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71-80章)

第八卷(71-80章)

絕代雙嬌第七十一章峰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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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暗中吃了一驚,卻大笑道:“你着想以慕容九來要挾我。你就錯了,你莫非不知道她老是想要我的命,我又怎會要救她。”

軒轅三光也跟着大笑道:“老子早就對女人沒興趣,她的死活,更和老子沒關係。”

江玉郎不動聲色,微笑道;‘既是如此,兩位為何不向我出手呀?”

軒轅三光道:“老於並不想宰你。”

小魚兒也笑道:“吃大便的朋友,我殺你還怕髒了手哩。”

江玉郎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要告退了,這位慕容姑娘,自然也要跟着在下走的。”

小魚兒大笑道:“你走吧!你帶走了慕容九,還怕沒有人找你算帳。”

江玉郎冷笑道:“這倒不勞閣下費心,若有人問起我來,我便說帶走慕容姑娘,只為的是害怕她遭了你的毒手,若不是江小魚,慕容九此刻又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小魚兒嘆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父子兩人,別的本事沒有,栽贓耍賴,混充好人的本事,倒真還沒有別人比得上。但你搶了段台肥的銀子,事實俱在,你總賴不掉的吧。”

江玉郎道:“什麼銀子,我兩手空空,哪裏有銀子,現在銀子是誰的,就是誰動手搶去的,這道理豈非更簡單了。”

軒轅三光忽道:“你龜兒子想賴起老子來了!”

江玉郎冷笑道:“你說我賴你,我就說你賴我,咱們倒不妨看看,江湖中人是相信你‘惡賭鬼’的話,還是相信我江玉郎的話。”

軒轅三光也被氣得怔住了,苦笑道:“你龜兒子若早生幾年,‘十大惡人’哪裏還有老子的份。”

江玉郎大笑道:“過獎過獎,在下只不過……。。”

話聲未了,突聽幾聲慘呼,自外面傳了進來。

這慘呼聲非但分外凄厲,而且歷久不絕,發出慘呼的人,不但像是瞧見了一些殘忍之極、恐怖之極的事,而且還像是在遭受着某種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這樣的慘呼聲聽在耳里,足以令任何人的血液都為之凝結。

江玉郎的面色變得最快,也變得最慘。拉着慕容九,就想轉身奔出小魚兒大喝道:“來的人既能令他手下發出這樣的慘呼,必定可怕得很,你要出去送死沒關係,但慕容九……。。”

他語聲突然頓住,黑暗中,已現出了五條人影!

這時雖然還沒有人能瞧見他們的面目,但他們帶進來的那種鬼氣森森的邪氣,已令每個人掌心都沁出了冷汗。

黑暗中,只聽得一陣陣令人寒毛悚栗的“吱吱”聲,響個不絕,五條人影已緩步走了過來。

小魚兒首先看到的,是他們那一雙慘碧詭異、閃閃發光的眼睛,接着,便瞧見了他們慘變的臉色。

這五人身子裏流的血,都好像是慘碧色。

五個人俱都穿着長可及地的黑袍,右手裏拿着根鞭子,左手裏卻提着個鐵籠,那聽來令人作嘔的吱吱聲,便是從鐵籠里發出來的。

軒轅三光大喝道:“朋友們是什麼人?幹什麼來的?”

他喝聲有如霹雷,震得山谷回應不絕,正是藉著這喝聲露了手氣功,想先給對方個下馬威。

誰知五個黑衣人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碧森森的目光,在小魚兒等人面上不停的打轉,也不說話。

江小魚早已退了回來,大喝道:“九秀山莊的九姑娘和‘惡賭鬼’全都在這裏,朋友們若是識相,還是快快退出去吧,再遲想走也走不了啦!”

他更是機伶,一看苗頭不對,就趕緊先將軒轅三光和慕容九的名頭抬出來嚇人,這兩人名頭實在也不小,何況,就算嚇不退對方,也是別人的名字,全不關他的事,對方要找也不會找他了。

五個黑衣人仍然聲色不動,腳下也未停。

鐵萍姑忽然驚呼一聲,拉住小魚兒的手,顫聲道,“老鼠……籠子裏好多老鼠。”

幾十隻老鼠在鐵籠里吱吱亂叫,小魚兒雖不怕老鼠,但瞧見那幾十雙發光的眼睛,毛茸茸的一大堆老鼠,也不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不錯,老鼠……在下五人此來找的只是老鼠,與人無關,各位只要站着不動,在下必定秋毫無犯。”

他話雖說得客氣,但語聲卻比老鼠叫更令從作嘔。

軒轅三光忍不住問道:“捉老鼠幹什麼?”

那黑衣人嘿嘿笑道:“敝上非鼠肉不歡,是以令在下等四處搜捕,但此間方圓百里內的老鼠都已流竄入山,是以在下等才一路追捕過來。”

小魚兒恍然失笑道:“難怪這山洞裏老鼠特別多,原來就是被他們趕來的,我本來還以為外面來了只惡貓哩。”

軒轅三光面色卻微微一變,似乎想起個人來,厲聲道:“朋友們的主子是誰?”

那黑衣人不再答話,卻揮了揮手。

五個人嘴裏便同時發出了吹竹之聲,這聲音宛如吹竹,卻又不似,聽得人又覺恐怖,又是噁心。

鐵萍姑早已掩起了耳朵,小魚兒也聽得牙痒痒的,全身不舒服,但他好奇之心最重,見了這種怪事,一心只想瞧個究竟。

軒轅三光雙目圓睜,目中卻有驚恐之色。

小魚兒忍不住悄聲問道:“這喜歡吃老鼠的朋友是誰?你知道么?”

軒轅三光道:“嗯。”

他像是想起了件十分可怕的事,竟想得出了神,小魚兒在他耳朵邊說的話,他竟連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就在這時,土石下異聲驟起,像是有幾千幾百隻老鼠,在吱吱亂叫,拚命要往外面逃竄出來!

黑衣人立刻將手提的鐵籠,分成五個方位擺開。

就在這時,一大群老鼠,已從山有的裂隙中,黑暗的角落裏,潮水般奔了出來,多得簡直數也數不清。

小魚兒一輩子瞧見過的老鼠,加起來也沒有此刻十分之一多,他簡直做夢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這麼多老鼠。

此刻奔來的若是一大群餓狼、一大群虎豹,小魚兒也末見得會如何害怕,但這一大群老鼠,卻令他臉色發白,身子發冷,剛吃下的酒肉,直在胸口裏往外冒,幾乎就要吐出來。

他雖然還能忍住,但鐵萍姑卻已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滿地,老鼠從他們胸旁奔過,幾個一等的武功高手,竟都忍不住跳起來,跳到那塊巨石上,擠成了一堆,鐵萍姑雙手掩着了臉死也不肯再張開眼睛。

但小魚兒眼睛卻仍睜得大大的。

幾千幾百隻老鼠就在自己腳底下奔過去,這景象究竟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到,他怎捨得不看。

只見黑衣人口中吹竹之聲不停,手裏長鞭飛舞,將老鼠一群群的趕進鐵籠,鐵籠雖不小,卻也並不太大,但老鼠一群群的跑進去,就像是填鴨子似的,塞不進去也要塞,一隻疊着一隻,一群疊着一群。

直到五隻鐵籠子都塞得水泄不通,看來已像五個大肉團的時候,黑衣人才放下鞭子,停住了哨聲。

剩下的老鼠竟也立刻就如蒙大赦一般,又四面八方地逃了回去,眨眼間又逃得個不剩。

山洞佇立刻又恢復了平靜,鐵萍姑偷偷瞧了一眼,才敢放下手,臉上已滿是冷汗,就像是剛做完一場噩夢似的。

小魚兒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如今才知道,老鼠竟如此可怕。”

軒轅三光乾咳幾聲,道:“格老子,成千成百隻耗子,看起來真和十隻八隻差得多了,四川耗子雖多,但老子也沒有看過有這麼多的。”

江玉郎咯咯笑道:“在下倒不是害怕,只不過覺得有些噁心。”

為首的那黑衣人大笑道:“這位朋友說的不錯,老鼠非但不可怕,而且還美味得很。”

小魚兒苦着臉道:“美味?”

黑衣人怪笑道:“你若不信,一試便知。”

他竟從籠子裏撈出只毛茸茸的老鼠來,往小魚兒手裏送。

小魚兒趕緊搖手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老鼠既是如此美味,還是留給閣下自用吧。”

那黑衣人嘿嘿笑道:“可惜可惜,想不到閣下看來膽子雖大,卻連只老鼠都不敢吃,否則閣下嘗過老鼠肉之後,再吃別的肉就味同嚼蠟了。”

小魚兒身上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大聲道:“朋友既然已找到了老鼠,此刻總該走了吧。”

江玉郎忽然陰惻測笑道:“你素來最愛多管閑事,這次怎地不管了?”

小魚兒笑道:“若有人喜歡吃老鼠,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為何要管,正如你喜歡吃大便,我也是管不了的。”

江玉郎面色微微一變,轉眼去瞧那黑衣人道:“朋友真要走了?”

那黑衣人道:“在下早已說過,此來只是為了老鼠,與人無干。”

江玉郎嘆了口氣,道:“難道朋友就不知道,這裏有比老鼠更好的東西么?”

那黑衣人眼睛在慕容九和鐵萍姑身上一轉,怪笑道:“本門弟子,都覺得女人不如老鼠可愛……—’江玉郎將慕容九拉到一邊,遠遠躲開小魚兒和軒轅三光,才笑嘻嘻道:“金銀珠寶難道也不比老鼠可愛么?”

那黑衣人眼睛一亮,道:“金銀珠寶?在哪裏?”

江玉郎眼角往後洞瞟了一眼,口中卻笑道:“有這兩位在此,我不敢說。”

小魚兒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真奇怪,以前為何不早把你宰了。”

江玉郎大笑道:“就憑你要殺我,只怕還不容易。”

只見那黑衣人互相打了個眼色,提起了鐵籠,就往後洞走,小魚兒閃身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笑嘻嘻道:“後面沒有老鼠,各位還是請回吧。”

那黑衣人嘿嘿笑道:“朋友最好知道,你雖不敢吃老鼠,老鼠卻敢吃你的。”

小魚兒笑道:“我已有好幾天沒洗澡了,肉髒得很,老鼠只怕也吃不下去。”

那黑衣人大笑道:“好,你這人有趣得很,而且膽子也不小……”

“小”字說出口,他掌中皮鞭已揮了出去。

這鞭子又黑又亮,也不知是什麼做的,份量卻不輕,黑衣人手勁更不小,鞭子飛出來,又急又重,鞭風嘶嘶直響。

但小魚兒一伸手就抓住了鞭梢,笑道:“朋友還不知道,我雖然對老鼠有些頭疼,但人,我卻是不怕的。”

那黑衣人臉色早已變了,用力想奪回鞭子,但鞭子卻好像已長在小魚兒手上了,他用盡吃奶的力氣,也動不了分毫。

小魚兒笑嘻嘻道:“老鼠既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老鼠,你們就算把天下的老鼠都捉去吃光,我也不管你們,但你們若想打別的主意,我卻要不客氣了。”

那黑衣人冷笑道:“你不來惹咱們,咱們也不惹你,但你若想擋咱們的去路,咱們卻要不客氣了!”

他話一說完,口中突又發出了吹竹聲。

他身旁兩個黑衣人就拉開手中鐵籠的門,鐵籠里塞得滿滿的老鼠,立刻像箭一般竄了過來。

小魚兒一驚,幾十幾百隻老鼠,已竄上他身子,在他身上又叫又咬,小魚兒又是吃驚,又是噁心,揮也揮不去,趕也趕不走,抓鞭子的手只得放開了。

五根鞭子立刻沒頭沒腦的向他抽了過來。

小魚兒滿身都是老鼠,哪裏還能施展得開手腳,只得一面躲,一面退,口中不住大呼道:“軒轅三光,你還不來幫忙么?”

但軒轅三光的臉色也發了青,遲疑着,慢慢走過來。

那黑衣人厲聲道:“軒轅三光,你既已猜出我等是何人門下,你還敢出手?”

軒輾三光怔了怔,竟然退了回去。

小魚兒大喝道:“軒轅三光,你難道也像女人,怕老鼠?”

軒轅三光竟索性轉過頭去,不瞧他了。

小魚兒身上老鼠非但沒有少,而且越來越多,身上又疼又癢又麻,已不知被老鼠咬了多少口。

那五根鞭子,更毒蛇般抽了過來。

小魚兒這才真的有些慌了。

他無論遇着什麼事,都能沉着對付,但這滿身毛茸茸的大老鼠,卻令他手慌腳忙,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江玉郎忍不住大笑道:“自命為天下第一聰明的人,竟連老鼠也對付不了……江小魚,你幾時想到過你會死在老鼠手裏。”

小魚兒身上巳挨了幾鞭子,不禁長嘆道:“我實在沒有想到過……”

突然間,只見人影一閃,一個黑衣人已被人挾頸一把抓住,從後面拋了出去,手裏的鞭子也被人奪走。

另四個黑衣人驚呼忽吼,四條鞭子向來的這人抽過去,卻不知怎地,鞭子竟不聽話了,你的鞭子抽我,我的鞭子抽你。

四個人竟自己打起自己人來。

小魚兒大笑道:“花無缺,想不到你居然來了。”

來的人自然正是花無缺,除了他“移花接玉”的功夫外,還有誰能令這四個人自己打自己。

小魚兒見他來,自然鬆了口氣,江玉郎見他來了,卻也開心得很,只道花無缺救下小魚兒,只不過為的是要自己動手殺他而已。

花無缺鞭子飛舞,已將小魚兒身上的老鼠全部趕走。

那五個黑衣人已全都嚇呆了,張口結舌,獃獃地瞧着花無缺,手裏的鞭子再也不敢抽出去。

為首的那黑衣人吃吃的道:“朋友是誰?為何來多營閑事?”

花無缺淡淡道:“你縱不認得我,也該認得這手功夫吧?”

