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不要再叫這個名字
無邊無際的黑暗席捲了她，她彷彿又回到了監獄裏的時候，在那個暗無天日不見陽光的地方，儘管她沒有殺人，她依然每個晚上都無法安心睡眠。她總是害怕有人會在夜裏趁她不備奪去她的孩子，有時候她實在困極了，她也不敢安心睡去。一有風吹草動她馬上就會被驚醒。
那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時光，她總是在想。他如果突然出現多好，即使他不會帶她走，只要他能夠讓她看他一眼，她就會充滿希望，可是，她失望了，長達三年的時光里，他一次都沒有出現過。是女兒的出生。給了她新的希望，為什麼，她現在明明自由了，卻好像又回到了那種黑暗裏？
何時，她才能掙脫這一種困境？
她，已經不再抱有奢望了。
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滑落下來，曲夜寰看到了，輕輕撫摸她的頭髮，輕聲開口：“瀾瀾，你別難過，萱萱還小，等她大一點，能夠懂事的時候。我就告訴她一切，你相信我，她會原諒你的，她會知道，你到底為她付出了多少。”
她沒有說話，只有眼淚不停的流出來。
“或者。我現在就讓她跟你走，只要你不想，我就再也不介入你們的生活，好不好？瀾瀾，只要你醒過來，只要你跟我說一句話，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他希望她打他一頓，罵他一頓，或者告訴他他應該怎麼做，可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只聽到她低低的，沙啞的說了一句：“你不要再叫這個名字。”
“哪個名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當你叫‘瀾瀾’的時候，你知道你是在叫我還是叫她嗎？”她覺得諷刺極了。
“我當然知道，我”
“你別說了，我想安靜一下。”
“我在這裏陪着你。”
“不用了，你出去，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她始終沒有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他無奈，只好起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外面，秦姨抱着萱萱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出來，看到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萱萱驚恐的往秦姨懷裏鑽了鑽。
然後，他朝她走過去了，她急忙又把臉埋進了秦姨的懷裏，不敢看他。
“曲先生……”秦姨開口，想說話。
“秦姨，你先回去吧。”他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
她是個傭人，也不好說什麼，儘管萱萱攥着她的衣服攥的死緊，她還是走了。
萱萱再沒有了擋箭牌，只能面對曲夜寰，不敢說話。
“萱萱，你不是要見爸爸嗎，現在爸爸來了，你怎麼反而不說話了？”他沒有生氣，他的語氣甚至是平靜的，是溫和的。
可是，萱萱就是害怕了，看到他伸出手來，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你別哭了，爸爸不是要打你。”若瀾辛苦生下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險生下的孩子，他怎麼捨得打她？系土助弟。
可就是捨不得，一味的縱容，才會讓她變成了今天這樣。
小丫頭哪懂得他心裏的痛苦，只以為他是在生氣，哭聲不止。
若瀾在病房裏聽到聲音急忙出來，就看到曲夜寰蹲在萱萱面前，萱萱站着面對他，哭個不停，她以為是他對孩子做了什麼，聲音不由得大了一些：“曲夜寰，她還是個孩子，你對她做了什麼？”
曲夜寰沒有說話。
萱萱本來是害怕他的，結果一見到她，小丫頭下意識的躲到了曲夜寰的身後。
伊若瀾看着孩子害怕她的舉動，心裏劃過一股悲哀，什麼都沒再說，慢慢的轉身回病房裏去了。
這樣的情景，誰看着，都會感覺到無奈。
曲夜寰抱着女兒坐到了椅子上。
“萱萱，你告訴爸爸，你到底在想什麼？”曲夜寰問。
許久，小丫頭才終於問：“爸爸，她真的是我媽媽嗎？”
“對，她就是你媽媽。”
“可是，媽媽不是不要我了嗎，她為什麼會回來？她要把萱萱帶到哪裏去？”
曲夜寰看着女兒，知道這不是女兒會問的問題，眼眸變得凌厲：“誰告訴你你媽媽不要你了？”
“董阿姨說的……”
“那爸爸現在有些話要告訴你，你相信爸爸嗎？”
小丫頭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點頭。
曲夜寰撫摸着她的頭髮，緩緩開口：“爸爸告訴你，你媽媽沒有不要你，她很愛你，是因為爸爸做錯了一些事，讓她不能來看你，你能明白嗎？”
他選擇了最簡單的說法。
小丫頭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低着頭不說話。
“萱萱，爸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爸爸不怪你，同樣的，你媽媽也不會怪你，但是你這樣對你媽媽，她很傷心，很難過，你明白嗎？”
“……”小丫頭或許是明白的，但她不知道應該怎樣表達。
“你聽爸爸的話，進去向媽媽道歉，好不好？”
小丫頭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強制執行自己的任何一項權利，就一直耐心的等着，等着小丫頭終於鼓起了勇氣，看着她從他腿上爬下去，走到病房門口。臨進去時，她還回頭看看他。
“去吧。”他說。
她終於進去了。
他站在病房門口，看到那小丫頭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若瀾的病床前，她沒有說話，若瀾也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然後，就看到小丫頭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若瀾的手背。
若瀾同樣輕輕的握住了她的小手，看着她，含着淚笑了。
曲夜寰站再門口，看着那一幕，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他的臉上，也終於有了笑容。
許久許久，他才終於轉身，往醫院外面走去了。
坐上車，他沒有立即發動車子，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給我出兩張明天到紐約的機票，就這樣。”
他對待別人一向惜字如金，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所有下屬都是按吩咐辦事，沒有人知道他要做什麼。
然後，他開車來到了董如蘭的住處。
一打開門，看到他的剎那間，董如蘭的眼中多了一抹光彩：“夜寰，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