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終於,離開
新聞里滾動播報着凌晨102國道邊界的那起特大交通肇事案。
漂亮幹練的女記者咬着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在電視的畫面里義正言辭地警示着交通安全。
人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悲劇,但除了我……還會有誰為之掉一滴眼淚。
我抱着膝蓋,在沙發上坐了一天一夜。
安長寧甚至親自端着飯過來喂我,我卻無法強忍着心情擺給他一個笑容。
“三嬸……你要是不吃飯。三叔該擔心了。”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看到我這個樣子,心裏也是怕怕的。
於是像小貓一樣在我身邊蹭了蹭,然後拿一本漫畫書靠着我看。
十一月的天氣冷得很突然。我想……也許長寧只是想給我哪怕一丁點的溫暖吧。
安祈年去股東會了,轉過交通事故的新聞,很快就切換了他那張虛偽又殘忍的臉。
“安先生,聽說前日108國道特大交通事故案里的傷亡者中,有曾在您公司任職的經理人。請問這起事故與展翔集團曝光出來的黑賬是否有關係。”
“作為展翔集團的新任股東,對於原經理人展逐的意外去世。我只能深表遺憾。
至於公司近三年來的黑賬問題,在警方沒有給出詳細證據之前,我個人持保留意見。”
“安先生,我聽說您本着大義滅親的態度,把搜集到的證據交給了警方。不知道這件事您會對您的妻子怎麼解釋呢?”
“我的妻子會理解我的。她的哥哥犯了罪,自有法律來制裁。”
抄起手邊的玻璃杯,我一把砸向了電視機!
長寧被我嚇了一跳,騰一下坐起身來。
“三嬸……”
我心有不忍,強屏着淚水摸摸他的頭:“長寧,對不起。”
他搖搖頭,伸手去抹我的淚。我失控地把他抱在懷裏,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好想他的父親。
蘭家蔚就是蘭家蔚,安祈年就是安祈年。
誰也替代不了誰,是我太蠢……以為愛一下,就能打破報應,得到救贖。
“三嬸。如果三叔傷害了你,你會離開他么?”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無聲無息地壓抑着嗚咽,淚水統統滾進了孩子得脖頸里。
“沒關係,你要走的話,我跟你走。你願意要我么?”
“好……我要你,我給你當媽媽,我們相依為命。”我哭得失態,哭得絕望。我甚至開始相信,長寧的身上一定注入了他父親的靈魂。
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會安撫我,保護我……
後來門開了。長寧從我懷裏鑽了出來。
“你們說話吧,我……回房間去。”
我要對安祈年說什麼呢?
搖搖晃晃站起身,我抹了下眼淚:“恭喜你啊。要不了多久,可以搬去安家祖宅了吧?”
“災后還在整修。你要是喜歡,我挑向陽的一間屋子給你。”
我說謝謝不用,亡魂太多,我hold不住。
安祈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裝。從股東會上下來又去了他爺爺的葬禮。
我說能幫我訂一件純黑的禮服么?
我要去警署把我哥領回來。
“別去了,我做主火化了。”
“安祈年!憑什麼!憑什麼連最後一眼都不讓我看看他!”我撲上去撕扯他,像個沒素質的潑婦。
安祈年皺着眉按住我的手,毫不客氣地將我丟回沙發上:“炸得連一塊完整的骨頭都找不到,連安照南都不忍直視。你要看什麼……”
我跌坐成一團,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我說你滿意了?現在……安家毀了,展翔集團的黑水也被我哥這個死人背乾淨了。
你所有的仇都報了,現在…還要制裁誰的罪?
“展逐的死有蹊蹺,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安祈年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又生又硬。
“槍呢?”我站起身來,面對着他。
“夏念喬你別發瘋!”
“你以為我瘋了?”我笑說:“安祈年我清醒得很。你把槍給我看看。裏面……還有幾顆子彈?”
他不說話。
“你的槍是六連發吧?不打完,不裝彈。第一顆,你給了我對吧?第二顆呢……”我說安祈年,你要是個男人就當著我的面把彈夾拆了!
讓我看看,裏面是五個,還是四個……
“夏念喬,你別鬧了。”
“你敢不敢!”我沖他大吼。
“四個……”
“所以……”我咬着唇,用力地呼吸:“所以昨晚沖我哥開槍的人……真的是你,對么?”
“你若認為是我,我解釋什麼都沒有意義。展逐的屍體已經沒了,我洗脫不了嫌疑。”安祈年反手從內襟里抽出槍,咔嚓一聲上膛。
“給”調轉槍口,塞到我手裏:“不相信我,你開槍就是。”
好沉的鐵疙瘩啊!