那黑衣人想了想,變色道:“移……移花接玉。”那黑衣人跺了跺腳,又道:“既是移花宮的人到此,在下等只有告退。”

小魚兒笑道:“你們弄了我一身老鼠屎,此刻就想走么?”

那黑衣人冷笑道:“這話只怕還輪不到閣下來說,就憑閣下……哼!”

花無缺道:“你們瞧他不起?”

花無缺微微一笑,又道:“既是如此,莫要老鼠幫忙,你們不妨再和他打一場,五人齊上也無妨,我絕不出手。”

那黑衣人獰笑道:“只要閣下不出手,這小子……”

話未說完,小魚兒一拳已擊出,他明明瞧見小魚兒這拳打出來,競偏偏躲不開,鞭子還未飛出,人已被打得飛了出去。

另四個黑衣人齊地撲過來,但小魚兒指東打西,片刻間五個人都被他打得東倒西歪,鼻青臉腫。

花無缺微笑道:“各位此刻已知道他的厲害了么?”

五個黑衣人哪裏還有一個說得出話來,竟都倒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小魚兒大笑道:“想不到竟不如老鼠,竟如此經不得打。”

黑衣人既不敢答腔,也不敢動。

那邊軒轅三光卻直向小魚兒使眼色,打手勢,意思竟是要小魚兒放他們走,小魚兒皺了皺眉頭,道:“我現在手已不疼了,還不快站起來。”

黑衣人非但沒有站起來,身子反而縮成了一團。

小魚兒大笑道:“五個這麼大的人,居然還好意思賴在地上,難道還要等你們師娘來,抱你們起來么?”

黑衣人本來還在顫抖,此刻卻連動都不動了。

軒轅三光忽然竄過來,一把拎起個黑衣人,只瞧了一眼,臉色便已改變,緩緩將黑衣人又放了下去,嘆道:“他們只怕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軒轅三光將他們的屍體一動,只見口、鼻、五宮中,便有鮮血滲出來,就連這血,也都是慘碧色的。

小魚兒也不禁怔住了,道:“這五人挨了兩拳,難道就氣得自殺了么?”

花無缺皺眉道:“他們也許是以為你放不過他們,所以自己先就……”

小魚兒跺足道:“他們就算弄了我一身老鼠屎,我也不會殺他們的呀,這些人難道是老鼠吃多了,人也變得像老鼠一樣想不開。”

軒轅三光苦笑道:“這些龜兒子說死就死,死得倒真快。”

小魚兒道:“是呀,難道他們嘴裏早就含着毒藥,隨時都準備死不成。”

軒轅三光皺着眉蹲下,將這黑衣人的嘴扳開,立刻就有一般摻碧色的、濃得像墨汁似的苦水,從他嘴裏流出來,還帶着種令人作惡的臭氣。

軒轅三光嘆道:“你說的不錯,這些雜種竟是將毒藥藏在牙齒里的。”

小魚兒皺眉道:但他們為什麼要自殺呢?我既沒有殺他們的意思,也不想逼問他們的口供,他們難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么?”

軒轅三光對這黑衣人全身都搜了一遍,只搜出了些銀子,此外連一條汗巾都沒有。

這些人身上除了銀子外,竟是什麼都不帶。

軒轅三光想了想,忽又一把撕開他的衣襟,失聲道:“你想不通的事,回答就在這裏。”

只見這黑衣人胸膛上,赫然有十個大字。

這十個慘碧色的字,竟像是用碧磷燒出來的,幾乎已燒及骨頭,傷痕深深印在肉里,無論用什麼法子,都休想除去。

這十個字寫的是:“無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

小魚兒道:“無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這算什麼見鬼的意思?”

軒轅三光嘆道:“這意思就是叫他們打不過別人時,趕快自殺,免得丟他們主子的人,他們現在若不自殺,回去死得只怕更要慘十倍。’小魚兒道:“你是說他們怕回去受主子的酷刑,所以寧可現在自殺,是么?”軒轅三光道:“正是。”

小魚兒道:“但他們在這裏挨揍,他們的主子根本不知道呀,只要他們自己不說,難道我還會說出去不成。”

軒轅三光道:“這些龜兒子也許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你———”

花無缺忽然道:“不是這原因。”

小魚兒道:“你說是什麼原因?”

花無缺緩緩道:“我瞧見他們時,他們本有七個人的。”

軒轅三光拍手道:“這就對了,他們五個人進來,還留着兩個人躲在暗處,那兩人見勢不抄,恐怕已暗中溜了,這五人算定他們回去一定要報告的,與其到那時凌遲受罪,倒不如現在落個痛快的好。”

小魚兒瞪着花無缺道:“你進來時,沒有瞧見那兩個人么?”

花無缺苦笑道:“我聽見你的呼喊聲,立刻就闖了進來,並沒有去留意別的。”

小魚兒忽然一拍腦袋,大叫道:“不好,我們竟被這些鬼老鼠弄暈了頭,五六個大活人從我們身邊溜走,我們竟全都不知道。,軒轅三光四下瞧了一眼,也失聲道:“不錯,那姓江的小雜種,果然溜了。”

小魚兒跺足道:“你進來時,我還瞧見他的,那時他臉上像是還有歡喜之色,以為你要來宰我,後來想必是—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就立刻開溜……唉,這小子一向是個鬼精靈,我本該特別盯着他才是的。”花無缺默然半晌,淡淡一笑,道:“他自己走了倒也好。”小魚兒瞪眼道:“你是早已瞧見了他的,是么?”花無缺道:’好像瞟過一眼。”

小魚兒道:“但你還是放他走了。”花無缺嘆道:“我和他總算交友一場……”小魚兒大叫道:“但你為何要讓他將幕容九一起帶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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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二章口蜜腹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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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缺聽小魚兒說慕容九已被江玉郎帶走,不由怔了怔,道:“慕容姑娘?……

慕容姑娘也和他在一起么?”

小魚兒道:“你……你沒有瞧見?”

花無缺也不禁頓足道:“我只見到有個女子在他身邊,再也末想到會是慕容姑娘,那時我一心只顧着你,再加上燈光太暗,竟末瞧清她的臉。”

軒轅三光忽然一拍小魚兒肩頭,道:“但和你一起出來的那姑娘竟會也溜了呢”

小魚兒皺眉道:“是呀!她為什麼也溜了呢?難道她怕見到花無缺?”

花無缺道:“這位姑娘又是什麼人?”

小魚兒道:“她叫鐵萍姑……你認不認得她?”

花無缺道:“我連這名字都末聽到過。”

小魚兒用手指敲着腦袋,道:“你既不認得她,她為何要溜呢?我實在想不通……”

鐵萍姑的確是有理由的,而且理由充足得很。

花無缺本來也是認得她的,他沒有聽見“鐵萍姑”這名字。只不過是因為她那時並不叫鐵萍姑。鐵萍姑自然更認得花無缺。

她一眼瞧見花無畝,臉色突然改變,趕緊扭過了頭,等到她確定花無缺並沒有留意她,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這時已近黃昏,滿天夕陽,映着青蔥的山嶽,微風中帶着香,鐵萍姑深深吸了口氣,心裏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十多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得到自由,第一次可以單獨自立,她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想到那裏去,就可以到那裏去。

但她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江玉郎跟着她溜了出來。

他瞧見花無缺,本來很歡喜,但他又瞧見花無缺對小魚兒的神情竟似已變了,他立刻就發覺情況不對。

鐵萍姑會溜走,江玉郎本也覺得很奇怪。鐵萍姑一展身形,江玉郎更是一驚。

這少女輕功之高妙,固然驚人,最奇怪的是她身形飛掠間,竟帶着一種獨特的高貴的姿勢,和花無缺超群拔俗的身法有幾分相似。

江玉郎的眼睛立刻眯起來了,他又是驚訝,又是奇怪,眼珠子一轉,竟也立刻拉着慕容九追了下去。

江玉郎是從來不肯放過任何機會的,但他也末發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兩個人在身後跟着他。

等到小魚兒花無缺和軒轅三光出來時,除了那些身外,洞外已沒有一個活人的影子了。

小魚兒瞧着這些身,嘆道:“這些人雖是江玉郎帶來的,江玉郎雖可拋下他們不管,但咱們……”

軒轅三光道:“這些事你莫管,埋死人,是我的拿手本事。”

小魚兒笑道:“那麼,你叫我做什麼呢?”

軒轅三光嘆道:“你就得要準備去對付一個你生平從來沒有遇見過的,最毒最狠最令人噁心,也最令人頭疼的對頭了。”

小魚兒道:“你莫非是說那沒有牙的小子!”

軒轅三光道:“我說的正是魏無牙。”

小魚兒道:“那五個人又不是我殺死的。”

軒轅三光道:“你以為他很講理么!只要你沾着他門下一點,他就跟你沒有完。”

小魚兒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將這位“無齒”之徒說得這麼厲害,他到底是誰呀!”

軒轅三光道:“你可聽見過“十二星象”這名字!他就是十二星象中的子鼠……”

小魚兒失笑道:“我當你說誰,原來是十二星象……十二星象中的人,我也領教過了,倒也未見得能拿我怎樣。”

軒轅三光道:“十二星象之所以成名,就是因為魏無牙,他們聲名最盛時,江湖中人聽到“十二星象”這名字,晚上連覺都睡不着,那時你只怕還末生出來哩。”

小魚兒笑道:“你這麼樣一說,我倒幸好遠末生出來了。”

軒轅三光道:“不說別人,就說我們“十大惡人”,總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聽到魏無牙這三個字,還是要頭疼好幾天。”

小魚兒這才為之動容,道:“連十大惡人鄱頭疼的角色,想必是有些門道了。”

花無缺忽然道:“我倒也聽到過這名字。”

小魚兒笑道:“難道連“移花宮”都對他頭疼不成。”

花無缺緩緩道:“我出宮時,家師曾要我特別留意兩個人,其中一人就是魏無牙。”

小魚兒道:“還有一個呢?”

花無缺苦笑了笑,道:“還有一位是燕南天燕大俠。”

小魚兒默然半晌,道:“他現在那裏?”

軒轅三光道:“十二星象最近幾年所以抬不起頭來,就是因為魏無牙十多年前忽然不見了,有人說他是因為被移花宮主所傷,所以躲起來的,也有人說他是為了要練一種神秘的武功,所以才不願見人……”

小魚兒道:“你想……他會躲到那裏去呢!”

軒轅三光嘆道:“他要躲起來,只怕連鬼都找不着。”

小魚兒皺着眉頭,喃喃道:“他莫非就躲在龜山……那“損人不利己”兄弟兩人,臨死前說的人,莫非就是他……”

他忽然一拍軒轅三光肩頭,笑道:“你埋過死人之後,還想去幹什麼呢?”

軒轅三光道:“我本想去找人賭一場,但想起魏無牙又出現了,老子竟連賭興都沒有了。”

小魚兒道:“那麼就麻煩你把洞裏的銀子,去送給段合肥吧,同時告訴段合肥,這些銀子本是誰藏起來的。”

他一笑接道:“只要你還給他,然後再把銀子贏回來都沒關係,段合肥很喜歡鬥蟋蟀,也很喜歡吃肉,你若和他賭吃肉,他一定會奉陪。”

軒轅三光就算想拒絕,也來不及了,小魚兒話還沒有說完,已拉着花無缺飛也似的走開。

軒轅三光只得搖頭苦笑道:“格老子,要想拒絕江小魚求你的事,真他媽的不容易。”

小魚兒一面走,一面將自己這段經過說了出來。

花無缺自然聽得滿心驚奇,連他也弄不懂這位“銅先生”究竟在搞什麼鬼了,他也不禁漸漸開始懷疑銅先生的來歷。等他說出自己經過的事,小魚兒也覺得奇怪得很,忍不住道:“燕大俠既然要等到找着我時才肯放你,那麼現在又怎會只有你一個人呢?他到那裏去了?”

花無缺道:“這兩天也不知怎地,我忽然變得心神不定起來,好像有什麼災難要降臨似的,我一生中從來也沒有這種情形發生。”

小魚兒笑道:“這兩天有災難的是我,你怎會心神不定起來,這倒也奇怪得很。”

花無缺道:“燕大俠想必也發現我神情有異,就問我想幹什麼,我就說想出來走走……

我本以為燕大俠不會答應我的,誰知他竟答應了。”

小魚兒失聲道:“你要走,他就讓你走了么!”

花無缺道:“不錯。”

小魚兒嘆道:“燕南天到底是燕南天,到底和那銅先生不同,老實說,你遇見他這樣的人,實是你的運氣。”

花無缺默然無語,他心裏佩服一個人時,嘴裏本就不會說出,何況他佩服的竟是“移花宮”的對頭呢。

小魚兒忽又笑道:“但你也不愧是個君子,他才會放心你,他遇着的若是我,只怕也不會這麼容易放我走了。”

花無缺一笑,道:“你為何要認為你自已不是君子呢?”

小魚兒默然半晌,緩緩道:“這也許是因為我從小就沒見過一個君子,我根本就不知道君子是什麼樣子的,等我見着一兩個君子時,他們又總是要令我失望……”

花無缺笑了笑,道:“燕大俠還在等着我,你……”

小魚兒忽然截口道:“你見着他時,就說並末見到我,好嗎?”

花無缺奇道:“為什麼?你難道不跟我去見他?”

小魚兒道:“我……我想到龜山去,但他卻一定不會讓我去的。”

花無缺更奇怪,道:“你要去龜山?為什麼?”

