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要活着回來
既然長寧在這裏,那他的主治醫生李識楨在這裏也不奇怪。
他告訴我不要緊張,只是很常見的妊娠痙攣。
我說我肚子裏的孩子究竟能不能為長寧采血配型?
“已經採樣化驗了,理論上要三個月的時候才能最終確定。”醫生對我說:“但是目前來看,並沒有產生溶血性習慣流產的跡象。往樂觀里講。成功的概率還是相當可觀的。”
“真的?”我一興奮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
“三嬸你要生小寶寶了?”安長寧從門口露個小腦袋進來:“我能進來看看么?”
我解釋說我不是現在生,還要等六七個月呢。
“我能選性別么?”
我說你當這個是遊戲模式么!
李大夫走了以後,長寧跑過來貼着我的肚子聽了聽.
“有動靜唉,嘰里咕嚕的。”
我黑着臉說,你聽的那個是腸子……
“好了長寧該去吃藥休息了。”莫斯軻叫女僕把他帶走。而我則一臉掩不住興奮地說,我要手機,我要告訴安祈年。
可是……
心情一瞬間黯然跌入了谷底,我說今天是一月六號了。下個月底……他就要跟康迪琳舉行婚禮了是吧?
我說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娶康迪琳?
“只有他娶了康迪琳,康尤才能安心去自首。因為康力集團牽扯的事整個展翔與安臨的黑線融資鏈。
只要康尤願意把這一切說出來,所有的真相就都不攻自破了。”莫斯軻的回答沒能給我任何形式的安慰,反倒叫我更加忐忑了。
我說我雖然不明白這件事到底是怎麼操作的,但這麼看起來他好像有危險的樣子啊。
“相信安祈年,不是僅僅相信他對你的感情。更是相信他的能力,可以場面控制住。”莫斯軻到好像對他更有信心。
我說事到如今,你能把你知道的事告訴我么。
“一切都還要從安家說起。”
莫斯軻告訴我說,安臨集團這十幾年來從來就沒有真正脫離過以黑養白的不法手段。
安老爺子表面的風光不過是把安臨標的上幾個漂亮的餐飲行業名頭。真正賺錢的,是遊走在底下市場裏的生意。
展翔集團的黑幕,以及整個唐豪名苑背後的勢力。都在一條線索上。
而那個所謂的‘冷二爺’,應該是安康的一個心腹。
“心腹?”我說我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還記得安康專門跑到學校來找我談話那一次,他反反覆復要求我勸安祈年不要蹚渾水,原來……真的是擔心他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惹了大麻煩。
“但是……從安家被燒,安老爺子遇害的狀況來看。有可能是這個‘冷二爺’跳控了。”
“什麼意思?”
“就是自己養的狗,把主人給咬了。”莫斯軻的解釋很形象,於是我連連點頭。我說那我明白了。冷二爺在暗處這麼多年,總有想要出來見陽光的那一天。於是終於走到了和安家反目的那個點上
“之前祈年懷疑過安子鑒扮豬吃老虎,但事發到現在他和他妻子都是很慘的受害人。
後來又懷疑過安照南,但由於種種跡象也排出了”
“所以最後,你們覺得是我哥?!”我驚道。
“你哥是我。”莫斯軻看了我一眼。
我說你就別計較這些了,我說的是展逐!
“我們覺得,夏榴應該是展逐殺的。”莫斯軻的話讓我很不能理解。
我說展逐承認了自己分屍藏匿的罪行,如果他真的有那麼雙面的身份,為什麼不找個小弟來干。自己親手解決屍體?誰家的道兒上大哥這麼接地氣!
“你知道從六年前開始直到夏榴死去……展逐陸陸續續一共給了夏榴多少錢么?”
我說啊?我哥是因為我才一直被我阿姨脅迫的,但如果要說錢的話……他的月薪也無非就……
“五百八十萬。黑市開的賬戶,私人匯款。”
我驚得合不攏嘴,我說展逐連房子都是貸款呢。他在揚輝酒樓做經理不可能有這麼多錢的吧!
“錢不是關鍵,最主要的是,展逐為什麼會無限額地滿足你阿姨的獅子大開口?”莫斯軻的話讓我更起疑惑。
是啊,夏榴跟我要錢我也未必能次次滿足她。但是展逐……這樣無條件地往這個無底洞裏投入……
我說他這個行為並不像是為了我而單純縱容,倒好像是有什麼把柄在我阿姨手裏,不得不一次次接受她的敲詐!
“夏榴能抓到什麼把柄呢?”
我覺得莫斯軻不僅像個心理醫生。更像個犯罪心理導向專家。這一步步的,把我這顆榆木腦袋都快洗成柯南了!
“該不會跟家蔚的死有關吧!”
我說這不可能,太混亂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我們沒有任何人知道真相。所以安祈年只能寄希望於背水一戰。
一旦康尤自首,整個安臨集團的幕後都會被牽扯出來。他已經做了決定,會以董事會最終決策的名義,將安臨的一切資產進行清算。捐給兒童癌症救助福利基金會”
我說你等會兒,這聽起來,怎麼像是在安排身後事一樣!