我簡直無法想像,電影電視裏的那些人是怎麼把槍玩得跟雜耍似的。而我,光抬起手臂來,都會覺得重心不穩。
“要我幫你么?”他抬手撈起我的胳膊,槍口按在自己的左胸膛上。
“就算我欠你的,下得了手,你開就是了。”
我笑出了眼淚,我說安祈年,我才不會殺你呢。
“我還有長寧,我還有蘭家蔚的兒子要照顧。
我們這種人,跟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你也配有家?有愛?有天倫之樂?”我啪嚓一聲,把槍拍在茶几上:“安祈年你給我聽清楚了!
你回不去了,你的心你的血你的靈魂都已經交給了魔鬼。你永遠都比不上蘭家蔚!永遠都比不上那個讓我愛了十年的男人!”
“夏念喬,你住口!”
我知道我激怒他了,只有蘭家蔚才是我們之間最禁忌的話題,最不能碰觸的傷疤。
我笑了,我說你怕了?急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自己捏造的正義準則。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獨裁者,一個冷血的殺人犯。
我會帶着長寧離開你的,絕對不會讓家蔚的兒子跟你這種父親生活在一起!
“帶着長寧離開我?”安祈年冷笑道:“用你的一輩子,償還你害死他父親的罪么?夏念喬,你真以為你是聖母!”
“那又怎樣!我欠家蔚的,欠長寧的,但我從來不欠你安祈年!”
推開他伸過來的手臂,我轉身想要上樓去收拾東西。
“長”
我傻眼了,這小東西……什麼時候下來的!
“你們吵那麼大聲,我怎麼會聽不見啊?”安長寧扶着樓梯把手,眼睛微微眯着。
我倒退兩步,猛吸幾口氣:“長寧,我跟你三叔只是……在吵架,小孩子別偷聽,快點上去睡覺。”
我知道我的聲音有多顫抖,兩隻耳朵嗡嗡隆隆的,就像被人左右開弓得扇了好幾個耳光。
“是真的么?”安長寧沒有理會我得話,逕自下了兩階台階向我走過來。
小小的身影被吊燈拉長在牆壁上,壓迫得我幾乎不能呼吸。
“長寧……”
“我問你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么?”孩子得眼睛裏沒有一滴淚水,只有陌生,只有血紅的恨意:“三嬸,你就是害死我爸爸的那個女人么?”
“我……”
我一步步倒退,眼看就要退到沙發上了。然而我根本沒想到,孩子小小的身影突然像一把箭一樣衝過來!
他抓起果盤裏的水果刀,幾乎是拼勁全力般沖我刺過來!
血肉模糊的頓挫響,那麼清晰又那麼刺耳。
我想是不是受的傷多了,漸漸對疼痛不再敏感了。
可是下一秒,我就看到擋在我身前的安祈年慢慢俯下身子……
“長寧,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按着腰腹,大口喘着氣:“以後,三叔再跟你解釋。把刀……先放下。”
安長寧手裏還握着那把染滿了鮮血的水果刀,他看看我,又看看安祈年。嘴唇動了動,然後一頭栽倒了!
“長寧!”我幾乎要嚇瘋了,衝過去抱住孩子的小身子。這才發現他剛剛大概是用力過猛,刀刃也同時割傷了他的小手。
“安祈年!”我回頭去看男人,此時他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發,一手按着腹部的傷,沖我連連搖頭:“快點,送他去醫院……”
“你……你怎麼辦!”我手忙腳亂,一手抱着安長寧,另一手又試圖去拖安祈年!
“別管我!”他沖我吼:“你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他。”
“不是的,我……”
“閉嘴,快帶他去醫院。”
安祈年靠着沙發,身子慢慢往下滑。“我去攔車,我……”我試着想要把安祈年扶起來,可是他的身子太重,我的左臂又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
“你……你撐着點,我馬上叫人!”
“來不及……你弄不懂我的。”安祈年把我往外推:“先送長寧,快點……你看他已經,”
此時我懷裏的長寧已經開始抽搐了!
“我……你撐住,我馬上回來!”咬咬牙,我下定決心。抱起長寧,我衝出馬路攔了出租車。
轉身出門的一瞬間,我隱約聽到身後‘咚’一聲響。
我不敢回頭,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安祈年你不要有事,你這種人,死了都沒臉去見展逐!
“長寧!堅持一下,馬上到醫院了!”我扯下自己的衣襟,纏在孩子流血不止的傷口處:“別怕,馬上就到了!”