小魚兒道:“我要去救人。”

花無缺訝然道:“莫非是十大惡人中的?但他們……”

花無缺道:“但他們……”

小魚兒苦笑道:“他們雖不是好人,但我卻是被他們養大的,我若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現在既已知道,就不能不管,何況……我還想順路去找找那鐵萍姑,她武功雖不錯,但簡直沒出過門,根本不知道世情之險惡,隨時隨地,都會上人家當的,她既然救了我一次,我好歹也要救她一次……”

他做了個鬼臉,笑道:“你要知道,欠女人的賬,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鐵萍姑也不知是否被那一陣陣油香菜香引過來的,總之,她已走入了這小鎮,而且她也已發覺自己肚子餓得發慌。她在那山洞裏,雖然也吃了些東西,但一個人在餓了兩三天之後,食慾又豈非那麼容易就能滿足的。小酒的桌子,在燈光下發著油光,十幾隻綠頭蒼蠅,圍着那裝滿滷菜的大盤子飛來飛去。

這種地方,在平時用八人大轎來抬,鐵萍姑都不會走進去的,但現在,她就算爬,也要爬進去。

致萍姑現在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個好客人。

她臉上又是灰,又是汗,頭髮亂得像是麻雀窩,衣服更是又臟又破,看來就算不像個剛從監獄裏逃出來的女犯,也像是個大戶人家的逃妾,只可惜她也和世上大多數的人一樣,只看得見別人身上的臟,卻看不見自己的。

小店裏只有三個客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她,鐵萍姑卻再也想不到這些人是為什麼在瞧自己。

店伙終於走過去,勉強笑着道:“姑娘來碗面好嗎?小店的陽春麵,一碗足足有半斤。”

鐵萍姑深深吸了氣,道:“面,我吃不慣,你給我來一隻粟子燒雞,一碟溜魚片,一碟炸響鈴,半隻火腿去皮蒸一蒸,加點冰糖,一碗筍尖燉冬菇湯……哦,對了,把那邊盤子裏的滷菜,給我切上幾樣來。”

這些菜,在她眼中看來,實在平常得很,她已覺得很委屈自己了,以她現在旺盛的食慾,她簡直可以吃得下一匹馬。

但旁邊三個客人聽她說了一大串,卻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店伙更是瞪大眼睛,直摸腦袋。

鐵萍姑瞪眼道:“怎麼,你們這店,難道連這幾樣菜都沒有么?”那店伙慢吞吞道:“菜是有的,但小店卻還有個規矩!”

鐵萍姑道:“什麼規矩?”

“小店本輕利微,禁不得賒欠,所以來照顧的客人,都得先付賬。”

鐵萍姑怔住了。她身上怎麼會帶着銀子,她只知道銀子又臟又重,她簡直沒有想到銀子會這麼有用。

那店伙皮笑肉不笑,道:“吃飯是要付賬的,這規矩姑娘難道都不懂么?”

旁邊那三個客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笑道:“姑娘不如到這邊桌子上來,一起吃吧,這裏雖沒有栗子燒雞,但鴨頭卻還有半個,將就些也可下酒了。”

鐵萍姑只希望自己根本沒有生出來,沒有走進這鬼子,她只覺坐在這裏固然難受,這樣走出去卻更丟人,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江玉郎就在這時走了進來,這時候當真選得再妙沒有。

他走到鐵萍姑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雙手捧上了十幾個黃澄澄的金錠子,陪笑道;“姑丈知道表姊出來得匆忙,也許末及帶銀子,所以先令小弟送些零用來。”

那店伙立刻怔住了,旁邊三個客人也怔住了。

最發怔的,自然還是鐵萍姑,她自然認得江玉郎就是小魚兒嘴裏的小壞蛋,卻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只好眼瞧着江玉郎在她身旁坐下來慕容九就好像是個傀儡,痴痴地笑着,痴痴地隨着他坐下。

那店伙卻變得可愛極了,彎着腰,陪着笑,送菜送酒,不到片刻,滷菜就擺滿了一桌子。

江玉郎用熱茶將鐵萍姑的筷子洗得乾乾凈凈,陪笑道:“這滷菜倒還新鮮,表姊你就將就吃些吧。”

鐵萍姑突然來了個這麼樣的“表弟”,當真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但江玉郎卻實在太懂得女孩子的心理了,他在鐵萍姑最窘的時侯,替她作了面子,鐵萍姑怎能不感激。

飯吃完了,鐵萍姑風風光光的付了賬,心裏也不免開心起來,但剩下來的金子,她卻又不好意思拿了。

她始終沒有和江玉郎說過一句話,現在也沒有理他,就逕自走出去,江小魚既然討厭這個人,這人必定不是好東西。

鐵萍姑在前面走,江玉郎就在後面跟着。

鐵萍姑終於忍不住道:“你還想幹什麼?”

江玉郎陪笑道:“我只是怕姑娘一個人行走不便,所以想為姑娘效效勞而已。”

鐵萍姑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來費心。”她嘴裏雖這麼說,心卻已有些動了。

只見道路上人來人去,沒有一個人是她認得的,遠處燈火越來越少,更是黑暗得可怕。

她實在不知道該往那裏去她忽然發覺,一個人若想在這世上自由自在地活着,實在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容易。

江玉郎許久沒有發出聲音,他莫非已走了么鐵萍姑忽然發覺自己竟怕他走了。

她趕回頭,江玉郎還是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後。

她心裏雖鬆了氣,嘴裏卻大聲道:“你還跟着我作什麼”

江玉郎笑道:“天色已不早,姑娘難道不想休息休息么?”

鐵萍姑咬着嘴唇,她實在累了,但該到什麼地方休息呢?

江玉郎眼睛裏發著光,笑道:“姑娘就算不願在下跟着,至少也得讓在下為姑娘尋家客棧。”

這次,鐵萍姑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但找好客棧后,鐵萍姑立刻慎重地關起門,大聲道:“你現在可以走了,走得越遠越好。”

這次江玉郎居然聽話得很,鐵萍姑等了半晌,沒有聽見他動靜,長長鬆了氣,倒在床上。

她想着江小魚,想着花無缺,又想着江玉郎……江小魚為什麼會和他是對頭?他的人好像並不太壞嘛。但鐵萍姑實在太累了,她忽然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她立刻又覺得肚子餓得很。

鐵萍姑好幾次想要人送東西來,每次又都忍住,她越想忍肚子越是餓得忍不住。

突聽店小二在門外陪笑道:“江公子令小人為姑娘送來了早點,姑娘可現在吃么?”

吃完了,鐵萍姑終於才發自己的模樣有多可怕,她恨不得將桌子上的鏡遠遠丟出去,她全身都覺得發。

就在這時,店小二又來了。這次他捧來了許多件柔軟而美麗的嶄新衣裳一套精緻的梳裝用具,高貴的香粉,柔軟的鞋襪,這些東西,鐵萍姑能拒絕么?

等到鐵萍姑穿上這些衣襪,梳洗乾凈的時候,江玉郎的聲音就出現了。“不知在下可否進來?”

現在,鐵萍姑肚子裏裝着是人家送來的食物,身上穿着的,是人家送的衣服鞋襪。

她還能不讓他進來么?

到了這天中飯時,江玉郎自然還沒有走,鐵萍姑也沒有要他走的意思了,她現在只覺自己實在少不了他。

這自然也是個小客棧,小客棧的小飯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據江玉郎說:“那位慕容姑娘不舒服,所以沒有起來。”

其實呢,是江玉郎點了她的睡穴,把她卷在棉被裏,她雖然只不過是個傀儡,江玉郎也不願意她來打擾。

小客棧里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菜,但江玉郎還是叫滿了一桌子,還要了兩壺酒,他笑着道:“姑娘若不反對,在下想飲兩杯。”

鐵萍姑也不說話,但等到酒來了,她卻一把奪過酒壺,滿滿倒了一大杯酒,一仰脖子乾了下去。

她只覺一股又熱又辣的味道,順着她脖子直衝下來,燙得她眼淚都似乎要流出來。

她幾時喝過酒的。

江玉郎瞧得肚子裏暗暗好笑,嘴裏卻道:“姑娘若是沒有喝過酒,最好還是莫要喝吧,若是喝醉了……唉。”他裝得滿臉誠懇之色,真的像是生怕鐵萍姑喝醉。

其實他恨不得她馬上就醉得人事不知。

鐵萍姑仰起脖子乾了一杯,江玉郎在旁邊只是唉聲嘆氣,其實卻開心得要死。

一杯酒下肚,鐵萍姑只覺全身又舒服又暖和,簡直想飛起來,等到喝第四杯酒時,她只覺這“酒”實在是世上最好喝的東西,既不覺得辣,也不覺得苦,喝到第五杯時,她已將所有的煩惱忘得乾乾凈凈。

這時江玉郎就開始為她倒酒了。江玉郎笑道:“想不到姑娘竟是海量,來,在下再敬姑娘一杯。”

鐵萍姑又乾了一杯,忽然瞪着江玉郎,道:“你究竟是個好人,還是惡人?”

江玉郎微笑道:“姑娘看在下像是個惡人么?”

鐵萍姑皺眉道:“你實在不像,但……江小魚為什麼說你不是好東西。”

江玉郎苦笑道:“姑娘跟他很熟么?”

鐵萍姑道:“遠好……不太熟。”

江玉郎道:“姑娘以後若是知道他的為人,就會明白了……唉,那位慕容姑娘,若不是他,又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鐵萍姑怔了半晌,又倒了杯酒喝下去。

江玉郎笑道:“此情此景,在下本不該提起此等令人懊惱之事。”

鐵萍姑忽也吃吃笑了起來道:“不錯,我們該說些開心的事,你有什麼令人開心的事,就快說吧,你說一件,我就喝一杯酒。”

江玉郎是什麼樣的才,若要他說令人開心的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他說了一件又一件。

鐵萍姑就喝了一杯又一杯,她一面笑,一面喝。

到後來江玉郎不說她也笑了,再到後來,她笑也笑不出,一個人從椅子上滑下去,爬都爬不起來了。

江玉郎眼睛裏發了光,試探着道:“姑娘還聽得到我說話么?”鐵萍姑連哼都哼不出了。

江玉郎把她從桌子下拉了起來,只覺她全身已軟得像是沒有一根骨頭,江玉郎要她往東,她就往東,要她往西,她就往西。

突聽一人大笑道:“兄台好高明的手段,在下當真佩服得很。”

江玉郎一驚,放下鐵萍姑,霍然轉身。只見一高一矮兩個人,已大笑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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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三章人面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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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廳里的光線暗得很,這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灰濛濛的光影里,竟帶着種說不出的邪氣。

他們長得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那神情,那姿態,那雙碧森森的眼睛,就好像本非活在這世上的人?

江玉郎心裏已打了個結,臉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兩位說的可是在下么?”

矮的那人吃吃笑道:“在下也曾見到過不少花叢聖手、風流種子,但若論對付女人的手段,卻簡直沒有人能比得上兄台一半的。”

江玉郎哈哈笑道:“兩位說笑話的本事,倒當真妙極。”

矮的那人陰森森笑道:“現在這位姑娘,已是兄台的手中之物了,眼見兄台立刻便要軟玉溫香抱個滿懷,兄台難道就不願讓我兄弟也開開心么?”

高的那人冷冷道:“在下只是說,兄台若想真箇**,多少也要給我兄弟一些好處,否則……”

江玉郎眼珠子一轉,臉上又露笑容,道:“兩位難道也想分一杯羹么”

矮的那人笑道:“這倒不敢,只是兄台既有了新人,棉被裏那位姑娘,總該讓給我兄弟了吧。”

江玉郎大笑道:“原來兩位知道的還不少。”

高的那人冷冷道:“老實說,自從兄台開始盯上這位姑娘時,一舉一動,我兄弟都瞧得清清楚楚。”

江玉郎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兄台倒是對在下如此有興趣,快請先坐下來,容在下敬兩位一杯。”

高的那人道:“酒,可以打擾,下酒物我兄弟自己隨身帶着。”他竟自袖子裏拎出只老鼠,放在嘴裏大嚼起來。

江玉郎怔了怔,笑道:“原來閣下乃是和那五位朋友一路的,這就難怪對在下如此清楚了。”

高的那人冷冷道:“在下等除了要請兄台將慕容家的姑娘割愛之外,還要向兄台打聽一件事!”

江玉郎道:“什麼事?”

高的那人目中射出凶光,道:“洞裏的那三個人,究竟是些什麼人?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江玉郎展顏笑道:“那三人一個叫軒轅三光,一個叫江小魚,一個叫花無缺,兩位方才既然瞧見了,總該知道他們都是在下的仇人吧?”

那人陰惻惻一笑,道:“很好,好極了”

江玉郎試探着道:“方才那五位朋友,難道已被他們……”

那人道:“不錯,已被他們殺了!”

江玉郎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在下與兩位正是同仇敵愾,在下理當敬兩位一杯。”

那人道:“很好,兄台喝了這杯酒,就跟我兄弟走吧!”

矮的那人接道:“至於這位姑娘,兄台凈可在路上……哈哈,我兄弟必定為兄台準備輛又舒服又寬敞的車子。”

江玉郎訝然道:“兩位要在下到那裏去?”

那人笑道:“我兄弟就想請兄台勞駕一趙,隨我兄弟一同回去,好將那三人誘來。”

江玉郎忽然笑道:“兩位意思,在下已全部了解,兩位既是想將三人誘去復仇的,豈非也與在下有利,在下又怎會不答應?”

矮的那人大笑道:“兄台果然是個通達事理的人,在下也理當敬兄台一杯。”

高矮兩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但他們的脖子剛仰起來,酒還沒有喝下喉嚨,江玉郎掌中酒杯已“嗤”的飛出,打在高的那人咽喉上?

那人狂吼一聲,酒全都從鼻子裏噴出,人卻已倒下。

矮的那人剛大吃一驚,還未來得及應變,江玉郎雙掌已閃電般拍出。

他出手雖不如小魚兒,但也是夠狠的了,只聽“**”兩聲,矮的那人也隨着倒了下去。

江玉郎拍了拍手,冷笑道:“就憑你們兩人也想將我帶走,你們還差得遠哩?”

