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生.還有來生·一
許持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七年一晃而過,他結交親友遇到摯愛,最終卻在一片燃天的火光中歸於原始。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房裏,稍稍動一下身體就傳來一陣巨大的陌生感,只是七天不動,竟有種不是自己身體的感覺了。
“持持,你醒了!”許爸爸驚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着還有女人的啜泣:“持持,你終於沒事兒了!”
許持懵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他親爸親媽,兩個原本離婚的人大概是因為自己突然出事兒所以不得不守在這裏照看,他慢慢轉過頭看見他爸媽趴在床邊眼眶都紅紅的。
“持持,是爸爸錯了,你能醒過來再好不過了!”許爸爸喉頭哽咽,一個五十歲的男人情緒激動到一句話都說的結結巴巴。
許持炸了眨眼,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現代裝飾和房間,眼眶頓時濕了。
他沒想過真的可以回來,勉強伸手摸了摸胸口,那處不一樣的地方此時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傷疤,是舍利子被生生鑲嵌進身體裏的證據,是他七年不曾虛度的象徵,哪怕原來的那副身體不是自己的,這道傷疤卻也隨着他的靈魂而轉移過來。
許持張了張嘴,干啞的嗓子發出微弱聲音:“我……躺了多久了?”
許爸爸和許媽媽連忙告訴他:“七天了!”
他放空似的注視頭頂天花板,原來才七天,他吃了那麼多苦,一手建立的溫馨的師門,於此不過只是七天……
“持持,別哭了,我們都不哭了好不好,是爸爸錯了,爸爸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再做這些傻事了,錢都拿回來了,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好不好……”許爸爸看着許持這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心中恐懼更深,他怕的是兒子身體醒過來,可精神卻未恢復。
“你出去吧。”許持突然開口。
許爸爸和許媽媽都愣住,許持加一句:“媽,你留下。”
夫妻二人覺得哪裏不對,可如今兒子能醒就是不幸中的萬幸,兒子說什麼都是什麼,於是許爸爸神色黯然地點點頭:“好,那你們好好聊聊,我就在外面……”
許持輕輕點頭,也不算太過決絕。
許媽媽和許爸爸離婚已有好幾年,這次如果不是許持大病一場也不會回來,她對許持一直抱有一絲愧疚,難過地握住兒子的手說道:“持持,你要和媽媽說什麼?”
許持扯動嘴角作出一個微笑的表情,盡量把心中止不住泛出的悲傷壓抑住,輕聲道:“媽,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許媽媽愣了一下,因為就在許持昏迷前幾天他們還聯繫過,雖說是不生活在一起,可偶爾還是會打打電話互相告知近況的,她兒子這是……傻了嗎?
許持見媽媽怔忪,輕輕笑了笑說:“媽,我只是……有點想你。”
許媽媽頓時失語,緊緊捂住嘴難以控制地哭出來,邊哭邊說道:“持持,你受苦了!”
“如果……爸爸改過來了,媽媽還會回來么?”許持知道這個問題問的很蠢,很傻,可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要一家人在一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想分開。
許媽媽泣不成聲,卻未給出答覆,其實許持也知道這是痴心妄想,當年媽媽也是受盡了委屈才選擇的離開,自己又為何要自私的把她留在讓她不快樂的地方?
“媽,我就問問,不是要求你……”許持勉強笑說,可眼底終是增添了一抹失落,“無論你在哪裏,都是我媽。”
而他爸,哪怕真的意識到了錯誤也不該在這件事上得到原諒,他曾錯過,就該受到懲罰。
許媽媽也不知該說什麼,對於這個懂事的兒子,她仍舊是虧欠了,將額頭抵在許持手背上,只能啜泣着說著對不起。
許持倒也不在乎,他算是真正明白了那句——除卻生死,哪一樁不是小事?只要所愛之人還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狀況了。
幾天後許持各部位關節都運動恢復后終於能出院,而回到學校走在初春的校園,他又得到了個好消息,那就是之前和學長合計的酒店的事差不多落成了,學長說都是一起做過項目的人,比較看好他的能力,可以直接和他簽個offer,等到畢業來上班就好。
爸爸也似乎真的改邪歸正,許持笑笑,這麼說有點嚴重,不過倒真的沒有再去做投資類的事了,老老實實上班,這一個月還能拿到加班工資。
生活歸於平靜,若不是胸口猙獰的傷疤提醒着他過去的一切不是夢,他幾乎都要忘記自己也曾叱吒江湖逼死皇帝,如今的生活和那七年隔了兩個世界,偶爾想想,還能憶起段無量臨死前的笑臉。
那張風華絕代的臉,饒是隔了兩個世界,持哥都忘不掉。
“小心車。”突然有人拉了下許持的手臂,身體朝後退去的一瞬一輛飛快的小轎車從他前面馳過,許持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艹,學校里開這麼快!”