他抽搐的不停,眼看就要咬舌頭了。情急之下,我只能把自己的手伸到他嘴裏。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的,只知道他咬的很用力,想要把我挫骨揚灰一樣的痛恨,讓我的心被扔在地上反覆蹂躪一樣得疼。
到了醫院后,沒等大夫說話我就把袖子擼了起來。長寧一路失血,已經臨近休克,我說多少血我都捐,一定一定要救他。
手術室的門緊緊關閉,我按着還沒有凝固的棉花球拔腿就往外跑!可是還沒等跑出兩步,眼前一黑,直接靠着牆跌倒了!
“念喬姐!”一左一右扶着我的人是秦錚和安惜君。
“安祈年!安祈年受傷了,你們快去”
“已經送過來了。”安惜君抱住我:“念喬姐你冷靜點,沒事的。長寧力氣小,沒有傷到要害。”
我說真的么?他在哪,讓我看看他在哪兒?
後來只覺得身子越來越沉,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以為我只睡了一會兒,醒來時卻發現天都亮了。
自從展逐出事後,我寢食難安,這會兒身子垮了下來也是情理之中。池土女圾。
我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更讓我懷疑之前的種種會不會是一場夢。
然而當我嗆嗆踉踉地跑出病房,空蕩蕩的走廊更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從太平間裏詐屍出來了!
一路來到重症監護室外,隔窗對床的兩個人,都足夠我揪心揪得快要死了。
他們都不孤單,身邊都有陪護。
長寧床前的是蘭曉梅。
安祈年床前的……是康迪琳。
我想,所有的劇是不是都該落幕了。我終究事那個中途應該退場的人。
蘭曉梅先出來了,側目看了看我:“你怎麼還有臉在這?”
我說我想看看長寧。
“長寧不會再認你了。”
我說我知道,所以……我就只是看看他。
“沒這個必要了,長寧的病我們會想辦法。你要是還有良心,需要血的時候隨叫隨到就是了。”蘭曉梅冷笑一聲,轉身撇下我就進去了。
她擋上了窗帘,剝奪了我一切關切的視覺權力。
我欲哭無淚,邁了兩步又走到安祈年的病房前。
我看到‘賢良淑德’的康迪琳正在悉心地為我的丈夫擦手臂,每一下輕柔的動作都彷彿在捏我的心。
我推門進去,安祈年醒了。
康迪琳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讓我挺捉摸不透的。
我說我打擾你們了么?
聽醫生說,安祈年的傷勢不算很嚴重,長寧畢竟是個孩子,力氣小。這一刀只扎了三分之一,否則後果才叫不堪設想。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示意康迪琳先出去。
“我不走……”女人含着眼淚,撅了下嘴。
“我還有幾句話要單獨對她說。”
我覺得氣氛有點怪,倒好像是……他替別的女人來打發我一樣!
康迪琳出去以後,安祈年示意我坐下。
我說我不坐了,有什麼話……今天就說個明白吧。
“長寧不想再見到你了。”安祈年微微轉了下臉,沒有直視我的眼睛。
我心裏一堵,差點又濕了眼眶。
“明白。”
“所以你,已經沒有留在我身邊的意義了。”
“恩。”我壓了下鼻翼:“安祈年,我們其實……”
“錯的。”他閉上眼睛,輕輕靠倒在床頭:“是我太無知,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代替我大哥。”
“我不是說你……安祈年,你為什麼不對我解釋呢!你真的害了我哥么!”我拉住他的手,卻被他輕輕抽離開來。
他在身上摸索着什麼,突然就像變魔術一樣將一枚小小的子彈放在我手心裏。
“第五顆子彈。”
我驚訝不已,因為那枚彈頭的一端被穿了個小孔,用一條很精緻的鏈子栓成了別緻的項鏈。
而子彈殼上,刻着一個我永遠也忘不了的日期。
“那天我親手開槍打傷了你,當時站在手術室外,我就把其中一顆子彈退了出來。”他說:“刻上了日期……想告訴自己,這一生,永遠不會再把危險對着你。
本來……想送給你做個護身符的。”
“你……”
當我伸手去抓鏈子的一瞬間,安祈年甩手就把東西拋出了病房的窗外!
“安祈年!”
