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心不古
君擎蒼今日也是一身青色長衫,質地精良,銀線綉成的雲紋盤踞在衣擺和袖口處,一根玉帶橫亘腰間,只唯一在他眼下的兩抹黑青,讓他英俊依舊,但精神有些萎靡。
沐晗煙剛才一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心裏又開始嘀咕。
他這是昨晚在李迎夏那裏縱慾過度了嗎?
這些公子哥兒可真是太會玩兒。
沐晗煙這麼想着,腦海里浮現出他和李迎夏在一起的畫面,看着君擎蒼近在咫尺的脊背,心裏覺得很不舒服,悄悄地向一旁移了一步,不想離君擎蒼太近。
隨着蘇子煜的目光,君擎蒼知道沐晗煙從自己身後移開了一些,他微微皺眉,輕咳一聲,瞄了蘇子煜一眼,說起了開場白。
“今日,我將大家都召集到母親房中,是因為昨日的事,在場的人除了南宮沂,都是我們府里的人,也就不兜圈子了,南宮沂,你先說。”
“是。夫人雖然現在看起來已無大礙,但體內的毒並未完全肅清,芫花和甘草同食雖會使人中毒,但如果只食用過一次的話即使中毒也十分輕微,從夫人的癥狀來看,應該是中毒有很長一段日子了,這也是夫人的咳症一直無法痊癒的原因,所以要想完全康復還需要一些時日。”
南宮沂這個人就是這樣,私下裏看着痞痞的,但在正式場合,總是一副溫柔謙恭的樣子,讓人以為本來就是這樣的謙謙君子。
除了君擎蒼,在場的人聽到這話都做是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就連君夫人的臉色也微微一變。
“那據御醫所言,昨日夫人暈倒並不是因為那碗銀耳湯的緣故了?也就是說在姐姐屋子裏搜到的芫花也就不能證明什麼了?”
李迎夏首先想到的就是南宮沂是聽了君擎蒼的吩咐才這麼說的,目的是為沐晗煙脫罪,見大家都不開口,自己搶先問道。
“小嫂子誤會了,下官只是將實情說出來罷了,夫人昨日暈倒並不是與那碗銀耳湯無關,恰恰相反,而是與那碗銀耳湯有最直接的關係,那碗銀耳湯中不光有芫花,還有甘草,只是被有心人事先從湯里撈出了,這是下官後來親自品嘗了湯水之後才知道的,這也是兇手的高明之處。如果是一般人服用后不會立刻有反應,而夫人體內已有積蓄已久的毒素,已是體虛至極,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御醫這麼說就是完全否定了姐姐是兇手了?那她屋裏為什麼平白無故會有芫花?”
大家都知道沐晗煙嫁進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那麼能夠長期毒害君夫人的人就不可能是她,李迎夏有些着急了。
“下官並沒有這麼說,也許是之前下毒的人和昨日下毒的人是一個人,也許是兩個人。”
南宮沂表面上看着很輕浮,其實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否則昨天也不會拒絕對沐晗煙施以援手,他是個醫者,在他的專業面前他只能說自己看到的,而不是推論。
“那,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迎夏不明白南宮沂這麼說了一通,究竟誰是兇手?
“少爺,夫人,昨天的事情可是很清楚的,少夫人與此事脫不了干係,不管御醫怎麼說,在少夫人的屋裏搜出的芫花就是證據。”
雪姨娘一邊撫摸着自己手上的紅色蔻丹,一邊得意地笑着對君擎蒼說道,說了這麼半天廢話,沐晗煙的嫌疑還是洗脫不了的,即使她今天打扮得再光鮮,還不是一樣即將成為下堂婦。
“把錢婆子帶進來。”
君擎蒼淡淡的對着門口的小廝吩咐一句。
“哎喲,哎喲,輕點兒,老身的骨頭都快被你們拽散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即被兩個小廝拎進屋裏,大家都看清楚了,是一個頭髮花白的婆子,就是沐晗煙院子裏的錢婆子。
沐晗煙看着錢婆子想起那天在雪姨娘門口看見的一幕,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若不是自己看見了,一定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芫花可是你偷偷放進少夫人屋裏的?”
君擎蒼直接發問。
“少爺,奴婢是管着少夫人吃食的採買的,芫花是少夫人讓奴婢去買的,買回來放在哪裏奴婢確是不知道的。”
沒想到錢婆子並不懼怕君擎蒼的審問,答話很流利。
“你胡說!”
