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二月初,春寒料峭,黃龍山霜寒露重。

山坳處一條山間小道忽傳來一串馬蹄聲,那聲音漸近,讓躲在草叢中的兩個小山賊忍不住竊喜。還未等仔細瞧那打馬而來的人便提了刀,威風凜凜從草叢中跳出。

大喊:“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

隨後聽到噗嗤一個笑聲。

“不得了不得了,沒想到山賊們的攔路詞都是代代相傳的啊。”

兩小山賊聞言大怒,正要還嘴,順便教訓教訓這個出口不遜的傢伙,抬眼一看,只見兩匹高頭大馬一前一後停着。前頭那匹馬上坐着一個身穿詭異黑金鎧甲,頭戴馬尾式白翎的英俊青年,嘴角噙笑,腰側長刀刀鋒映照的白光差點晃瞎他倆的狗眼。而後面那匹馬上,刀疤臉的男人面上全無表情,雖一身布衣,渾身上下卻透着危險氣息。

兩個山賊對視一眼,暗道不妙,這是踢到鐵板了!

不用打暗號,兩人同時轉身,拔腿就跑。

卻聽得那英俊青年笑着說:“山賊朋友,別跑啊,我還要給你買路錢呢。”

倆山賊心裏大喊,信你那就是根秤砣!

“常山,給我抓住他們。”

“是。”

一路狂奔的山賊本想憑藉自己對地形的熟悉躲過一劫,沒想到只不過幾個呼吸,他們倆就被撂倒,拖回那英俊青年面前。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見那娃娃臉布衣男人隨手搬過一塊大石給英俊青年當座椅,立馬改口:“少爺饒命!”

“嗡”一聲鋒鳴,一把他們從未見過的黑金長刀便直直插在距離他們面門只有半寸的地上,倆山賊臉色登時慘白。

“怕什麼,我是好人,又不會殺你們,只是想問你們幾個問題而已。”

山賊立馬狗腿掐笑:“少爺您問,您問。”

“這是黃龍山?”

“是,這便是黃龍山。”

“我聽說這黃龍山上有個黃龍寨。”

“這……”

“嗯?”

“是是是,是有個黃龍寨!”

“哦,那你們兩個是黃龍寨的嗎。”

山賊聞言,對視一眼,沒有立馬答話。不料那英俊青年眉目一橫,說:“我雖然是個好人,耐性可不好,快說!”

倆山賊苦着臉:“少爺,大爺,我們是黃龍寨的。”

“那就沒找錯人,我現在要去黃龍寨,你們帶路吧。”

“啊?!”

“啊什麼,不願意?”

山賊見英俊青年猛地拔出長刀,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一百個願意!”

“那不就得了,帶路!”

兩個山賊心裏苦啊,難得出來打劫,打上了個閻王爺,真是流年不利!還被要挾着帶去寨子,這下慘了,回去指定要挨罰。

四人倆馬悠悠行在山間小路。

這兩個閻王爺不是別人,正是從南林一路向北,走了一個多月的鄔琅初九二人。

鄔琅從王府脫困,將藍面冊子交給初九后便要與其分道揚鑣,卻不料初九不願離開,執意要跟着他。

鄔琅說,你讓我如何相信你,別忘了當初我們是怎麼遇見的。

初九說,臨淄王向外發佈我已死的消息,我又因你在南林逗留多時,主家只怕早已沒我的容身之地。

鄔琅說,那又如何?

初九說,我對自己說,從地道出來后,你若不殺我,我便跟着你。

鄔琅覺得初九神邏輯,道,我又不是殺人狂,見人就殺。而且你們這種探子就沒有被主子喂□□?一個月不吃解藥必死的那種。

初九愣了下,點頭說,總管每三個月發一粒,但我一年只需吃一粒,現在身上還剩五粒。

鄔琅驚訝,那你逍遙完這五年怎麼辦。

初九說,我不會讓自己死。

鄔琅扇扇手,心想你自己只剩幾年好活,還跟着我幹嘛,趕緊想泡的妹子泡了,想吃的吃了,想去的地方去了。

只是,就如他曾經誇獎過的,初九耐性極好,跟着他一路從南林走了幾十公里路。

鄔琅服了,終於鬆口,將他收入門下。

鄔琅說,既然你跟了我,以前那個不像名字的名字就拋了吧。我給你取個新名字,嗯,就叫常山,如何?

初九單膝跪地,謝公子賜名。

鄔琅嫌惡地瞥臉說,別叫我公子,搞得我還是王府那個男寵似的。我朋友都喊我五郎,你也這麼叫就是了。說著又頗為懷念地耍了兩下刀法,感嘆,其實還有更多人叫我爹,現在都聽不到了,嘖嘖,真是寂寞。

常山那張面癱臉上終於露出些驚訝,爹?您有兒子?

鄔琅大笑,自然,我兒子千千萬!

鄔琅又說,常山,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畫風不對勁。沒關係,習慣就好。王府里的那是燕琅,現在是我的主場了。

常山默默點頭,問他既然身負高強武器,又為何要委屈自己不甘不願地待在王府,大費周章才得以出逃。

鄔琅摸了摸手裏長刀,心中怔愣,隨後搖了搖頭。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這王府看起來高門大院,也不過我一個輕功便越過了。起初本有機會離開,出了點意外。那時若我心一狠,將那壞我好事的侍從殺了,倒也沒這麼多的事。不過,我不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們這些探子若要換一個身份,不過是換張臉。我不同,我不可能像你們一樣後半輩子戴着一個假面具過活。若要走,便走個乾淨,斬斷在王府里的一切。但是若我自己憑空消失,這算乾淨嗎。我屁股後面還跟着一個男寵身份的尾巴,而臨淄王府,還有一個名叫燕琅的人。從此我只能像頭頂懸着一把劍一樣生活,隱與大眾,不敢出頭。那我的千城盾,我的破殺刀便只能一輩子躺在木頭箱子裏再不見天日?不,我的刀該嗜血,我的盾該禦敵,我的名該揚萬!