他剛想轉身和剛提醒自己的人說句謝謝,卻發現那人已經轉身離開了。
“謝……謝。”許持獃獃地看着那人漸行漸遠,最終默默地扭頭繼續朝前走去。
小心車,小心劍,小心有毒,小心殺手……
他頓時停下腳步朝後看去,那人身影已經消失,可許持卻不甘心地拍了拍腦袋覺得自己沒聽錯,那個聲音他怎麼會記錯,那個身影他怎麼會記錯……哪怕他換了一頭黑色短髮,換了一身現代的日常裝扮,自己也不該記錯他。
“段無量!”
許持旁若無人地朝四周大喊起來,他邊喊邊跑,每個路過的身影都不放過的仔細查看一遍,奈何剛剛那個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沒了蹤跡,許持幾乎用三個小時繞完了整個學校,擱穿越前哪怕半個小時也能把這個宅男跑歇菜,奈何他體內還有舍利子的餘威支撐,保留了些許功力,可整個學校繞完他都沒找到之前那個人。
一身淺灰色的襯衣沒入人海就真他媽的找不到了,許持氣急敗壞地踹了一腳石台階,他不敢確定那人究竟是不是段無量,可為何連一個直面確認的機會都不給他呢?
持哥伸手摸了摸星胸膛上的傷疤,因為結痂的關係那一塊兒比其它部位要堅硬很多,在醜陋的傷疤下是融在他身體中的舍利子,他感覺得到舍利子在他的心臟旁邊一同跳躍,給他生機勃勃,那是段無量給他的最後一點念想。
他忍不住有點矯情地想哭:“傻逼段無量!”
然而他站在傍晚空蕩蕩的校門口得不到任何回應,除了保安室的大叔略帶惆悵地看着這個青年似乎非常中二的在宣誓着什麼。
幾個月過去,他順利畢業步入社會,忙碌的工作加班讓他不得不把一部分的精力轉移開,同時考慮到工作地點和家裏有些距離,他就直接從家裏搬了出來在臨近酒店的地方租了間公寓。不算很大,可見識過了八卦門的茅草屋后他覺得自己的下限已經變得無窮低,沒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生活像流水一般緩緩從容的過去,他縱使再想去追尋段無量可能存在在自己身邊的證據,卻也一直得不到回應。
這晚,他加班到十點才出酒店,學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太拼,身體要緊。”
許持笑着揮揮手:“放心,我死不了。”
不僅加班死不了,恐怕連撞車或者被刀捅也是死不了。
他只要步行十分鐘就能到公寓,順便在便利店裏提了點零食牛奶之類的扛了回去,結果拎着一大袋東西剛打開公寓的門便感到身後貼近個人,隨後一把鋒利的小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把錢都拿出來!”
許持頓了半晌,領悟,遇上打劫的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我兜里錢都拿去買吃的了,要不……你把這箱牛奶帶走吧。”許持無奈地站在大門前說道。
打劫的有點懵逼,按說這個情況許持難道不應該大哭着交出錢么?可他一介凡人哪知持哥根本不怕呢?許持慢悠悠地背着他舉起手,晃悠了下袋子說:“還有新鮮的爆米花。”
劫匪沉默許久,惡向膽邊生一把將許持推進了門裏:“跟老子耍什麼花招!去屋裏拿錢!早就知道你有錢在酒店上班了!”
許持被猛地推倒在地板上,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屋外的劫匪瞬間被一個不知道哪兒躥出來的人影按倒在地一頓猛錘!
“卧槽,輕點!輕點!!!”
“嗷嗷嗷嗷別打了我走我走!!!”
劫匪被打的眼淚鼻涕混着血齊齊流,藉著路燈的光看起來慘不忍睹,可騎在他身上的人還不鬆手,拳拳狠厲又不致命,似是非要把這人折磨的求死不能。
許持經歷了最初的怔忪后緩緩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放了他吧。”許持從地板上起身走到門前。
還在毆打劫匪的人動作一頓,卻未鬆開,許持到他身邊蹲下身子笑道:“我們這兒呢,殺人是要犯法的,我又沒什麼路子,你進去我可保不出來。”
劫匪都要哭了,心想大爺我錯了你們多為我考慮考慮吧。
“再說,我還得謝謝他,要不是他,我哪兒逮着你呀?”許持咧開嘴笑的奸詐至極,誰料那低頭打人的人猛地起身妄圖躥下樓去,許持比他更快,直接跨過躺在地上的劫匪一把攔住去者。
高手相撞,兩人分秒內已過招上百次,許持太久未曾運動過還顯得有些不適,劫匪目瞪口呆地看着許持功夫如此了得,心想現在居然還有這樣的高手,一晚還給他撞上了倆,真是日了狗!
許持在互毆中明顯更勝一籌,或者說對方根本不想對他動手,每次要打到人身上了許持就故意湊過去,對方生生撤回手,最後許持直接伸出手猛地環抱住對方死死不撒吼道:“你他媽再跑我真的死給你看!”
對方立刻不動了,渾身僵硬的彷彿一塊木頭,任許持推拉揉捏一路塞進公寓都不敢反抗,臨末許持指着丟在地上的牛奶和零食對劫匪說:“這些拿走,算我謝你的。”說完啪一聲關上了門,剩下鼻青臉腫的劫匪看着滿地零食傻傻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