給她,宋韻登陸網上銀行查了下自己的銀行卡,裏面的錢果然被取了四萬,這是兩天取款機上最大限額。
“怎麼了?”盛予正問。
宋韻看向他:“有紙筆嗎?”
她不能說話,警察來做筆錄,不如提前將事發經過寫清楚。
盛予正明白她要做什麼,問前來換藥的護士要是紙筆交給她。
警察是一個小時候來的醫院,負責的刑警看了一遍宋韻寫的東西,問:“你是說歹徒搶了你的銀行卡,並且已經取了錢。”
宋韻點頭。
“那這就好辦了,調查銀行監控,應該很快能找出來。如果他們還冒着風險再次去取錢的話,那就更好辦了。”警察思忖片刻,問,“你銀行卡里錢多嗎?”
宋韻用口型回答他:“大概有三十多萬。”
警察點點頭:“那很有可能是歹徒取錢時看到這筆錢起了心思,知道一時半會不能取光,又怕你報警后沒機會再去取,於是心生歹念,回去縱火,想製造出失火的假象,給自己取完裏面的錢爭取時間。”
他的推斷也有幾分道理,不過也只是經不起推敲的說法,只能算是個隨便說說的假設。
在旁邊一直一言未發的盛予正道:“張警官,還麻煩你們在這件案子上多費點心,決不能讓歹徒逍遙法外。”
警察看了他一眼,笑道:“盛先生請放心,這件案子我們已經着重立案,相信很快就會出結果的。我們警察的職責就是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全。”
宋韻想了想當時的情形,在失火之前,她在倉庫里聽到了外面輕輕的腳步聲,似乎並不像是那兩個粗暴劫匪。
她看向警察,蹙眉無聲道:“有沒有可能放火的不是劫犯,而是另有其人?”
警察笑了笑道:“案子未調查清楚前,一切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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