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第30章 .

30.

“容長老,我想去看一眼。”

“看什麼?”榮長老一愣。

蘇徵吟沒有說話,徑直走向了懸崖邊。他來九玄門已經三年了,自然知道這懸崖深不見底,掉下去再無生還希望。

而那個孩子……

“榮長老,這山下有被劉淳打落下去的試煉期弟子云軒,還有一名幼童,求長老將他們屍身找回。”蘇徵吟轉身雙膝跪下,他自知自己沒有這個能力。

“什麼?”這是榮長老今天第三次吃驚了。年近九旬,他已經受不了太多刺激。

先是莫名其妙中毒,五感全失,才逼出毒來,又感覺心神不寧,果然循着找過了,看到了蘇家的小子來了這麼一出。

這事還沒完,居然又爆出了試煉弟子被打下懸崖,還連累了別人。

這九玄門自然也是有小孩子的,各家峰主,或者一些長老,也有在門中尋了道侶的。可外門沒有,外門對外,除了試煉弟子外,是不允許其他十五歲以下的人在的,更別說是個幼童了。就是榮長老自己的孫子,就在這九玄長大,沒經過入門試煉,也是只能呆在內門規定他待的地方。

“快去查查,內門誰家的孩子不在了。”內門裏,誰家的孩子也丟不起。榮長老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你先跟他們去後山禁閉,待我們查明真相……這要是你所託之詞,別怪我給你罪加一等。”

話雖這麼說,榮長老心裏其實已經信了。蘇徵吟人比較冷,幾乎不與人打交道,何曾和人有過這種深仇大恨。

“多謝榮長老。”蘇徵吟靜靜地磕了一個頭,毅然決然地任由幾個管事弟子將他束縛起帶走。

昏迷的多銘也被一起帶走了,作為一個僅有的證人,榮長老準備單獨詢問。而內門也傳來消息,並沒有幼童走失。榮長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懸崖上重新恢復了寧靜。

雲淵在下墜的過程中,腦子裏想了很多東西。

比如玄冥到底怎麼樣了……

下墜的過程太快,也太慢。眼看落下數十丈,雲淵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平靜地等着死亡的那一瞬間。

就在他閉眼的一瞬間,一股巨大的衝擊直奔他來,雲淵感覺得那股強大的衝擊,趕緊睜開眼,眼前白光一片已經撞到了他身上。

雲淵徹底失去了意識。

雲淵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因為夢到自己落到了冰窟窿里。那種窒息、寒冷的難受感覺如同真實的一般,讓他在夢中掙扎個不停。

“啊……”雲淵大叫一聲醒來過來,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泡在水裏。

“別上來。”岸上有人緩緩地開口,聲音稚嫩而慵懶。

雲淵心頭用上狂喜,“玄冥!”

“是我,乖乖在哪裏別動。”玄冥淡淡地開口,語氣沒有太多的情緒。

“好。”雲淵對玄冥,有一種信服的情緒。他自己認為,那是因為玄冥曾經改造了他的經脈,又傳了他功法。

玄冥看着雲淵臉上的激動,心裏默然。其實,這應該是黑卡在他身上的緣故。只是他的就大卡片,從來沒和人類融合過,自然也不能十分確認。

“玄冥……師尊,我為什麼要在水裏待着?”雲淵不知道為何,喊出了那兩個字。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堅持地看着玄冥,沒有一絲的後退。

玄冥雙眸倏然睜開,臉上是一片的不敢置信,“你,你喊我什麼?”

“我知道您之前給我擴張了經脈,又給我留下了功法。我困在三品境界多年,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還有……您給了我報仇的希望。”

“不必喊我師尊,我也不會收下你,一切都是順手而為。”玄冥已經淡然了下來,“你之前也救了我,我們兩不相欠了。”

“我……”

“止語,靜心。”玄冥清冷的聲音響起,“這水是難得的寒泉,常人落進去小命難保,你此時五臟移位,內腑血瘀,正適合泡在裏面。”

“是。”雲淵安靜了下來。潭水冰冷刺骨,他幾乎都要受不了,忍不住想要調動靈力。

“莫動。”玄冥在岸邊打坐,雙眼虛合,並沒有看向雲淵,可雲淵的一舉一動卻逃不開他,“先運轉我教你的功法,不要調動魂力。”

這一修鍊,就是三天三夜。

雲淵體內受寒泉侵蝕,將淤血全部逼出,依照着玄冥的指點,又運轉體內靈力將寒氣一點點逼出。這一番下來,雲淵驚喜的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再次大漲,已經到了四品巔峰,只差一個契機就能立刻躍入五品。

這三天裏,蘇徵吟被關在後山的山洞,三天三夜,他腦子裏全是雲淵被打落懸崖那一刻的畫面。

懊悔已經充斥了全身,他若是早一點,再早一點,就能救下雲師弟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榮長老臉色凝重,下面站着的,是多家兄弟。

多銘急火攻心昏闕了過去,被榮長老手下弟子帶回。多耿為人正直、熱情,九玄中與他交好的弟子不少,他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

他們家兄弟九個,各個黑塔一般,唯獨到了這個最小的弟弟身上,從生下來就弱的像個小貓。全家人小心翼翼地把多銘呵護長大,總算開始修鍊以後,不再像之前月月生病,時時卧床了。

再次看到弟弟這麼蒼白着小臉,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多耿頓時就怒了。要不是蘇徵吟被關禁閉,他非要去問問到底他弟弟出了什麼事。

守了多銘一天一夜,才算看到弟弟眼皮動了動,多耿激動的大哭。快三十的漢子,在弟弟床前哭得跟個孩子似的。一邊哭還一邊發誓以後他偷嘴都不管了。

多銘沒時間哄哥哥,掙扎着要起身。

“你起來做什麼?到底蘇徵吟對你做了什麼,讓你昏迷不醒,你說,我去殺了他。”多耿臉黑的和碳一般。

“不是蘇師兄,是那姓劉的,他將雲淵打下了懸崖!”多銘掙扎着抓住多耿的衣服,“雲淵救回來了沒有?”

