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娃娃!」一名小人兒衝進病房,打破了凝窒的氣氛。
「喵喵!」吉娃娃想起身迎接她的好朋友,卻無能為力。
「震哥。」陪着羅苗兒而來的雷渠在進房時,對雷震打了聲招呼。
「娃娃!你怎麼會出車禍?」羅苗兒心疼的摸着吉娃娃冰冷的額頭。
「我也不知道,」吉娃娃說,「我想不起來。」
「好可憐的娃娃……」見好友全身包裹着繃帶,頸上還有護頸,腳上還打了石膏,羅苗兒胸口一慟,眼淚紛紛落。「會不會很痛?」
「會!」見羅苗兒哭,吉娃娃也跟着哭了。「醫生說我要住院住很久,可能開學時還不能回去上課。」
「不會吧?」羅苗兒瞪大淚眸,「哪裏來的蒙古大夫?我去罵他!」
「咳!」「蒙古大夫」輕咳兩聲,「不好意思,就是我。」
羅苗兒這才發現主治醫生就在旁邊,她的臉紅了紅,頓了頓,威脅主治醫生,「你要趕快把娃娃治好!小菟已經去美國了,娃娃如果不好的話,只有我一個人上課,會很無聊的。人家如果無聊到死掉的話,人家會半夜來拉你一起走喔!」
羅苗兒的聲調又軟又嗲,一點都不像在威脅,似童言童語的內容更讓主治醫生忍不住笑出來。
「笑什麼啦?」羅苗兒生氣的拉拉雷渠,「渠哥哥,你幫人家罵他!」
「乖喵喵,」雷渠笑着摸摸羅苗兒的頭,「醫生一定會很用力、很用力將娃娃給治好的,你別擔心喔!」
「真的?」羅苗兒不信,斜眼瞥主治醫生。
「喵喵,醫生人很好,他一定會將我治好的。」吉娃娃也出聲幫腔。
「我發誓一定將你的好朋友治好,不然我下半輩子給你當馬騎。」主治醫生笑道。
「人家才不要你當馬!」羅苗兒依偎在雷渠身旁,「人家有渠哥哥了!」
一時之間,雷渠難得的臉紅了,其他人則忍不住笑開來,一屋歡樂。
始終冷眼望着房內眾人談笑的雷震轉身走了。
笑得落淚的吉娃娃揚睫瞧了雷震的背影一眼,問羅苗兒,「你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誰嗎?」
羅苗兒以為她在開玩笑,指着門口,「震哥哥啊……咦?他走了啊?」
「震哥哥?」吉娃娃皺眉,「他是誰?」
「雷震啊!」羅苗兒張大口,懷疑吉娃娃是不是故意的。
吉娃娃很困擾的說:「我不知道他是誰耶!」
「怎麼會?!」羅苗兒跟雷渠震驚異口同聲。
吉祥瞥了眼隱身在牆后的雷震。原來他也不是如想像中對娃娃毫不在意,否則他大可義無反顧地轉身就走,從此與娃娃再無牽扯,而不是隱身在牆后,豎耳傾聽病房裏的談話內容。
雷震知道他心裏真正的感情嗎?吉祥凝視着雷震剛毅的側臉,暗嘆了口氣。
也許知道,也許不清楚,但那都不重要了,在遺忘的人面前,知與不知都不重要了。
吉祥走入病房裏,說道:「她把雷震忘了。」
「忘了?!」羅苗兒好驚訝,緊張的問,「那我呢?你記得我嗎?」
「我當然記得你是喵喵啊!」吉娃娃笑道。
「她誰都記得,就只忘了雷震。」吉祥將車禍發生之後的事告訴在場的兩人。
「我知道了!」羅苗兒一擊掌,「因為你很怕他,所以才會想把他忘了,結果就真的忘了。」
「我很怕他?」吉娃娃問,「我為什麼會怕我的未婚夫?」
「你怕死他了!」羅苗兒兩手撐着兩腮,「你很少提他的事,但只要那天晚上你跟他有約,就明顯的比較慌亂。我跟小菟說女生遲到是應該的,你卻說只要遲到一秒鐘,雷震就會生氣,所以只能早到,不能遲到。對你而言,雷震的話就像聖旨,你絲毫不敢反抗,在他的淫威之下,你很委屈。」
「我……」吉娃娃猶豫了一會兒,說:「那我喜歡他嗎?」
「不喜歡!」羅苗兒怨怪的瞟了吉祥一眼,「怎麼可能會喜歡呢?你們是奉父母之命訂的婚耶!而且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會像我跟小菟一樣,三不五時拿出來講,不管是說好的、還是像小菟一樣一提起死人頭就很激動,但你幾乎不提。」聳聳肩,她繼續說:「你不喜歡雷震又很怕他,忘了他也好。」
「所以我會把他忘了,是因為我很怕他羅?」吉娃娃問。
羅苗兒肯定的一點頭,「對!」
是這樣嗎?娃娃一點也不喜歡雷震?吉祥詫異的想。
是這樣嗎?她對他的百般依順、唯命是從,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怕?病房外的雷震胸口有說不出的震驚。