只見兩人直挺挺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了,但兩人卻都還沒有死,江玉郎只不過點了他們穴道而已。鐵萍姑又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在這越來越暗的黃昏里,她飛紅了的面靨,看來實在比什麼都可愛。於是他高聲喚入了店伙將“兩個喝醉的朋友”送到隔壁房間,和那位“生病的姑娘”躺在一起。雖然這兩人全沒有絲毫喝醉的樣子,但做店小二的大多是聰明人,總知道眼晴什麼時候該睜開,什麼時候該閉起。

店小二離開有燈的帳房,站在黑暗的小院子裏,他當然並不是有意要來偷聽別人的秘密,但這房間裏假如有什麼微妙的聲音傳出來的話,他當然也不會掩起自己的耳朵的,他並不想做一個君子。

那就像烏龜遇見變故時,將頭縮回殼裏一樣只要他自己瞧不見,他就覺得安心了。

這時,鐵萍姑酒已醒了。

她只覺全身都在疼痛,痛得像是要裂開,她的頭也在疼,酒精像是已變成個小鬼,在裏面鋸着她的腦袋。

然後,她忽然發覺在她身旁躺着喘息着的江玉郎。她用盡一切力氣,呼出來。她用盡一切力氣,將江玉郎推了下去。

江玉郎伏在地上,卻放聲痛哭起來!應該痛哭的本是別人,但他居然“先下手為強”

了。

江玉郎痛哭着道:“我知道我做錯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只求你原諒我……”

鐵萍姑緊咬着牙齒,全身發抖,道:“我……我恨不得……”

江玉郎道:“你若恨我,就殺了我吧,我……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我也醉了,我們本丕該喝酒的。”

他忽然又撲上床去,大哭道:“求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也許我還好受些。”

鐵萍姑本來的確恨不得殺了也的,但現在……現在她的手竟軟得一絲力氣也沒有,她本來傷心怨恨,滿懷憤怒,但江玉郎竟先哭了起來,哭得又是這麼傷心,她竟不知不覺地沒了主意。

江玉郎從手指縫裏,偷偷瞧着她表情的變化,卻哭得更傷心了,他知道男人的眼淚,有時比女人的還有用。

鐵萍姑終於也伏在床上,放聲痛哭起來。除了哭,她已沒有別的法子。

江玉郎目中露出得意的微笑,但還是痛哭着道:“我做的雖不對,但我的心卻是真誠的,只要你相信我,我會證明給你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令失望的。”

他又已觸及了鐵萍姑的身子,鐵萍姑並沒有閃避,這意思江玉郎當然清楚得很。

他忽然緊緊抱着了她,大聲道:“你要麼就原諒我,要麼就殺了我吧……你可以殺死我,但卻不能要我不喜歡你,我死也要喜歡你……”

鐵萍姑還是沒有動,江玉郎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他伏在鐵萍姑耳旁,說盡了世上最溫柔最甜蜜的話,他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些。

鐵萍姑哭聲果然微弱下來,她本是孤苦伶仃的人,她本覺得茫然無主,無依無靠,現在卻忽然發覺自己不再孤單了。

江玉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柔聲道:“你不恨我了?”

鐵萍姑鼓起勇氣,露出頭來,咬着嘴唇道:“只要你說的是真的,只要你莫忘記今天的話,我……”

忽然間,一聲凄厲的慘呼,從隔壁屋子裏傳來,這慘呼聲雖然十分短促,但足以令人聽得寒毛悚栗。

江玉郎以一個人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裝束好一切,箭一般竄出屋子,他好像立刻就忘記鐵萍姑了。

江玉郎竄了出去,卻沒有竄入慘呼聲發出的那屋子,卻先將這屋子的三面窗戶都開。

然後,他燃起盞油燈,從窗戶里拋進去!

油燈被摔碎在地上,火焰也在地上燃燒起來。

閃動的火光,令這間暗而潮濕的小屋子,顯得更陰森詭秘,他瞧見慕容九還是好好的在棉被裏,不覺鬆了口氣。

但他這氣沒有真正松出來時,他又已發現,那一高一矮兩個人已不見了,他們已變成了兩堆血!

這景象竟使江玉郎也打了個寒噤,卻又安下心。

那危險而殘暴的人,此來若只是為了要殺這兩人的,他又為何反對又為何要擔心害怕呢這時,已有一個人在閃動的火光中出現了。

這人的一張臉,在火光下看來好像是透明的,透明得甚至令人可以看到他慘碧色的骨骼。

他那雙眼睛,更不像人的眼睛,而像某一種殘暴的食人野獸,在餓了幾天幾夜后的模樣。

江玉郎並不是個少見多怪的人,更不容易被人駭住,但他見到這個人時,卻似乎連心跳都已停止!

這人也冷冷地瞪着江玉郎,一字字道:“是你點了這兩人的穴道?”

江玉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正是在下,在下本不知要拿他們怎麼辦,閣下此番解決了他們,在下簡直不知該如何感激才好。”

他已發覺這人遠比想像中還要危險得多,所以趕緊拉起交情來,但這人還是冷冷瞪着他,忽然一笑,露出野獸般的雪白牙齒,緩緩道:“我就是他們的主人!他們本是我的奴隸!”

江玉郎倒抽了口涼氣,道:“但你……殺死他們的,並不是我。”

這人忽然自血堆里拎起了一具體,撕開了它的衣服,閃動的火光中,只見那體上有十個發著碧光的字:“無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

江玉郎幾乎嘔吐出來,失聲道:“這……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這人緩緩道:“這兩人既已被你所辱,我只有殺了他們,免得他們再為我丟人現眼。”

江玉郎嘆道:“有時我也殺人的,但我總是要有一個十分好的理由,譬如說……”

在地上燃燒的火焰,突然熄滅了,四下立刻又黑暗得如同墳墓,但這人的眼睛,卻仍在黑暗中閃着碧光。

只聽他冷冷道:“譬如說什麼?”

江玉郎道:“譬如說,當我知道一個人要殺我的時候,我通常會先殺了他!”

他的眼睛也在閃着光,隨時都在準備着出手。

他雖然深信這人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卻也深信自己也並不見得比這人好惹多少。

誰知道這人卻忽然笑了。

他笑的聲音,就像是一隻老鼠在啃木頭似的,令人聽得全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他大笑着道:“我要殺人時,就不跟他多話的。”

江玉郎訝然道:“你為何不想殺我?”

這人冷冷道:“你若能在七天之內,帶我找到軒轅三光江小魚和花無缺,你不但現在不會死,而且還會長命得很?”

江玉郎沉吟道:“他們也是我的仇人,你若能殺得了他們,我自然很願意帶你去找他們,只可惜要殺這三個人,並不是件容易事,被他們殺,倒容易得很,你若殺不成他們,反被他們殺死我豈非也要被你連累。”

這人厲聲道:“你要怎樣才相信我能殺得了他們?”

江玉郎道:“這就要看你有什麼法子能令我相信了。”

這人冷笑道:“我何止有一千種法子可以令你相信,你若想見識見識無牙門下的神功,我不妨先讓你瞧一種……”

他似乎揮了揮手,便有一種碧森森的火焰,飛射而出,射在牆上,這火焰光芒並不強烈,射在牆上,立刻便熄滅,也根本沒有燃燒。

但火焰一閃后,這人已到了院子裏。

他根本沒有從窗戶掠出,卻又是怎麼樣出來的呢?江玉郎一驚之下,忽然發現牆上已多了個大洞。

江玉郎這才嚇呆了,這人的輕功雖驚人,倒沒有嚇着他,但這種雖不燃燒,卻能毀滅一切的火焰,他實在連見都沒有見過。

這人已到了他身旁,閃動的目光,已固定在他身上,一字字道:“你還想見識別的么?”

突聽一人也狂笑着道:“無牙門下的神功,我看來卻算不得什麼!”狂笑聲中,已有條人影如流星急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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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四章南天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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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的身形也不算十分高大,但看來卻魁偉如同山嶽!

那無牙門下似也被他氣勢所懾,倒退三步,厲聲道:“是誰敢對無牙門下如此無禮?”

“冀人燕南天!”這五個字就像流星,能照亮整個大地!

只聽燕南天喝道:“你是魏無牙的什麼人?他現在那裏?”

那人膽雖已怯,卻仍狂笑道:“你用不着去找家師,無牙門下的四大弟子,每一個都早已想找燕南天較量較量了,不想我魏白衣運氣竟比別人好……”

江玉郎忽然怒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燕大俠如此無禮!”

喝聲中,他竟已撲了過去,閃電般向魏白衣擊出三掌,這三掌清妙靈動,竟是武當正宗!

武當掌法也正是當時武林中最流行的掌法,江玉郎偷偷練好了這種掌法當然沒安什麼好心。

他三掌全力擊出,竟已深得武當掌法之精萃。

魏白衣狂笑道:“你也敢來和我動手?”

他只道三招兩式,已可將江玉郎打發回去,卻不知江玉郎雖是個懦夫,卻絕不是笨蛋。

他實在低估了江玉郎的武功。驟然間,他被江玉郎搶得先機,竟無法扭轉劣勢。

江玉郎知道燕南天絕不會看他吃虧的,有燕南天在旁邊掠陣,他還怕什麼,他膽氣越壯,出手更急。魏白衣武功雖然詭秘狠毒,竟也奈何不得他。

突見魏白衣身形溜溜旋轉起來,四五道碧森森的火焰,忽然暴射而出!卻看不出是往那裏射出來的!

燕南天暴喝一聲,一股掌風卷了出去,卷開了江玉郎的身形,震散了碧森森的火焰,也將魏白衣震得踉蹌後退。

這時喝聲已變為長嘯,長嘯聲中,燕南天身形已如大鵬般凌空盤旋飛舞,魏白衣抬頭望去,心膽皆喪,他再想躲時,那裏還能躲得了。他狂吼着噴出一口鮮血,仰天倒了下去!

燕南天一把拎起他衣襟,厲聲道:“魏無牙在那”

魏白衣睜開眼來,瞧了瞧燕南天,獰笑道:“無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

這次他開口說話時,嘴襄已有一股腥臭的慘碧色濃液流出,等他說完工這要命的十個字,他便再也說不出一字來了。

燕南天放下了他,長嘆道:“想不到魏無牙門下,又多了這些狠毒瘋狂的弟子……”

他忽然轉向江玉郎,展顏笑道:“但你……你可是武當門下。”

江玉郎這時才定過神來,立刻躬身陪笑道:“武當門下弟子江玉郎,參見燕老前輩。”

燕南天扶起了他,大笑道:“好,好,正派門下有你這樣的後起之秀,他們就算再多收幾個瘋子,我也用不着發愁了。”

江玉郎神情更恭謹,躬身道:“但今日若非前輩怡巧趕來,弟子那裏還有命在。”

他說“恰巧兩字時,心不知有多愉快,燕南天若是早來一步,再多聽到他兩句話,他此刻只怕也要和魏白衣並排躺在地上了。

燕南天笑道:“這實在巧得很,我若非約好個小朋友在此相見,也不會到這來的。”

他拍着江玉郎肩頭,大聲笑道:“他叫花無缺,你近年若常在江湖走動,就該聽見過這個名字。”

江玉郎神色不變,微笑道:“晚輩下山並沒有多久,對江湖俠蹤,還生疏得很。”

他一直留意着,直到此刻為止,鐵萍姑竟仍無動靜,這使他暗中鬆了一口氣,接着又道:“弟子方才來到時,那魏白衣要對一位慕容姑娘下手,這位姑娘此刻還躺在屋,前輩是否要去瞧瞧。”

燕南天動容道:“慕容姑娘?……莫非是慕容家的人”他嘴說著話,人已掠進屋去。

慕容九自然還在棉被躺着。

屋子黑暗,但燕南天只瞧了兩眼,便道:“這孩子是被他點着啞穴了,這穴道雖非要穴,但因下手太重,而且已點了她至少有六七個時辰。”

江玉郎失聲道:“已有六七個時辰了么?如此說來,這位姑娘元氣必然要虧損很大了。”

燕南天沉聲道:“不錯,她氣血俱已受損甚巨,我此刻若驟然解開她穴道,她只怕就要等三個月才能恢復過來。”

江玉郎道:“那……那怎麼辦呢?”

燕南天道:“我行功為她活血時,最忌有人打擾,若是中斷下來,她非但受損更大,我也難免要吃些虧的,但有你在旁守護着,我就用不着擔心了。”

江玉郎陪笑道:“前輩只管放心,弟子雖無能,如此小事自信還不致有了差錯。”

燕南天大笑道:“我若不放心你,遠會冒這個險么……紫髯老道的徒弟,我再不放心還能放心誰?”

於是他盤膝坐在床上,雙掌按上慕容九的後背,屋子雖然還是很暗,卻也能看出他神情之凝重。

江玉郎站在他身後,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獰笑。

鐵萍姑為什麼直到此刻還沒有動靜?只因她早已走了。江玉郎的甜言蜜語,雖然平息了她的憤怒,卻令她自己感覺得更羞辱,她清醒過來時,只覺得自己好像被自己出賣了。

她恨自己,為什麼不殺了江玉郎,她恨自己為什麼下不了手,她知道方才既末下手,便永遠再也不能下手。

她恨自己,為什麼如此輕易地就被人奪去了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而自己卻偏偏又好像愛上了這可惡的強盜。

鐵萍姑一口氣沖了出去。這客棧本就在小鎮的邊緣,掠出了這小鎮,大地顯得更黑暗,她瞧不見路途,也辨不出方向。

忽然間,黑暗中有兩條人影走了過來,這兩條人影幾乎是同樣大小同樣高矮,就像是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

他們遠遠就停了下來,鐵萍姑自然看不清他們的身形面貌,但在如此寂靜的深夜,縱然是輕輕的語聲,聽來也十分清晰。

只聽其中一人道:“江小魚,你真的不願見他么?”

“江小魚”這三個字傳到鐵萍姑耳朵,她幾乎忍不住要飛奔過去,投入他的懷抱。

但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資格再投入別人的懷抱了。她只有咬緊牙關,拚命忍住。

微風中果然傳來了江小魚的語聲!他笑着道:“你又說錯了,我不是不願見他,只不過是“現在”不願見他。”

花無缺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阻攔你!也許……”

小魚兒道:“當然他也許會讓我去的,但我卻不願冒這個險,這件事我既已決定要做,就非做不可!”