或許該慶幸有這麼一番大費周章,不然以臨淄王的深不可測,我有何勝算?現在燕琅死在那場大火里,便徹底沒了束縛和解脫。就算往後遇見臨淄王又怎樣,我也可大大方方地告訴他,我名為何。

現在懂了?

常山抬頭,面上露出一個瞭然的表情來。

鄔琅看不慣他臉上的□□,讓他露出真臉來,常山很是不願,在鄔琅的強烈要求下,終於揭下面具,露出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來,配上那呆板的表情,整一個呆萌。

鄔琅一下沒憋住,笑出聲來,惹得常山臉黑如鍋底。很快又易容出另一張沒特色的臉來。

常山這人,除了悶了點,其他都好。不多嘴,不搶風頭。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兢兢業業,任勞任怨。鄔琅都有點懷疑常山是不是王府副本的通關獎勵了。

離開南林,鄔琅本是想到處走走,看看山看看水,看看古代的煙花三月。卻在一次茶館停歇時,聽到一個讓他心臟驟停的名字。

天策府。

喝茶的中年男人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名楊姓小將軍如何於萬人之中取敵將首級,一騎絕塵片甲不留。

講到激動處,茶杯一擲,踩在凳上,面紅耳赤,口水如澆花壺。

鄔琅腦子裏來來回回回蕩着天策府這幾個字,又從常山口中得知,天策府身在京師永寧,是高祖皇帝創立的軍政機構,專門訓練高級將領。現任天策府總教頭乃名將楊釗,茶亭男人口中所說的小楊將軍便是楊釗長子,楊記川。此人武功不凡,年紀不大卻已經征戰沙場多年,立下汗馬功勞。是大商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的郎騎將軍。

鄔琅問,天策府的將領都使|槍?

常山搖頭,天策府不限武器,但若論|槍法,則楊記川最強,素有“天|槍”美名。

鄔琅一口茶水差點噴出,又問,那楊記川當真這麼厲害?

常山說,先皇曾評價楊記川,同齡之人,莫敢爭鋒。

鄔琅聞言,當下定了前進路線,那我們就去會會那楊記川!

楊記川領兵駐紮在邊陲重地邕州,二人一路北上,走到黃龍山附近就很悲催地花光了盤纏。黃龍山就在邕州境內,只是距離楊記川屯兵之地有些距離。鄔琅聽聞這黃龍山上有一匪窩名為黃龍寨,便起了劫匪濟己的想法。

剛想上山撞撞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進黃龍寨的路,就有人送上門來,真是瞌睡了送枕頭。

黃龍山地勢險要,山路崎嶇,難怪黃龍寨為非作歹,官府也奈何不得。

鄔琅四人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真正來到黃龍寨的大門前。

這寨子山門僅用幾根高壯的木頭搭出一個大門的形狀,最上頭掛了塊木板,上書三字,黃龍寨,寨字也寫錯。

鄔琅嘴角抽搐,難道整個寨子連個識字的都沒?文化程度也太低了吧,難怪連攔路打劫的詞兒都沒個創意。

這時,鄔琅忽然一個凌空飛起落在這大門頂上,腳下使勁一踩,被釘在木頭上的匾額嘎吱一聲鬆脫出來。鄔琅腳尖一勾,那木板就飛到他手中。

帶路的兩個山賊在底下看得目瞪口呆,失了語句。

鄔琅站在這高門上眺望整座山寨,很快鎖定一個最高的屋頂。腳尖一點,大輕功起飛,幾個起落,便迎風站在了那屋脊上。

頭頂飛過的身影讓黃龍寨內的山賊騷動起來,很快,一些拎着刀劍,臉帶菜色,服飾不一的山賊便聚攏在了鄔琅腳下。

鄔琅將手上的匾額朝那群山賊晃了晃,雙手一掰,掰成兩半,扔了下去。

這一下可點燃了山賊的怒火,一群人用武器指着鄔琅咒罵,有人更直接,已經開始爬屋頂。

鄔琅揚唇一笑,氣沉丹田,大吼一聲:“黃龍寨寨主,給老子出來!”

見鄔琅如此囂張,山賊們罵得更凶,奈何鄔琅站得太高,仰頭罵了一陣便紛紛脖子酸痛。

好一會兒,一個虎背熊腰,方臉圓眼的大漢才被一群山賊擁簇着走來,想來便是寨主。大漢大刀一揮,怒道:“何人敢來我黃龍寨鬧事,要爾狗命。”

圍攏在大漢身側山賊咋呼哄響,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眾人只見天上一抹黑影閃現,接着耳邊擦過一道凌冽罡風,伴隨一聲巨響,塵土飛揚。

等那煙塵散開,外圍的山賊定神一看,嚇破了膽。

剛才還威風叫罵的寨主和堂主們躺了一地,不省人事。一面黑盾將寨主的頭砸在底下,地面龜裂出一塊蜘蛛紋。那囂張的黑甲人一腳重重踩在黑盾盾面,寨主痛苦的□□聲頓時蔓延開來。

天啊,這是哪來的殺神!他們黃龍寨今日是要被滅寨了嗎!

但聽那詭異黑甲男人朗聲一笑,“你問我是誰?”

“老子是你蒼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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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劍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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