沐晗煙沒想到錢婆子倒打一耙,氣得她立即開口反駁道。
“少夫人息怒,奴婢只是照實說而已,奴婢不知道少夫人要買芫花來做什麼,所以就買了,若是知道少夫人是想要毒害夫人,那就算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是不敢買的。”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沐晗煙,李迎夏和雪姨娘幾乎要冷笑出聲了。
“帶月蓉進來。”
但她們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多久,君擎蒼再次對着門外喊道。
“少爺饒命,夫人饒命,少夫人饒命。”
月蓉一進來,就對着君擎蒼猛地磕起頭來。
“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吧。”
“奴婢看見,昨天是錢大娘把芫花放進少夫人房間的。”
“你胡說,你個小丫頭片子,信口雌黃,少爺,她的話可不能相信啊。”
錢婆子滿是皺紋的臉上怒目圓睜,看起來很是猙獰。
“是真的,錢大娘是從一個藍色的小荷包里拿出的芫花,放在少夫人的首飾盒子裏,奴婢還看見錢婆子應該並沒有將芫花悉數拿出,因為荷包里還鼓鼓的樣子,少爺可以派人去搜。”
月蓉低着頭,不理會錢婆子,說得有憑有據。
錢婆子聽了,再不敢去瞪月蓉,她現在心裏是後悔莫及,若不是自己貪小便宜,想要留下一些芫花自己用,也不會被月蓉抓住證據,現在她那個小荷包就壓在枕頭下面,很容易就會被搜出來,到時候想抵賴也沒法了。
“她一個老婆子年紀大了,總有些咳痰的病症,身邊有點芫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最多是她貪小便宜從少夫人吩咐買的那些芫花中剋扣出來的也不一定,這都能成為證據,真是笑話。”
雪姨娘見錢婆子不說話,立刻插話道。
“可奴婢看見錢大娘放完芫花,還從小荷包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銀錁子,還念念有詞的說,雪姨娘這次真大方,放點芫花就給了一兩銀子。”
月蓉再次說道。
這下不光是錢婆子,連雪姨娘也是臉色煞白了。
“你,你胡說,銀稞子誰都有,怎麼說是我給的?”
“不用爭了,荷包已經拿來了。”
君擎蒼讓一個小廝拿過來一個物件,就是錢婆子的藍色荷包。
“這種銀稞子不是京城的制式,是江南的制式,在這府里,來自江南的人只有你們二人。”
“少爺,此事和迎夏無關,是奴婢和少夫人不和,才故意買通了錢婆子將芫花放在少夫人房裏,奴婢認罰。但是昨日少夫人確實無法解釋在夫人暈倒前的去向,對夫人下毒少夫人也有嫌疑,請少爺明察。”
雪姨娘的氣焰消了一半,一向不自稱奴婢的她也自稱起奴婢來,但是她仍然不承認是自己下的毒。
“妾身昨日確實遇到了齊王殿下,才耽誤了,蘇管家可以作證。”
沐晗煙伸出素手,指向蘇子煜。
蘇子煜不知道在想什麼,並沒有聽見沐晗煙的話也沒有看見,站着沒有說話。
雪姨娘看見沐晗煙指向蘇子煜,忽然笑了,這蘇子煜不是李迎夏的表哥嗎?他會幫沐晗煙說話?
看來自己不用太擔心。
“喂,蘇管家,小姐叫你呢。”
青筠從後面繞到蘇子煜的身後,悄悄的提醒道,然後又回到沐晗煙身邊站好。
“哦,在下昨日確實看見齊王殿下和少夫人在花園的假山旁邊說了一會兒話,其他哪裏都沒去。”
蘇子煜的聲音有些特別,聲音不高卻中氣十足。
李迎夏只是低着頭,不敢看蘇子煜。
雪姨娘聽了生氣極了,看看李迎夏看都不看他表哥,這樣吃裏扒外的表哥,怎麼李迎夏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沐晗煙的嫌疑是徹底洗清了,真兇也昭然若揭。
“雪妹妹,咳咳,你還不承認嗎?”
一直在貴妃榻邊斜倚着的君夫人終於開口。
她一直都能猜到是雪姨娘在加害自己,只是南宮沂說了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雪姨娘已經害了自己這麼久了。
“姐姐誤會了,妹妹怎麼會害姐姐。”
雪姨娘對着君夫人跪下,她知道自己今天難逃責罰,但還是做着蒼白的辯駁。
“雲姝,咳咳,你出來吧。”
“是,姑母。”
雲姝一直在裏間沒有出來,此刻聽了君夫人的話,才施施然的出來了。
“你是,是姐姐的侄女?”
雪姨娘知道大勢已去,自己真是有眼無珠。
“是的,姨娘,雲姝不是姑母的丫環,讓姨娘費心了。”
雲姝仍舊穿着昨日那一襲水紅色的衣裙,微微笑着對雪姨娘說道。
雲姝其實已經在將軍府呆了幾天了,一直跟隨在君夫人左右,但君夫人又一直沒有對外界說過雲姝的身份,所以雪姨娘以為雲姝只是君夫人新收的丫環,派了人前來籠絡雲姝,雲姝假意接受雪姨娘的籠絡,收了她打賞的銀子,已經將雪姨娘的計劃都告訴給了君夫人聽。
雪姨娘開始旁若無人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機關算盡,結果棋差一招,還是鬥不過君夫人,自己真是太笨了。
君擎蒼想的卻是另外的一件事,雲姝的存在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所以君夫人知情的事他也是剛剛才知道,不過既然君夫人是知道雪姨娘的計劃的,她為什麼要喝下那一碗銀耳湯?
為什麼昨天不說出真相,還沐晗煙的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