花無缺道:“但你既已陪我來到這……”

小魚兒道:“燕大俠會在什麼地方等你”

花無缺點了點手,道:“就在前面小鎮上的一家客棧裹,這小鎮只有一家客棧,我絕不會找錯地方的。”

聽到這,鐵萍姑的心又跳了起來……江玉郎此刻還在那客棧,而他們也要到那客棧去。

她雖然恨江玉郎恨得要死,但一聽到江玉郎有了危險,她就忘了一切,莫名其妙地對他關心起來。

只聽小魚兒緩緩道:“我本來想要你陪我到龜山去的,但我知道你,既然約了別人,就決不會失信,是么”

花無缺默然半晌,道:“你我今日一別,就不知……”他驟然頓住語聲,也不願再說下去。

小魚兒重重一捏他肩膀,低聲道:“無論如何,你我總有再見的時侯……”他話末說完,已大步走了出去。

花無缺想了想,也追了過去,道:“現在時候還早,我也送你一程。”

鐵萍姑眼瞧着兩條人影漸漸去遠,她身子頭抖着,咬着牙,突又跳起來,向那客棧飛奔回去。

只見窗子是開着的,窗里窗外,地上倒着三個人的身,一條陌生的大漢正在為床上的一位姑娘推拿運氣。

江玉郎眼睛裏閃動着奇異的光,嘴角帶着殘酷的笑,正盯着那大漢的後背緩緩抬起了手!

鐵萍姑衝到窗子前,也末弄清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便脫口道:“江玉郎你……”

“江玉郎”這三個字一出口,燕南天已霍然轉過來,面上已變了顏色,他已遲了!

江玉郎的手掌,已重重擊在他后心上?

燕南天狂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儷滿了慕容九纖的身子,江玉郎也被這一聲狂吼驚得踉蹌後退,退到了牆角。

只見燕南天鬚髮皆張,目盡裂,嘶聲喝道:“鼠輩,我救了你性命,你竟敢暗算於我?”

江玉郎駭得腿都軟了,身子貼着牆角往下滑,“噗”地跌在地上竟連爬都沒有力氣爬起來。

燕南天緊握着雙拳,一步步走過去,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暗算我?說!”

江玉郎那裏還敢抬頭望他,卻偷偷去瞧窗外的鐵萍姑,眼睛裏再也沒有奪人的神采,有的只是乞憐之意。

鐵萍姑瞧見江玉郎竟以如此毒辣的手段暗算別人,又驚又怒,但她瞧見這雙乞憐的目光,心卻又軟了。

她也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就掠了進去,迷迷糊糊的擊出了一掌又是一聲狂吼,燕南天終於倒了下去!

江玉郎大喜躍起,笑喝道:“你要知道我是誰么好!我告訴你,我就是江南大俠的少爺江玉郎!什麼武當弟子,在我眼中簡直不值一個屁?”

燕南天一驚,一怔,終於緩緩闔起眼帘,縱聲狂笑道:“好!好!某家縱橫天下,想不到今日竟死在你這賤奴的鼠子手上!”

江玉郎獰笑道:“你既出言不遜,少爺我就要令你在死前還要多受些罪了!”

鐵萍姑一直獃獃地望着自己的手,此刻突然用這隻手拉住了江玉郎,道:“他現在已經快死了,你何必再下毒手。”

江玉郎笑着去摸她的臉,道:“好,你叫我饒了他,我就饒了他……”

鐵萍姑推開了他的手,道:“花無缺就要來了!”

江玉郎臉上笑容立刻全都不見,失聲道:“你已瞧見了他?”

鐵萍姑咬了咬嘴唇,道:“還有江小魚!”

江玉郎再不說話,拉起鐵萍姑就走,走出門,又回來,從床上扛起慕容九隻要是對他有利的東西,他永遠都不會放棄的。

他們居然很容易地就走出了這小鎮,然後,江玉郎忽然問道:“你說你見到了花無缺,你怎會認得他?”

鐵萍姑目光凝注着遠方,默然許久,終於一字字緩緩道:“只因我也是移花宮門下……”

小魚兒和花無缺在路上慢慢走着,夜色很濃很靜,他們甚至可以聽到大地沉默呼吸。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聲狂吼!

小魚兒和江玉郎驟然停下腳步。兩人都沒有說一個字,就向吼聲傳來處撲了回去。

只見那家客棧門口,有個人伏在門楣上嘔吐這正是客棧的主人,他眼睛瞧着,耳朵聽着一連串殘酷的冷血的謀殺在他店裏發生,但卻完全沒有法子,只有嘔吐,似乎想吐出心裏的難受與羞侮。

小魚兒和花無缺還是沒有說話,只交換了個眼色,便齊地撲入那客棧中。在那間有燈的屋子裏看到了倒卧在血泊中的燕南天!

這就像一座山突然倒塌在他們面前,這就像大地突然在他們跟前裂開,他們立刻像石頭般怔住!

燕南天掙扎着,睜開了眼睛。他逐漸僵硬的臉上,綻開一絲苦澀的笑,道:“你……

你們來了……很好……很好……”

花無缺終於過去,跪下,嘶聲道:“晚輩來遲了一步?”

燕南天凄然笑道:“我死前能見到你們,死也無憾了!”

小魚兒早已自血泊中抱起了他,大聲道:“你不會死的,沒有人能殺得死你!”

花無缺竟大叫起來,道:“是誰下的毒手?是誰?”

燕南天道:“江玉郎!”

花無缺長長吸了口氣,一字字道:“我一定要殺了他,為你復仇!”

燕南天又笑了笑,轉向小魚兒。

小魚兒也始終在凝注着他,此刻忽然大聲道:“用不着他去殺江玉郎,江玉郎是我的,無論前輩你是什麼人,我都會不顧一切,為前輩復仇的!”

花無缺又怔住了,失聲道:“無論前輩是什麼人?……前輩不是燕大俠是誰?”

“燕南天”卻已大笑起來。他笑得雖然很痛苦,額上已笑出了黃豆般大的汗珠,但他仍笑個不停,他瞧着小魚兒笑道:“我自以為能瞞過了所有的人,誰知終於還是沒有瞞過你。”

花無缺又叫了起來,道:“前輩難道竟不是燕南天燕大俠?”

“燕南天”道:“燕南天只是我平生第一好友……”

花無缺失聲道:“那麼前輩你……?”

“燕南天”道:“我姓路。”

小魚兒道:“路仲遠?前輩莫非是“南天大俠”路仲遠!”

路仲遠微笑道:“你聽過我的名字?”

小魚兒嘆道:“弟子五歲時便聽過前輩的俠名了,那“血手”杜殺,雖然幾乎死在前輩手中,但對前輩卻始終佩服得很。”

花無缺道:“但……但路大俠為何要冒燕大俠之名呢?”

路仲遠道:“只……只因燕……”

他呼吸已更急促,氣力已更微弱,此刻連說話都顯得痛苦得很。

小魚兒道:“此事我已猜出一二,不如由我替路大俠來說吧,若是我說的不錯,前輩就點點頭,若是我說錯了,前輩不妨再自己說。”

路仲遠目中露出讚許之色,微笑點頭道:“好!”

小魚兒想了想道:“燕大俠自“惡人谷”逃出后,神智雖已漸漸清醒,但武功一時還不龍完全恢復,是么?”

路仲遠點點頭。

小魚兒道:“他出谷之後,便找到了路大俠,是么?”

路仲遠道:“不錯。”

小魚兒道:“在一路上,他已發現江湖中有大亂將生,只恨自己無力阻止,於是他便想求路大俠助他一臂之力,是么?”

路仲遠道:“是。”

小魚兒道:“他又生怕自己武功失傳,是以一見路大俠,便將武功秘訣相贈。”

路仲遠不等他說完,已搖頭掙扎着道:“我十多年之前,曾受挫於魏無牙之手,那時我才發覺自己武功之不足,是以洗手歸隱……”他面上又露出痛苦之色。

小魚兒立刻接下去道:“是以這次燕大俠求前輩重出,前輩便生怕自己武功仍有不足,便要燕大俠將自己的武功秘訣相授,是么?”

路仲遠含笑點了點頭。

小魚兒道:“路大俠就為了這緣故,又不願掠人之美,所以此番重出江湖,便借了燕大俠的名號。”

他笑着接道:“以路大俠的身分地位,自然不願用燕南天的武功,來增加“南天大俠”的聲名,不知弟子猜得可對么?”

路仲遠含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小魚兒又想了想,道:“莫非是燕大俠算定自己一離開“惡人谷”后,“惡人谷”

的惡人便要傾巢而出,他更怕這些人在江湖中為非作歹,知道這些人唯有“燕南天”三個字才能震懾得住,所以便求前輩暫時冒充一番。”

路仲遠用盡一切力量,忍着痛苦問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但……但我……我自信不但已學會了燕南天的武功,而且還請萬春流將我的面容改變了許多,對於燕南天的音容笑貌,我自信也學得不差,我實在不懂怎麼會被你瞧破了?”

“前輩一見着我時,本該立刻提起萬春流的,但前輩卻完全忘記了這個人,是以那時我已開始懷疑了。而且前輩的神情,卻仍和十餘年前傳說中的燕大俠完全一樣,這不但已超出人情之常,而且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他凄然接道:“因為我深知燕大俠在那十幾年所忍受的痛苦,在經過那種痛苦后,沒有人還能保持不變的!”

路仲遠也不禁凄然道:“不錯,燕南天的……的確已改變了許多。”他語聲微弱得幾乎連小魚兒都聽不清了。

他心裏還有句話未曾說出他若是真的燕南天又怎認不出今日的江別鶴就是昔年的江琴!

但他既然答應了江別鶴,就只有保守這秘密。

小魚兒長長嘆了氣,道:“現在我只求前輩告訴我,燕大俠、燕伯父,現在究竟是在那裏?”路仲遠沒有回答,也已再次閉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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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五章無牙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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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南天大俠”路仲遠已安葬了,在這清涼的小鎮上,安葬的儀式雖然是不可避免地十分簡單,但卻也是十分隆重的。

小魚兒和花無缺,沉重地肅立在路仲遠的墓前,以一杯濁酒,弔祭這一代大俠的英魂。

暮色蒼茫,大地蕭索,秋,像是已極深了,直到夜幕垂下,星光升起,他們才黯然離去。

花無缺仰天唏噓,嘆道:“盜寇末除,江湖末寧,路大俠實在死得太早了些……他甚至連燕大俠的下落,都末及說出,便含恨而歿。”

小魚兒苦笑道:“也許是因為他不願任何人去打擾燕大俠的安寧,也許是……燕大俠早已仙去,他不願說出來,令我傷心。”

花無缺黯然道:“但願我今生遠能見到燕大俠一面,否則……”

小魚兒忽然挺起胸來,大聲道:“你當然還能見着他,他當然不會死的,他還沒有見到我揚名天下,他又怎能放心一死?”

花無缺凝目瞧着他,展顏一笑,道:“不錯,燕大俠若是不願死時,誰也無法要他死,甚至閻王老子也不能例外,我終有一日,能再見着他的。”

小魚兒仰天笑道:“說得好,你說話的口氣,簡直和我差不多了,再過七十五天,就算我死了,你也可以替我活下去。”

花無缺神情驟然又沉重了下來,他沉默許久,忽然道:“現在你就要趕去龜山?”

小魚兒道:“咱們一起去,我保證讓你瞧一出又緊張又熱鬧的好戲。”

花無缺垂下了頭,道:“可惜我不能陪你去了。”

小魚兒怔了半晌,大聲道:“咱們已只剩下七十五天了,你竟不願陪着我?”

花無缺望着遠方的星光,緩緩道:“我這件事若是做成,你我就不止可以做七十五天的朋友。”

小魚兒凝注了他半晌,大聲道:“你莫非想回移花宮?”

花無缺嘆道:“我只是想去問清楚,她們為何定要我殺死你。”

小魚兒大笑道:“你以為她們會告訴你?”

花無缺默然良久,淡淡一笑,道:“江小魚,難道你已被命運屈服了么?”

小魚兒一驚,大笑道:“好,你去吧,無論如何,你我總還有一次見面的時侯,這已足夠令人想起就開心了!”

在這裏,花開得正盛、菊花、牡丹、薔薇、梅、桃、蘭、曼陀羅、夜來香、鬱金香……

這些本不該在同一個地方開放更不該在同一個時候開放的花,此刻卻全都在這裏開放了。

這裏本是深山,絕嶺,本該瀰漫著陰黯的雲霧寒冷的風,但在這裏,陽光如黃金般在花朵上,氣候更溫柔得永遠像是春天。

無論任何人到了這裏,都會被這一片花海迷醉,忘記了紅塵中的困擾,更忘記了危險,忘記了一切。但這裏都正是天下最神秘最危險的地方,這裏就是移花宮!

但這時,卻有個少女,正不顧一切要爬上來。

她穿的本是件雪白的衣裳,但現在卻已染滿了泥污和血跡,她容貌本是美麗的,但現在卻已憔悴得可怕。

無論任何人都可看出,她是花了多大的代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到這神秘的地方來的。

到了這裏,她整個人都已崩潰,她嘴唇已乾裂,肚子已發酸,已站不起來,她只有爬。

她爬,也要爬上來。自山下爬上來的少女,正是鐵心蘭?

她當然也知道“移花宮”的神秘與危險,但她不顧一切也要來,為的也只是要向移花宮主問一句話“為什麼定要花無缺殺死江小魚?”

現在,她瞧見了這一片燦爛的花海,心裏不覺長長鬆了口氣,無論如何,所有的痛苦都已過去了!她暈了過去,她以為自己永遠再也不會醒了?

醒來時,她發覺自己是安靜地躺在一張柔軟而帶着香氣的床上,陽光已不見,燈光卻似比陽光更輝煌。她閉起眼睛,等她再張開時,她就瞧見了花無缺。

花無缺也正在溫柔地望着她,在這輝煌的光線里,他看來更如神話中的王子,那麼英俊那麼脫,那麼高不可攀。

鐵心蘭呻吟一聲,道:“花無缺,你真的是花無缺么”花無缺溫乒地笑了笑,柔聲道;“是我,我就站在你身畔,你用不着害怕了!”