“沒有意義的東西,別帶着累贅了。”他喘息了一陣,大概是因為動作大了,牽着傷口痛。
我獃獃地望着窗外,深知他振臂一揮而丟棄的,除了那枚不算貴重的紀念,還有我們之間……早已千瘡百孔的愛。
我說我們都是傻瓜,以為只要抱在一起就能滋生出溫暖。
其實誰都明白究竟合不合適,只是太孤單,不忍拆穿。
“夏念喬,你可以退場了。”安祈年閉了閉眼,撐着虛弱的體力對我說:“你的生活,將從此不同。而我……還有沒做完的事。”
“長寧怎麼辦?”我用力呼吸,用力抬頭,眼睛難過得快要爆炸了。
“他有他的命運,我會盡我的力。”
“需要我的時候……記得來找我。”我咬着唇,終於還是沒能屏住奪眶的淚水。
“不需要,你已經做了很多了。夏念喬……你並不虧欠任何人的。”安祈年翻了下身,小心翼翼得把臉轉向了牆內側:“忘了有關我們的一切,開始新生活吧。”
我突然撲過去從後面抱住他,我說我會的。我會我忘了家蔚,忘了長寧,忘了你。
我會幸福你給你看,我會堅強地一個人走下去。
安祈年,別把我看扁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人。”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卻始終都不肯再回頭看我一眼。
我說安祈年,你再讓我看看你行么?
他說不行,你要走就快點走。
“我怕我會改變主意的。”
“你保重。照顧好……長寧。”我一步一步地退出病房,卻沒有馬上走。
我站在窗前看了他一會兒,他卻始終沒有轉過身來。
後來見他伸手往後摸索,胡亂從床頭抽了張紙巾……
我捂着嘴,任由淚水肆虐。轉身往樓梯衝的時候,我撞到了康迪琳。
她給我遞了張紙巾,我含含糊糊地說謝謝。
“等長寧長大一些,我……會幫你跟他解釋的。”康迪琳的眼神難能如此真誠,可我模糊的視線已經分辨不出真假了。
我說不用了,只要他能康復,恨我一輩子也無所謂。
下樓后,我站在花壇找了很久也沒能找到安祈年剛剛扔出來的子彈項鏈。
有保安過來詢問我,我逃走了。
回到家,我拉開衣櫃開始收拾行李。
認識安祈年以來,這個動作我做了好多次了,卻沒有一次忍得下心來真的搬走。
我找借口,說長寧需要我。
然而事到如今,連長寧這個擋箭牌也粉碎了。我終於……自由了。
我可以回學校去上課,可以去找展逐蹭飯
展逐……
對哦,展逐已經死了……
我在這個世上,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么?
十一月的天還在下雨,我拖着箱子往外走。
迎面看到了安惜君和秦錚站在車前等我
“念喬姐,雨這麼大,別急着走啊。”安惜君剛一開口,眼圈就紅了。
我木然地看着她:“你……不怪我了么?”
“是我耍小孩子脾氣了,你……”安惜君拉着我的手:“念喬姐,你要去哪啊?”
“天下這麼大,還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么?”我笑了笑,然後反握住她的手,同時牽起了秦錚的手:“連我和安祈年這樣的兩個人都敢試着去相愛,秦錚,你怕什麼呢?惜君是個好姑娘,至少,比我好。”
我擦擦眼睛,對他們強顏歡笑:“好了,我走了。你們大家都保重吧。”
雨真大,一路混沌着看不清方向。
當我真的從這一步里邁了出來,才意識到……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人人把自由視為至上,卻忘了牽挂才是人生最大的意義。
如果沒有親人愛人甚至沒有了敵人,我的自由真是又荒誕又空虛。
“夏老師,你真的想好了?”年級主任劉娟把我提交上去的表格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音樂老師要去西部支教的。何況你之前不是受了挺重的傷么?要不要緊啊?”
“兩個月了早就養好了。”我笑笑說:“沒關係,我雖然是音樂老師,但教教加減乘除總還能勝任吧。”
“那行吧,我幫你去申請一下。你要是決定了,三月開學就去吧。”
“謝”我剛想說話,突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轉身就衝到洗手間裏去了!
也不知道最近是腸胃失調還是怎麼了?明明沒吃什麼也會不停乾嘔。
用水漱了漱口,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這一抬頭,一張擦手紙被遞了過來。
“莫先生?”
鏡中的男人正是莫斯軻,首先我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在我的學校,其次我更好奇……他就這麼大大方方走到女洗手間裏了!
“上次幫你弄的票,你都沒有去聽。我父親空等了你很久呢…”
我想起來那兩張演唱會的票,不好意思地笑笑。
“真抱歉,前段時間身體不好……就錯過了。等明年,我一定親自買票”
“已經是明年了。”莫斯軻的話提醒了我這段日子裏混沌的時間觀。
對哦,明天就是元旦了。
孤單的人最怕遇到節假日,我想,要麼買一些花束點心什麼的,帶到山上去陪陪我媽和我哥吧。
“如果你沒什麼地方可去的話,來我家過年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