「我為什麼會怕他呢?」吉娃娃問。
「嗯……」羅苗兒指尖抵着額頭,很用心的想。「我記得你曾說過,雷震是你爸爸選中的女婿,你也說過你沒能力繼承家業,所以你爸爸只好將希望放在未來女婿身上。你很難過自己對父親的事業毫無幫助,所以你有責任去維護你爸爸指定的婚姻。」接着她很不爽的說:「我跟小菟說你是愚孝,但你說你心甘情願!」
原來如此!雷震放下環在胸前的手,大踏步離去。
「娃娃……」吉祥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是爸爸害了你……」
「爸……」吉娃娃慌亂的握着父親的手,「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
吉祥忍不住嘆息,「反正你們已經解除婚約了,你也將他忘了,你的肩上再也不會有包袱了。」
「解除婚約?」
眾人又是一個驚訝。
「你跟雷震解除婚約了?」羅苗兒詫異的問。
吉娃娃一臉茫然。
「昨天決定的事,雷震也答應了。」吉祥回答了大家的疑問。
「那太好了!」羅苗兒高興的說:「你再也不用委曲求全,去迎合那名暴君了。」
吉娃娃微微笑了下。原來她忘記的那個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那個長相英俊、神情冷峻的男人,就算不是她的未婚夫,她恐怕也是懼於跟這樣的人接觸吧……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心有點痛?在聽到父親說那個男人答應跟她解除婚約的時候,心臟會發出陣陣刺痛呢?
【第七章】
數天後,吉娃娃已經可下床行動,她傷勢復原情況良好,除了腳上的石膏還得再裹一陣子,這也表示這陣子她必須以拐杖跟輪椅代步。
主治醫生說他實踐了對羅苗兒的承諾,開學之前可以讓她出院。
吉娃娃笑看着個性溫煦、性情活潑的主治醫生,心,莫名的飄遠了。
她的未婚夫後來就不曾再來看過她了,他們已經解除婚約了,彼此之間再無任何道義責任,他就算不再來看她,誰也無法苛責,更何況她也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為什麼她會忘了他?吉娃娃大惑不解。只是因為恐懼嗎?如果單純因為恐懼,在解除婚約之後,身心獲得紓解的她又何必選擇忘了他?她不懂。
但她很想再見他一面,想問問她所忘記的兩人之間,想問問她是否對他的感情只有恐懼?想問問他對這樁婚約抱持着何種想法。
但他不再來了。她黯然垂眼。
是否對他而言,這也只是一樁長輩所決定的婚姻,他一點也不想接受?
「我想出去走走。」吉娃娃突然抬頭打斷了主治醫生的笑話。
「好。」主治醫生為她推來輪椅,協助她坐上去。「我請護士過來。」
「不用了!」吉娃娃阻止他按鈴的動作,「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去透透氣,病房裏頭有點悶。」
「那你自己小心。」
主治醫生細心的幫她將輪椅推到花園之後,才離開。
吉娃娃在花園裏頭逛了一圈,並接受一位護士的饋贈之後,方拿着一朵小白花,手推着輪椅打算回病房。
她在一樓的電梯前等了會兒,待電梯門開啟,正準備轉動輪子時,背後突然有股力道傳入,替她將輪椅推入電梯內。
她以為是護理人員,轉頭正要微笑道謝,卻在看到對方臉孔時愣了愣。
「你……」他怎麼會來?
雷震不語,伸手按了樓層鍵。
他還記得她住在八樓。吉娃娃有些高興。
「你父母不在?」在瞧見單人病房裏頭空無一人時,雷震開口問道。
「我現在情況好很多了,所以請他們晚上過來陪我就好。」吉娃娃回道。
輪椅在床邊停住,吉娃娃用力撐起雙臂,想坐回床。
雷震見狀,將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到柔軟的床上。
他身上有股很淡很淡的古龍水味。吉娃娃用力吸了兩口氣,頹然發現她對此香味毫不覺得熟悉。她還真的將他忘得好徹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