鐵心蘭突又掙扎着要爬起來,嘶聲道:“求求你,帶我去見移花宮的宮主好么了我不顧一切來到這裏,為的只是想求她見我一面。”

花無缺苦笑道:“我回來,也是想求見她老人家的,只可惜,她們都早已不在宮裏了。”

鐵心蘭倒在床上,失聲道:“她們都出去了?”

花無缺道:“兩位宮主全都離宮而出,這本是很少有的事。”

鐵心所凄然道:“我的運氣為什麼總是這麼壞,我……我……”她語聲哽咽,用絲被蒙住了頭,再也說不下去。

花無缺呆了半晌緩緩道:“我想……我是知道你來意的,我也正是為了同一件事,想回來問她老人家,想不到她們離宮都已有許久了。”

鐵心蘭在被裏輕輕啜泣,忽又問道:“這些日子裏,你是否已見過他?”

用不着說出名字,別人也知道她說的“他”是誰。

花無缺柔聲笑道:“他現在很好,你用不着為他擔心。”

他雖然儘力想裝得平淡,但笑容中仍不免有些苦澀之意。

鐵心蘭終於自被裏伸出了頭,吶吶道:“你可知道,他現在在那裏?”

花無缺努力想笑得偷快些,柔聲道:“我知道,只要你身子康復,我就可以帶你去找他。”

鐵心蘭凝注着他,眼淚又不覺流下面頰,頭聲道:“你……你為什麼永遠對我這麼好,你……你……”

忽然間,屋外傳來了一陣奇異的聲音,這聲音既不尖銳,也不凄厲,卻令人聽得忍不住要為之毛骨悚然。

這聲音驟聽如同鐵鋸鋸木,再聽又如蠶食桑葉,仔細一聽,又如刀劍相磨,簡直令任何人聽得都要牙腳軟。接着,就聽得少女們的鷲呼聲。

花無缺也微微變了顏色,道:“我出去瞧瞧。”

他深知移花宮門下,縱然大多是少女,卻絕沒有一個會大鷲小怪的,能令她們鷲呼出聲來,事情絕不簡單。

鐵心蘭摸了摸身上已穿得甚是整齊,也跳下了床,道“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趕出去,只見少女們都躲在宮檐下,一個個竟都嚇得花容失色,有的甚至連身子都發起抖來。再見那一片花海中,正有無數個東西在竄動。

鐵心蘭夫聲道“老鼠!那裏來的這麼多老鼠!”

果然是老鼠!

成千成百隻簡直有貓那麼大的老鼠,正在花叢中往來流竄,啃着花枝,吞食着珍貴的花朵。

移花宮門下雖然都有絕技在身,怎奈全鄱是女子,老虎她們是不怕的,但見了這許多老鼠,腿都不禁軟了。

花無缺一步竄了出去,變色喝道“來的可是魏無牙門下?”

四下寂靜無聲,也瞧不見人影,這一片也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培養成的花海,轉眼間已是狼藉不堪,花無缺既驚且怒,但面對着這麼多老鼠,他也沒法子了。

在移花宮中,他既不能用火燒,也不能用水淹,若是要去趕,這些老鼠根本就不怕人。他再也想不到名震天下的“移花宮”,竟拿這一群動物中最無用、最卑鄙的老鼠無法可施。

這時黑暗中才傳來一陣狂笑聲。

一個尖銳的語聲狂笑着道:“只可惜移花宮主不在家,否則讓她們親眼瞧見這些寶貝鮮花進了咱們老鼠的肚子,她們只怕連血都要吐出來了。”

花無缺此刻神情反而鎮定了下來,既不再驚慌,也不動怒,就好像連一隻老鼠都沒有瞧見似的。

他臉上帶着微笑,緩緩道:“無牙門下的高足既已來了,何不出來相見?”

只聽黑暗中那人大笑道:“這小子倒沉得住氣,你可知道他是誰么?”

花無缺還是身形不動,淡淡道:“在下花無缺,正也是移花宮門下!”

那人道:“花無缺,我好像聽見過這名字。”

話聲末了,那黑暗的角落裏,突然閉起了一片陰森森的碧光,碧光閃動,漸漸現出了兩條人影。

這兩人俱是枯瘦頎長,宛如竹竿,兩人一個穿着青衣,一個穿着黃袍,臉上卻都是碧油油的像是戴了層面具。但不知怎地,卻令人一見就要起雞皮疙瘩,一見就要怍嘔。

那青衣人碧森森的目光上上下下瞧了花無缺幾眼,陰陰笑道:“閣下居然知道我兄弟是無牙門下,見識已不能算不廣,所以你這麼年輕就要死,我實在不免要替你可惜。”

黃衣人笑道:“他叫魏青衣,我叫魏黃衣,我們本不想殺你,怎奈家師此番復出,第一個要毀的就是移花宮,我們也沒法子。”

少女們聽到這說不出有多醜惡的笑聲,瞧見被老鼠圍在中間的兩個人,竟無一人敢出手的。

只見魏青衣肩頭微微一動,花無缺身形立刻衝天飛起,接着,立刻便有一絲碧光自魏青衣掌中飛出!

但這時花無缺身形早已了過去,碧光過處,一個少女已慘呼着倒地,花無缺卻不回頭,雙掌已擊向魏青衣頭頂!

魏青衣再也想不到他來得竟如此快,腳步倒錯,平平一掌撩了上去,魏黃衣亦自斜斜一掌擊出。

誰知花無缺這凌空一掌,竟也是虛勢,掌到中途,他手肘突然縮了回來,不去接魏青衣的一掌,反而空空劃了個圈子。

魏青衣只覺掌勢突然脫力,就在這舊力落空新力末生的剎那間,另一股奇異的力量已將他掌勢引得往外一偏,也不知怎的,擊出這一掌,竟迎上了魏黃衣料斜擊過來的一掌?

“拍”的一聲,雙掌相接,接着又是“喀嚓”一聲,魏青衣這已脫了力的一條手臂,竟生生被魏黃衣震斷了!

花無缺竟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冒險的攻勢,妙絕天下的“移花接玉”神功一着便佔了上風!

一掌接過,魏青衣、魏黃衣兩人俱是大失色。

魏黃衣雖末受傷,但見到自己竟傷了同伴,驚慌更甚,一腳踩在老鼠堆上,鼠群一慌,四下奔出。

只見花無缺一招得手,竟又含笑站在那裏,並末跟着搶攻,只因他方才一招便已試出這兩人的功力,實是非同小可,他自知僥倖得手,絕不貪功急進,他還要等着這兩人再次上鉤。

這時鼠輩已散佈開來,再次往四方流竄。

鐵心蘭突然咬了咬牙,自窗框上拆下段木頭,咬着牙奔出去,舉手一棍,將一隻老鼠打得血肉橫飛。

本來往四下流竄的老鼠,此刻竟都向鐵心蘭圍了過來,鐵心蘭心已發寒手已發軟,但仍咬着牙不退縮。

躲在宮檐下的少女們,終於有一個奔出來只要有一個出來,別的人也就會跟着出來了。

她們只要打死一隻老鼠,膽子也就壯了。

十幾個又嬌柔又美麗的少女,流着汗,喘着氣,忘記了一切,全心全意地在和一群老鼠拚命!鼠輩終於敗了,大多被打死少數逃得不見蹤影。

少女們瞧着地上狼藉的鼠又瞧自己手,她們幾乎不相信這些老鼠真是她們打死的。

這簡直就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然後,她們有的拋下棍子開嘔吐有的瘋狂般大叫大笑起來,也有的擁抱起別人,放聲痛哭。

這些情況,都是“移花宮”不會生的但現在卻發生了,只因她們經過這一番惡戰後,已不知不覺地放鬆了自己。

只有鐵心蘭,她停下了手,立刻就去找花無缺!

花無缺竟已不見了?

魏青衣魏黃衣也已不見了!

鐵心蘭踉蹌地四下搜尋着,心裏又是驚慌,又是害怕,她方才專心對付老鼠,竟忘了瞧一瞧這邊的戰況!

花無缺的武功雖高,但這兩人既敢闖到移花宮來,又豈是弱者,花無缺以一敵二,未必真是他們的對手。

鐵心蘭幾乎要急瘋了。忽然間,她發覺殘花叢中,似躺着一個人的身。

只見他右臂已肘而斷,胸前有個血淋淋的大洞,一張陰森碧綠的臉上,也已被人打腫了。

這模樣也不知有多麼猙獰可怕,鐵心蘭那裏還敢再看!她趕緊移開目光,不覺瞧見了魏青衣的一隻左手。

只見他這隻鬼爪般的手掌食中兩指上,竟帶着兩粒血淋淋的眼珠子!顯然是被他自眼眶中生生挖出來的!

她眼淚不覺已奪眶而出?

忽然間,她聽得有一陣沉重而急促的像是負傷野獸般的呼吸聲,自一片山崖下傳了上來。

她立刻撲了過去!只見一個人滿面流血,雙臂箕張,喘息着蹲在一株樹下,一雙眼睛已變成了兩個血洞!

但這人也不是花無缺,而是魏黃衣土他顯然是在“移花接玉”的奇妙功夫下,被他自己的同伴挖去了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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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六章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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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心蘭見那滿面流血的人不是花無缺,雖然鬆了氣,但瞧見這比豺狼更兇悍的人,瞧見這殘酷而詭秘的情況,身子仍不禁發起抖來。

幸好她立刻又瞧見了花無缺!花無缺此刻正遠遠站在魏黃衣對面的另一株樹下。

他全身每一根神經每一根肌肉,都在緊張着,一雙眼睛,更瞬也不瞬地瞪着魏黃衣的一雙手。

兩個人雖然全都站着不動,但這情況卻比什麼都要緊張,就連遠在山崖上的鐵心蘭,也已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突聽魏黃衣一聲狂吼,向花無缺了過去!他雖然已經沒有眼睛可看,但還有耳朵可聽!

這一撲不但勢道之威猛無可此擬,而且方向準確已極?

但就在這剎那間,花無缺左右雙手,各自彈出一粒石子,他自己卻閃電般從魏黃衣脅下竄了出去!

只聽“喀嚓”一聲,花無缺身後的一株此面盆還粗的大樹,已被魏黃衣的身子生生撞斷!他竟還末倒下,一個虎跳,又轉過身來。

他的頭向左右旋轉,嘶聲獰笑道:“花無缺,我知道你在那裏,你逃不了的,今日就是你我兩人誰也休想活着走,我要和你一起死在這裏!”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花無缺在那裏,花無缺又到了他對面,他的頭卻不自覺地左右轉動。

鐵心蘭瞧着他這樣子,覺得既可怕又可憐,若不是花無缺此刻猶在險境,她實在不忍心再瞧下去。花無缺也顯然大是不忍,竟忍不住嘆了氣,黯然道:“我實在不忍和你動手,我勸你還是……”魏黃衣突然跳起來,狂吼道:“我用不着你可憐我,我……我就算找不到你,也用不着你……”他聲音已說不下去,卻開始拚命去捶打自己的胸螳,嘴裏輕哼着,雖不是哭,卻比哭更凄慘十倍。

鐵心蘭瞧得目中竟忍不住流下淚來,魏黃衣就算是世上最惡毒殘暴的人,她也不忍再看見他受這樣的罪。她忍不住嘆道:“你快走吧,我知道花……花公子絕不會阻攔你。”

魏黃衣嘶聲笑道:“走……你難道不知道無牙門下,可殺不可辱……”

狂笑聲中,他忽然用盡所有的潛力,飛撲而起,向低崖上的鐵心蘭撲了過去,嘶聲獰笑道:“你不該多話的,我雖殺不了花無缺,卻能殺死你?”

鐵心蘭已被他這瘋狂的模樣駭呆了,竟不知閃避。

魏黃衣話聲末了,人已揍上低崖,兩條鐵一般的手臂,已挾住了鐵心蘭,瘋狂般大笑道:“我要死,至少也得有一個人陪着我!”

鐵心蘭只覺全身都快要斷了,那張流滿了鮮血的臉,那兩個血淋淋的黑洞,就在她面前,她駭得連驚呼聲都發不出來!

只聽“蹼”的一聲,魏黃衣狂笑聲突然斷絕,兩條手臂也突然鬆了,倒退半步,仰天跌下了低崖。

花無缺已在她面前,鐵心蘭再也忍不住撲入花無缺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花無缺撫着她的頭髮,黯然道:“我本不忍殺他的,我……”

鐵心蘭痛哭道:“我錯了,我本不該多嘴的,否則你也不必勉強自己來殺一個沒有眼睛的人,我……我為什麼總是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花無缺柔聲道:“你認為你錯了么?你只不過是心太軟了,錯,並不在你,你本想將每件事都做好的,你已盡了你的力量了。”

鐵心蘭啜泣着道:“你總是對我這麼好,而我……我……”

花無缺不敢再看她,轉過眼,俯首凝視低崖下魏黃衣的身,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無牙門下,好厲害的無牙門下,江小魚,你對付得了么?”

他輕輕一句話,就將話題轉到小魚兒身上。

鐵心蘭果然身子一震,她心裏對花無缺的感激與情意,果然立刻變怍了對小魚兒的關心。

花無缺嘆道:“無牙門下的弟子,已如此厲害,何況魏無牙自己?江小魚呀江小魚,我實在難免要替你擔心。”

鐵心蘭再也忍不住失聲問道:“江小魚,她難道已經……”

花無缺這才回過頭,沉聲道:“他此刻只怕已到了龜山,只怕已快見着魏無牙了!”