“雲淵被打下懸崖?”多耿一愣,臉色頓時猙獰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雲淵算是眾多小師弟里,他比較熟悉,也畢竟欣賞的。原本蘇徵吟托關係把他送進來,多耿心裏很不舒服。

他雖然在七飯堂是個管事,可蘇徵吟後面的靠山大,他以為被他送進來的人,也是和蘇徵吟一樣傲氣,或者是純粹是個好吃懶惰的人。

雲淵來的第一天,也確實讓他惱怒。這小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少爺,手腳高貴的什麼都不會。人家是粘上毛比猴都精,他倒好,粘上毛比鴨子都笨。

多耿承認,他一開始,確實有故意為難的意思。他甚至等着這小子發火,或者第二天蘇徵吟打上門來。他可是聽說了,蘇徵吟對這個新來的小師弟十分照顧,都讓到自己房子裏去住了。

這種事在別人身上都鮮少發生,修士性冷,能稍微幫幫,已經是很有緣分了。

不過對於他的刻意為難,這小子意外的什麼都沒說。任勞任怨,勤快努力,這大概就是他給他為難的回答了。

三天,僅僅三天,這小子讓人刮目相看。不但手上的活兒越來越熟練,這手藝也是越來越好,才十幾天的功夫,就讓他們驚訝不已,直接給了他一個灶台的位置。以往的弟子,要是沒有大半年的經驗,撐不起,也跟不上一個灶台的速度。

最重要的,還是這孩子的性子。和他弟弟比,簡直是太懂事了,他們倆在一起,他心裏踏實。而且,因為雲淵的關係,他也漸漸和蘇徵吟熟識了起來,也知道蘇徵吟那張欠抽的臉之下,其實還是個熱血男兒。

可現在,怎麼就出了這種事?

“就在我昏倒之前,我和蘇師兄親眼看到劉淳將雲淵打了下去。當時還有一個小孩子,被雲淵的水鏈束縛着。”

“哎喲,不好。”多耿看着弟弟,“多銘你還行不行?蘇徵吟被長老關在後山,他殺了劉淳,就要被逐出九玄了!”

“行,哥!”多銘掙扎着爬起來,“帶我去見長老!”

“走!”多耿背起弟弟,直奔外門的議事堂而去,此時,蘇徵吟也被兩名弟子帶到了議事堂。

多耿一路撞到數人,才一路殺到議事堂。多銘從哥哥後背用力地滾了下來,雙膝跪地大喊道,“長老,蘇師兄是冤枉的!”

“哦?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快說來!”

多銘原原本本地將自己看到的事說了出來,說到看到雲淵被一掌打下懸崖,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長老,我知道雲淵恐怕已經死了,可是求您找回他的屍身啊……”

“長老!”多耿也跟着跪下。

周圍的人紛紛求饒,這些日子,有雲淵從中調停,蘇徵吟和眾人的關係緩和了好多。大家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此時聽到如此慘烈的事,無不義憤填膺,摩拳擦掌,就要去討回個公道。

可罪魁禍首,已經被蘇徵吟萬仞碎屍,他們一邊喊好,一邊又不知道怎麼出了心頭這口惡氣。

“既然事情如此,我將此事上報。”榮長老自然是信這番話的。一來蘇徵吟是蘇峰主的嫡孫,二來,多家兄弟九個俱是他九玄弟子,這多家兄弟各個耿直,絕對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的。

何況,有和那劉淳熟稔的弟子,說前些天劉淳頻頻借採買之名下山,後來發現並無需要。而這幾日劉淳也是早出晚歸,神神秘秘。

榮長老推測,這劉淳必是事先有預謀,只是不知他為何要害一個新入門的弟子。

榮長老摸出一張紅色卡片,輕輕一捻,成了一隻紅色的紙鶴,直奔後山而去。眾人靜靜的等待着,大半個時辰后,紙鶴飛回,榮長老看了個仔細,才長出一口氣。

“蘇徵吟違背師門禁令,殺害同門,本該逐出九玄。念其救人心切,又是誅殺罪寇,不予逐出師門。不過你到底犯了禁令,九玄也不得不罰你。”榮長老沉默了半晌,“罰你終生不得入內門。”

這懲罰一出,有的人鬆了一口氣,有的人卻臉色一變。

蘇徵吟臉上平靜的很,靜靜地磕了一個頭,“弟子謝恩。”

一切塵埃落定,只是雲淵和那個孩子的屍身還沒有找到。

蘇徵吟在雲淵跌下去的懸崖邊迎風而站,身後多家兄弟很是不安的看着。

“蘇徵吟,你可別想不開。”多耿瓮聲瓮氣地開口。他曾經聽雲淵和多銘聊天的時候說起過,蘇徵吟這一生的希望,就是成為一名核心弟子,而成為核心弟子,必須要進內門。

門派對他的懲罰,竟徹底斷了他的一生的希望。

“我沒事,你們先走吧。”蘇徵吟頭也不回地說道。多家兄弟生怕惹怒他做出什麼傻事,只好遠遠地退開。

蘇徵吟聽着那山谷里傳來風的嗚咽聲,兩行眼淚倏然落下。

“雲淵,你知道么。給你報仇,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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