“你先聽我解釋。”莫斯軻說:“安臨現在在安祈年的手上,不管他要賣給誰,對方都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滲透進來。唯有捐贈,可以讓敵人一分錢都拿不到。”
“所以……這個‘冷二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我問是不是這個意思,莫斯軻說其實我真的很聰明,不愧是他妹妹。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急了:“這說來說去的,安祈年還是有危險啊!”
“他命大的很,只要你和長寧安全……沒有人能把他怎麼樣。”
我說我早該想到了,他把我們兩個送到你這裏……然後一個人去送死?
“我要回去。”我堅定地說
“不行。”
“你還是不是我哥!”我激他:“你口口聲聲說你能做得比展逐好,二十幾年來一天做哥哥的責任都沒盡過,現在我就求你一件事你都不答應!”
“我是心理醫生,激將法對我沒用。”
我:“……”
回到房間,我接到了安祈年的電話。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哭了,我說你能不能先別說話,聽我講幾句?
我說我都知道了,但無論如何我都要你給我活着回來。
“不管我的對手是誰么?你,都希望我活下來么?”他的回答叫我的心一陣陣堵得絕望。
我說:“是展逐么?他是壞人么?如果他真的做了壞事,我寧願給他送牢飯送一輩子。但我希望你沒事……”
“如果……比展逐更加……”
我說我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親人和牽挂了,謝謝你把我送到這裏來,讓我最後能陪在我親生父親的身邊,讓我能get到一個雖然不會做飯,但一樣很溫柔的哥哥,讓我能重新手把着手教長寧彈琴,讓我的生活回到了前所未有的陽光之下。
可是我不滿足……我要你活着回來,要你跟我在一起。
“收到。”安祈年沒有說多餘的話,只丟給了我這彷彿金口玉言的承諾般的兩個字。
他很少會給我承諾,但從來都沒有食言過。
“三嬸,你怎麼又哭了?”安長寧敲了敲門,露個腦袋進來:“不怕生出來個孟姜女啊?”
“沒哭,我只是”
“你想三叔了啊?”
“恩。”我承認了,哪怕在一個孩子面前我也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我愛安祈年,這份愛,超脫了曾經的每一寸心動和心痛。
他就是我的唯一,我的信念。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生活得平靜而又充滿希望。
李醫生告訴我說,我肚子裏的孩子經過檢驗,完全符合安長寧的臍血供血需求。這意味這那可憐的百分之十的概率,真的被我和安祈年抓到了。
我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告訴他,我說這一定是家蔚在天有靈,保佑我們能救下長寧。
這也是當初我們一念之間救下了鹿嘉怡的女兒,老天爺為我們最後的那個決定而欣慰。
可是我很奇怪,安祈年卻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興奮。
也許他本就是個喜形不露於色的男人吧。
我挺着已經四個半月的小腹,盡量不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來想。
我說:“我記得,明天是你跟康迪琳的婚禮。”
“對不起,但願這是我最後一次做傷害你的事。”
喉嚨有點干,我說安祈年,你能……收手么?
其實壞人究竟是誰並沒有那麼重要,我只想過簡單安定的生活。
安家的是是非非已經隨着那把大火湮滅無盡,我們為什麼不能把句號畫在這裏?庄頁央圾。
我阿姨是誰殺的已經不重要了,甚至…甚至家蔚是誰殺的也已經不重要了。
安祈年,你要為你的養父報仇,已經做到了。你要為你母親報仇,劉佩妍和安子鑒他們也已經付出了代價。
你爺爺,也許是在用生命來保護你不要卷進這場風波。
好吧,我說了這麼多廢話,我承認我還沒有堅強到看着你……和展逐……
“夏念喬,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不希望失去我么?無論我的對手是誰。”
我說我選你,無論是誰我都選你。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來……我和長寧在這裏等你!
唉,我想我不能再哭了。肚子裏的小東西已經開始抗議了。
長寧的身體最近還算穩定,李醫生的意思是我的孩子發育很健康,如果條件允許,準備在二十六七周的時候就引產手術。
我說好,只要孩子的風險可控,我都無所謂。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悄悄跟肚皮說話。
李醫生偷偷告訴過我,是個帶把兒的小調皮鬼。我沒敢告訴長寧,怕他失望。因為他一直想要妹妹來着。
我說小寶貝,你一出生可就肩負着比拯救全世界還重要的責任。你要救你的小哥哥唉。
將來長大了,你就可以到幼兒園裏吹牛,說自己一出生就是英雄。
每個男孩都有的英雄夢,爸爸媽媽可是在胎里就送給你了。
小鬼踢了我一下,痒痒的,卻很幸福。
太陽快落山了,我到樓下餐廳去吃晚飯。懷孕后胃口大增,長寧都說我再胖下去安祈年回來都要不認識我了。
管他呢,我瘦了一輩子了,總算有機會長點肉了。
吃飯的時候我沒看到莫斯軻,問傭人說他是不是還在書房工作。
“沒有啊,我剛去打掃過書房,先生並不在裏面。”
這兩個月來莫斯軻一直在小島的別墅上陪着我和長寧。也沒接什麼工作,最多就是寫寫個案和論文之類的。
我說該不會還在房裏吧,我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