第二天,花無缺就帶着鐵心蘭直奔龜山。

他有意無意間,始終和鐵心蘭保持着一段距離,行路時跟在鐵心蘭身後,吃飯時故意找件事做,等鐵心蘭快吃完時再上桌,晚間投宿時,他也不睡在鐵心蘭的鄰室,卻遠遠再去找個房間。

他們的心情都像是很沉重,終日也難得見到笑容。

他們走了兩天,這一日晚間投宿,花無缺很早就回房睡了,但他卻又怎會真的睡得着。

花無缺凝注着飄搖的燭光,心裏想到小魚兒,想到鐵心蘭,想到移花宮主,又想到那神秘的“銅先生”。

每個人都在他心裏結成個解不開的死結,他實在不知自己該如何處理。

只聽門外忽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花無缺只當是店伙來添加水了,隨道:“門沒有關,進來吧。”

他再也想不到推門進來的竟是鐵心蘭。

燈光下,只見她穿着件雪白的衣服,烏黑的頭髮,長長披落,她的眼睛似乎微微有些腫,眼波看來也就更朦朧。

但她低垂着頭,朦朧的眼波,始終也末抬起。花無缺的心像是忽然被抽緊了。

鐵心蘭垂着頭道:“我……我睡不着,心裏有幾句話,想來對你說。”

“請坐”。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只有說“請坐”這兩個字,卻不知道這兩個字說得又是多麼冷淡多麼生疏。

她遲疑了許久,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才幽幽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來,你故意很冷淡我、很疏遠我。”

花無缺默然半晌,沉重地坐下來,長嘆道:“你要我說真話?”

“遲早總要說的話,為什麼不現在說?”

花無缺自燭台上剝下了一段燭淚,放在手指里重捏着,就好像在捏他自己的心一樣。

“你知道,人與人之間在一起接近得久了,就難免要生出感情,尤其是在困苦與患難中。”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說得是那麼艱苦。

鐵心蘭出神地瞧着他手心裏的燭淚,卻好像他在捏着的是她的心。

“我不是怕你對不起他,而是怕我自己,我……”他咬了咬牙,接着道:“我不忍把你的情感拖入矛盾里,假如我和你接近得太多,不但我痛苦,你也會痛苦。”

鐵心蘭的頭又垂了下去。目中已流下淚來。

她忽然抬起頭,含淚凝注着花無缺,大聲道:“但我……我是個孤苦的女孩子,我只想把你當做我真的兄長,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花無缺沒有說話。

鐵心蘭道:“我此刻來只是要告訴你,你不必疏遠我,也不必防我,只要我們心裏光明坦蕩,就不怕對不起別人,也不必怕別人的想法。”

花無缺終於展顏一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你很有勇氣,這勇氣,平常雖看不出,但到了必要時,你卻此任何人都勇敢得多?”

鐵心蘭長長吐了口氣,也展顏笑道:“我把這些話說出來,心裏真的愉快多了,我真想喝杯酒慶祝慶祝。”

花無缺霍然站起,笑道:“我心裏也痛快多了,我也正想喝杯酒慶祝慶祝。”

兩人將心裏憋着的話都說了出來,就好像突然解開了一重枷鎖。只可惜客棧中已沒有酒菜,於是兩人走上街頭。

長街上的燈光已疏,店也都上起了門板,只有轉角處一個麵攤子的爐火尚未熄,一陣陣牛肉湯的香氣,在晚風中顯得分外濃冽。

鐵心蘭笑道:“坐在這種小麵攤上喝酒,倒也別有風味,卻不知道你嫌不嫌臟?”

花無缺微笑道:“你真的把我看成只肯坐在高樓上喝酒的那種人么?”

鐵心蘭嫣然一笑;“還末走到麵攤子前,已大聲道:“給我們切半斤牛肉,來一斤酒。”

麵攤旁擺着兩張東倒西歪的木桌子,此刻都是空着的,只有一個穿着黑衣服的瘦子,正蹲在麵攤前那張長板凳上喝酒。

朦朦朧朧的熱氣與燈光下,這黑衣人瘦削的臉,看來簡直比那小木櫥里的滷菜還要乾癟。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比天上的星光更亮。

他箕踞在板凳上,一面啃着鴨頭,一面喝酒,神思卻已似飛到遠方。

一個落拓的人,坐在簡陋的麵攤上喝着酒,追悼着逝去的青春與歡樂,這本是極普通的情況,鐵心蘭和花無缺也沒有留意他。

也們天南地北的聊着,但後來他們忽然發現,無論他們聊什麼都好像總和小魚兒有些關係。

花無缺笑道:“如此良宵,有酒有肉,這本已足夠了,但我卻總還覺得缺少了什麼,現在我才知道缺少的是什麼了。”

鐵心蘭垂下了頭,道:“你是說……缺少一個人?”

花無缺嘆道:“沒有他在一起,你我豈能盡歡”

鐵心蘭默然半晌,抬頭道:“你想,我們三個人會不會有在一起喝酒的時候”

花無缺道:“為什麼不會有?”

他一笑舉杯,道:“來,你我且為江小魚乾一杯。”

“江小魚”,這三個字說出來,那黑衣人突然拋下了鴨頭,放下了酒杯,目光閃電般向他們掃了過去。

鐵心蘭一飲而盡,臉更紅了。她臉上雖有笑容,目中卻似含有淚光,悠悠道:“我若也是個男人,那有多好……”

他抬起頭,忽然發覺一個乾枯瘦削的黑衣人,已走到面前,一雙發亮的眼睛,不停地在他們臉上打轉。

花無缺和鐵心蘭都怔住了。

這黑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們幾眼,忽然向花無缺道:“你就是花無缺?”

花無缺更驚奇道:“正是,閣下……”

黑衣人根本不聽他說話,已轉向鐵心蘭,道:“你就是鐵心蘭!”

鐵心蘭點了點頭,已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黑衣人眼睛瞪得更大,道:“你們方才可是為江小魚乾了一杯?”

她知道小魚兒仇人不少,她以為這黑衣人也是來找麻煩的,誰知這黑衣人竟拉過張凳子,坐了下來,道:“好!你們為江小魚乾一杯,我最少要敬你們三杯!”

他竟舉起那酒,為他們各倒了杯酒。鐵心蘭和花無缺望着面前的酒,也不知是喝好,還是不喝好。

黑衣人自己先仰脖子乾了一杯瞪眼道:“喝呀!你們難道怕酒中有毒不成?”

花無缺還在懷疑着,鐵心蘭已大聲道:“對不起,我們沒有和陌生人喝酒的習慣,你若要敬我們的酒,至少總得先說出你是誰?”

黑衣人道:“你也莫管我是誰,只要知道我是江小魚的朋友就好了。”

鐵心蘭瞪眼瞧了他半晌,道:“好,你既是江小魚的朋友,我就喝了這一杯。”

黑衣人轉向花無缺,道:“你呢?”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在下喝三杯。”

黑衣人大笑道:“好,你很好,很夠朋友。”

他和花無缺對飲了三杯,又道:“你在這樣的星光下,和這樣的美女坐在一起喝酒,心裏居然遠沒有忘記江小魚,好……好,我再敬你三杯!”

那酒已差不多快空了,這黑衣人眼睛雖然清亮,但神情間卻似已有些醉意,再不管別人喝不喝,也不和別人說話,只是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裏灌,不時仰望着天色,似乎在等人。

他等的是誰?

鐵心蘭凝目瞧着他,忍不住又道:“你真的和江小魚是朋友?”

黑衣人瞪眼道:“江小魚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為何要冒認是他朋友?”

他語聲頓了頓,忽然又道:“你們若是瞧見他時,不妨代我向他問好。”

鐵心茁試探着又道:“我們見着小魚兒時,說你是誰呢?”

黑衣人沉吟道:“你就說是他大哥好了。”

鐵心蘭忽然長身而起,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黑衣人道:“我不是剛告訴你……”

鐵心蘭冷笑道:“放屁,小魚兒絕不會認別人是他大哥的,你休想騙我。”

黑衣人忽然大笑起來,道:“好,好,你們當真不愧是小魚兒的知己不錯,我一心想要他叫我一聲大哥,但他卻總是要叫我兄弟。”

鐵心蘭忍不住又道:“喂,我看你像是有什麼心事?是么?”

黑衣人又瞪起眼睛,道:“心事?我會有什麼心事?”

鐵心蘭道:“你若真將我們當成江小魚的朋友,為何不將心事說出來,也許……也許我們能幫你的忙。”

黑衣人忽然仰天狂笑,道:“幫忙!我難道會要別人幫忙!”他高亢的笑聲中,竟也充滿了悲痛與憤怒。

鐵心蘭還想再問,卻被花無缺以眼色止住了。遠處傳來更鼓聲,已是二更三點。

黑衣人突又頓住笑聲,凝注着花無缺與鐵心蘭,道:“好,你就每人敬我三杯酒吧,這就算幫了我的忙了。”

六杯酒下肚,黑衣人仰天笑道:“我本當今夜只有一個人觸自度過,誰知竟遇着了你們,陪我痛飲了一夜,這也算是我人生一大快事了……”

黑衣人霍然站起,像是想說什麼,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說,扭過頭就走。

他走到麵攤子前,把懷裏的東西全都掏了出來,竟有好幾錠金子,和十幾粒珍珠,他隨手拋在麵攤上,道:“這是給你的酒錢,全給你。”

麵攤老闆駭得怔住了,等他想說“謝”時,那黑衣人卻已走得很遠,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長長拖在地上。

一他看來是如此寂寞如此蕭索。

花無缺緩緩道:“在他臨死前的晚上,他本都以為要獨自度過的,他竟找不到一個朋友來陪他度過最後的一天。”

鐵心蘭夫聲道:“臨死的晚上最後一天”

花無缺嘆道:“你還瞧不出么……”

他忽然頓住語聲,拉着鐵心蘭掠了出去。

那黑衣人腳步踉蹌,本像是走得極慢,但,銀光一閃后,他就忽然不見了,竟像是忽然就被夜色吞沒。

掠過幾重屋脊,花無缺就將鐵心蘭放下,道:“我去追他,你在這裏等着!”

鐵心蘭只有等着。但她的一顆心卻總是靜不下來。

這黑衣人是誰?他為何要死他和小魚兒……人影一閃,花無缺已到了她面前。

花無缺道:“你踉我來!”

兩人又飛掠過幾重屋脊,鐵心蘭又忍不住問道:“你怎知他已快死了?”

花無缺嘆道:“他隨時在留意着時刻,顯見他今天晚上一定有件要緊的事要去做。”

鐵心蘭道:“這我也發覺了。”

花無缺緩緩道:“但他既是江小魚的朋友,我們又怎能坐視他去送死?”

鐵心蘭咬了咬嘴唇,道:“他輕功已是頂尖好手,就算打不過別人,也該能跑得了的,但卻完全不抱能逃走的希望,他那對頭,豈非可怕得很。”

花無缺沉聲道:“所以你要分外小心,有我在,你千萬不要隨意出手。”

鐵心蘭忽然發現前面不遠的山腳下,有座規模不小的廟宇,氣派看來竟似富豪人家的莊院。

此時此刻,這廟宇的後進,居然還亮着燈火。

鐵心蘭道:“他難道就是到這道觀里去了。”

花無缺截口道:“他進去時,行動甚為小心,以他的輕功,別人暫時必定難以覺察,所以我就先趕回去找你。”

鐵心蘭放眼望去,只見這道觀里燈光雖末熄,但卻絕沒有絲毫人聲,更看不出有絲毫兇險之兆。

花無缺皺眉道“你在這裏等着,我進去看看。”

鐵心蘭卻拉住了他,沉聲道:“我看這其中必定還有些蹊蹺,說不定這也是他和別人串通好的陷阱,故意要將我們誘到這裏來的!”

花無缺淡淡一笑,道:“此人若是真的要誘我入伏,我更要瞧個究竟了。”

他輕輕甩脫鐵心蘭的手,人影一閃,已沒入黑暗中。

鐵心蘭望着他身影消失,苦笑道:“想不到這人的脾氣有時竟也和小魚兒一模一樣。”

花無缺從黑暗的檐下繞到後院,又發覺這燈火明亮的後院,已不再是廟宇,無論房屋的格式和屋裏的陳設,都已和普通的大戶人家沒什麼兩樣。

最奇怪的是,整個後院裏都聽不見人聲,也瞧不見人影,但在那間精緻的花廳里,豪華的地氈上,卻橫卧着一隻吊睛白額猛虎。

這花席看來本還不只這麼大,中間卻以一道長可及地的黃幔,將後面一半隔開,猛虎便橫卧在黃幔前。

這花臨為何要用黃幔隔成兩半黃幔后又隱藏着什麼秘密?

他自黑暗中悄悄掩過去,這個並非完全因為他膽子特別大,而是因為他深信自己的輕功。

他行動間當然絕不會發出絲毫聲息。誰知就在這時,那彷佛睡着的猛虎,竟突然躍起,一聲虎吼,響徹天地,滿院木葉蕭蕭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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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七章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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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缺的輕功縱然妙絕天下,怎奈這老虎既不必用眼睛看,也不必用耳朵聽,它只要用鼻子一嗅,無論什麼人走進這後院,都休想瞞得過它那黑衣人既然已入了後院,此刻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花無缺一驚之後,又不禁嘆息。

只見滿廳燈火搖動,那猛虎已待撲起,虎威之猛,當真是百獸難及,就連花無缺心裏也不禁暗暗吃驚。

但這時黃幔后卻傳出了一陣柔媚的語聲,輕輕道:“小貓,坐下來,莫要學看家狗的惡模樣嚇壞了客人。”

這猛虎竟真的乖乖走了過去,坐了下來,就像是忽然孌成了一隻小貓。

花無缺不覺已瞧得呆住了,卻見黃幔后又伸出一隻晶瑩如玉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來,輕撫着虎背。

只聽那柔媚入骨的語聲帶着笑意:“足下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坐呢”

花無缺暗忖道:“那黑衣人方才所經歷的,是否正也和我此刻一樣他是否走進去了他進去之後,又遭遇到什麼事?”

他斷定那黑衣人既抱着必死之心前來,就絕對不會退縮的,這花廳縱然真是虎穴,他也會闖進去!

想到這裏,花無缺也不再遲疑,大步走了過去!

他正面帶着微笑,一步步走進去,就好像一個彬彬有禮的客人,來拜訪他的世交似的,黃幔後傳出了銀鈴般的笑聲,道:“好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不敢請教高姓大名。”

花無缺抱拳一揖,道:“在下花無缺,不知姑娘芳名?”

黃幔后嘻嘻笑道:“徐娘已嫁,怎敢再自居姑娘……賤妾姓白。”

花無缺道:“原來是白夫人。”

白夫人道:“不敢,花公子請坐。”

花無缺竟真的坐了下來,道:“多謝夫人。”

這也是花無缺改不了的脾氣,只要別人客客氣氣地對他,他就算明知道這人要宰了他,也還是會對這人客客氣氣的。

只聽白夫人又笑道:“公子遠來,賤妾竟不能出來一盡地主之誼,盼公子恕罪。”

花無缺道:“能與夫人隔簾而談,在下已覺不勝榮寵。”

白夫人忽然大笑道:“我已經算很客氣的了,不想你竟比我更客氣,咱們這樣客氣下去,我既不好意思間你是為何而來的,你也不好意思說,這些客氣話,不如還是免了吧。”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先禮而後兵,正是君子相爭之道,以在下之見,還是客氣些的好。”

白夫人道:“你我無冤無仇,你甚至連我的面都末見到,你怎知我要和你先禮後兵呢?我並沒有和你“兵”的意思呀。”

花無缺道:“陌生之人,寅夜登堂,夫人縱以干戈相待,固亦理所當然也。”

白夫人嬌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來意,但看你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又是滿腹詩書,出口成章,怎麼看也不像個壞人的樣子,你若像剛才進來的人那副樣子,我縱然不會難為你,但別人卻放不過你了。”花無缺長長吐了氣,沉聲道:“多蒙夫人青睞,怎奈在下卻偏偏是為了方才那人而來的。”

白夫人道:“哎約,你難道和那個鬼鬼祟祟的小黑鬼是朋友?”

花無缺道:“夫人若能將他的下落賜知,在下感激不盡。”

白夫人道:“我就算將他的下落告訴了你,你有這本事救他出去么”

花無缺道:“在下在夫人面前,倒也不敢妄自菲薄。”

白夫人大笑道:“好,好個不敢妄自菲薄,既是如此,你就先露一手給我瞧瞧吧,我看你是不是真有能救他出來的本事。”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如此在下就獻醜了。”

他坐着動也沒有動,但整個人卻突然飛了起來,那張沉重的紫檀大椅,也好像黏在身上了。

白夫人大笑道:“好,有你這樣的本事,難怪你說不敢妄自菲薄了,只恐怕……”

花無缺娥眉道:“只恐怕什麼?”

白夫人又接着道:“我們這裏有兩個客人,卻瞧着那小黑鬼不順眼了,他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說著說著就打了起來!唉,你那朋友樣子雖然凶,卻又偏偏不是我那兩個朋友的對手。”

花無缺失聲道:“他莫非已遭了別人毒手?”

白夫人道:“你那朋友好像是被我的朋友帶走了,但帶到那裏去了,我可也不知道。”

花無缺不覺呆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他也摸不清這位白夫人是何等身分,更摸不清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何況,他就算明知她說的是假話,也是無可奈何。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發怔。

誰知白夫人卻又忽然“噗哧”一笑,道:“但你也莫要發愁,你若真的要找他,我是可以帶你去的。”

花無缺喜道:“多謝夫人。”

白夫人竟又嘆了口氣,道:“只不過我被人關在這裏,動也不能動,又怎麼能帶你去呢?”

花無缺瞧着那在致手撫摸上,馴如家貓的猛虎,吶吶道:“夫人既是此間的主人,此虎又是夫人所養,夫人卻是被誰關在這裏的,在下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白夫人嘆了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你先掀起這帘子,我再告訴你。”

花無缺遲疑着道:“莫非是個陷阱?”

白夫人道:“你還說自己本事大,竟連這帘子都不敢掀么?”花無缺霍然長身而起,一把將那帘子掀了開來。帘子一掀,他更吃得說不出話來。

這花廳前面一半,陳設精雅,堂皇富麗,但被黃幔隔開的後面一半,卻什麼陳設也沒有,滿地都是稻草,只有在角落裏放着只水槽這那裏像是人住的地方,簡直像是豬窩、馬廄。

這情況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更令人吃驚的是,這華衣美婦的脖子上,還繫着根鐵,鐵的另一端,深深釘人牆裏。

花無缺也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了,再也動彈不得。

白夫人瞧着他凄然一笑道:“你現在總該明白我為什麼不能帶你去了吧。”

花無缺暗中嘆了口氣,道:“這?……這究竟是誰做的事,是誰……”

白夫人垂下了頭,一字字道:“我的丈夫!”

花無缺幾乎跳了起來失聲道:“你的丈夫”

白夫人凄然道:“不錯,我的丈夫是天下最會吃醋最不講理的男人,他總是認為只要他一走,我就會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

花無缺呆望着她,那裏還說得出話來。

白夫人道:“你看我的衣服打扮還不錯,又覺得奇怪,是么?”

她長嘆着接道:“若有別人瞧了我一眼,他就要將那人殺死,你現在已瞧過我了,你就算不救我出去,他也要找你算帳的。”

花無缺苦笑道:“在下平生最恨的,就是欺負婦人女子的人,莫說在下還有求於夫人,就算沒有此事,在下無論如何也要將夫人救出去的。”

鐵心蘭伏在黑暗中,等了許久。

忽然間,她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吼,但虎吼過後,四下又轉於靜寂,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這沒有動靜卻此什麼動靜都令鐵心蘭擔心。

她又等了半晌,越等越着急,到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終於自藏身處躍出,她無論如何也想去瞧個究竟。

鐵心蘭樅身躍上了牆頭。她剛躍上牆頭,突然有燈光一閃,那是特製的孔明燈,一道光柱閃電般從她臉上掠過。

接着,黑黝黝的大殿裏,就有一人緩緩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鐵心蘭姑娘。”

鐵心蘭這一驚,幾乎在牆頭上凍結住了,嘶聲道:“你是誰?”

“姑娘走進來瞧瞧,就會認得我是誰的。”

鐵心蘭又驚又疑,那裏敢貿然走進這陰森黝黯的大殿。

那人陰惻惻一笑,接着又道:“姑娘既已來到這裏,還是進來瞧瞧的好,否則,連姑娘的那兩個朋友都走不了,憑姑娘的本事,難道能走得了么?”

鐵心蘭全身鄱頭抖了起來“難道連花無缺都已落人別人的陷阱,遭了毒手?

黑暗中那人緩緩道:“石階旁的柱子下,有盞燈,還有個火摺子,姑娘最好點着燈才進來,別人都說我在燈光下看來,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鐵心蘭又在猶疑:“這又是什麼詭計?”

但無論如何,燈光通常都能帶給人一些勇氣,黑暗中的危險總比較大於是她尋着燈,燃起。鐵心茁緊緊握着燈,一步步走進了大殿。

大殿中那裏有什麼人?巨大的香爐,褪色的黃幔,魁偉而獰猙的神像……燈光又像是忽然黯淡了。

鐵心廁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大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躲起來?”

沒有人回答,也瞧不見人影。莫非那木雕的神像,在向一個平凡的女子惡作劇?

鐵心蘭不敢抬頭,卻又忍不住抬起頭,巨大的山神,箕踞在一隻猛虎身上,似乎正在瞧着她獰笑。

鐵心蘭幾乎忍不住要拋下燈,轉身逃出去。銅燈又變得冰冷,她的手已開始發抖。

忽然,神幔后爆發出一陣狂笑聲。

一人大笑道:“鐵心蘭呀鐵心蘭,你的膽子倒當真不小。”這語聲赫然竟似那木塑神像發出來的。

但鐵心蘭反自沉住氣了,她也冷笑道:“你既敢請我進來,為何又躲在神像后不敢見我。”

那人大笑道:“女人的膽子,有時倒的確此男人大得多,我本想駭你一跳的,誰知道竟被你瞧破機關了。”

隨着笑聲,一個人緩緩自神像後轉了出來,飄搖的燈光,照着他蒼白的臉,銳利的眸子。他果然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

但鐵心蘭瞧見了這個男人,卻此瞧見什麼惡魔都要吃驚。

他失聲而呼,道:“江玉郎,是你!”

江玉郎微笑道:“不錯,是我,我方才跟你開了個玩笑,你受驚了么?”

鐵心蘭一步步往後退,道:“你……你要怎樣?”

江玉郎卻微笑道:“我們是老朋友了,你看見我遠怕什麼?”

鐵心蘭連腳趾都冰冷了,臉上卻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誰說我還在害怕,我也高興得很。”

她嘴裏說著話,腳下還是在往後退,她突然將手裏的燈,往江玉郎臉上摔了過去飛一般逃出了大殿。

她突然撞人一個人懷裏!

鐵心蘭用不着用眼瞧,已知道這人是誰了,這人穿的衣裳又軟又滑,滑得像一條滿身都是腥涎的毒蛇。

這人的一雙手也是又軟又滑。他竟然輕輕摟住了鐵心蘭,柔聲道:“你為何要逃你難道怕我?”

鐵心蘭整個人都軟了,整個身子鄱發起抖來。她竟已沒有力氣伸手去推。

江玉郎輕撫着她肩頭,緩緩道:“告訴我,你怕的究竟是什麼?”

鐵心蘭努力使自己心跳平靜下來。於是她跺着腳道:“我不理你了,你剛剛嚇得我半死,我為什麼要理你?”

她知道自己絕不是江玉郎的敵手,她知道此時此刻,唯有少女的嬌嗔,才是她唯一可用的武器。

江玉郎果然笑了,大笑道:“你真是個可愛的女人,難怪小魚兒和花無缺都要為你着迷了。”

鐵心蘭搶着道:“你以為你自己比不上他們兩人”

江玉郎眯着眼道:“你以為我比他們兩個人如何?”

鐵心蘭道:“他們還都是孩子,而你……你卻已經是男人了。”

江玉郎大笑道:“你果然有眼光,只可惜你為何不早讓我知道!”

他將鐵心蘭抱得更緊,鐵心蘭簡直快要吐出來了。

但她卻只是嬌笑道:“你難道是獃子,你難道還要等我告訴你。”

在這微帶涼意的晚風中,在這寂寂靜靜的黑暗裏,懷抱中有個如此溫柔如此美麗的女人……江玉郎縱然厲害,只怕心也軟了吧。

鐵心茁的聲音更溫柔,緩緩道:“現在,我不妨告訴你,其實我早已……”

她已準備了許久,此刻她只臂已蓄滿真力,她用盡全身力氣,向江玉郎腰眼上打了過去。

但她的手剛一動,左右肩頭上的“肩井”穴,已被江玉郎捏住了,她的力氣連半分都使不出來。江玉郎,這惡魔,竟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意。

她只覺江玉郎的手沿着她背脊滑了下去,沿着背脊又點了她七八處穴道,她立刻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但江玉郎的手卻還在她身上不停地動着,嘴裏咯咯笑道:“我知道你已喜歡我了,今天晚上我可不能辜負你的好意。”

他冰冷柔滑的手,已從她衣服里滑了進去。鐵心蘭全身的肌膚都在他手指下戰慄起來。

這是她處女的禁地,如今竟被這惡毒的男人侵入。她只覺靈魂已飛出了軀殼,心已飛出腔子。

她只想死!從江玉郎嘴裏發出來的熱氣,熏着她耳朵。

只聽江玉郎吃吃笑道:“你不用怕,我會很溫柔地對你,非常非常地溫柔……你立刻就會發覺,小魚兒和花無缺和我比起來,的確還都是孩子。”

鐵心蘭咬着嘴唇,沒有喊出來,她知道此時此刻,呼喊和掙扎非但無用,反而會激起江玉郎的獸性。

她已準備接受這悲慘的命運。她閉起眼睛,眼淚湧泉般流了出來。

誰知就在這時,江玉郎的手竟然停住不動了,鐵心蘭還末覺察這是怎麼回事時,江玉郎竟已將她推開。

她無助地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她立刻便瞧見了一個女人。

這女人雪白的衣服,蒼白的臉,眼睛瞬也不瞬地着江玉郎,冷冰的眼睛裏,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哀。

江玉郎拍了拍手,強笑道:“這丫頭當我是獃子,居然想騙我我怎能不給他個教訓。”

那女子還是冷冷地瞪着他,不說話。

“你吃醋了么?”他笑嘻嘻地去摸她的臉,又道:“你用不着生氣,更用不着吃醋,你知道我心裏真正喜歡的只有你?”

那女子動也不動地被他摸着,就像是塊木頭。

那女子終於開了口。她瞪着江玉郎,一字道:“不管你是不是騙我,從今以後,我只要看見你再動別的女人一根手指,我就立刻殺了你,然後再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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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八章山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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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吐了吐舌頭,笑道:“你真是會多心,有了你這麼漂亮的老婆,我還會打別人的主意么?”他摟起絨萍姑的脖子,在她面頰上親了親。

她垂下頭,眼睛似已有些濕濕的,輕輕接着道:“你知道,你不但是我平生第一個男人,也是我平生第一個對我如此親切的人,無論你這麼做是真是假,只要你永遠這樣對我,我就已心滿意足了,你就算做別的壞事,我……我……”她咬着嘴唇,再也說不出話來。

鐵心蘭瞧着她,聽到她的話,心裏不禁暗暗嘆道:“這是個多麼寂寞的女人,又是個多麼可憐的女人,她甚至已明知江玉郎對她是假的,假的她竟也接受,她難道已再也不能忍受孤獨?”

鐵心蘭心裏又是難受,又是同情。

大殿的神座下竟有條秘道。

這條秘道可以通向幾間地室,鐵心蘭就被鐵萍姑送入了一間很舒服的地室里來了。

她立刻發現,那“黑衣人”早已在這屋子裏了他整個人軟癱在一張椅子上,顯然也已被人點了穴道。

令鐵心蘭吃驚的是坐在這“黑衣人”對面的少女。

這少女有一雙十分美麗的大眠睛,只可惜這雙本該十分清澈的大眼睛裏,此刻竟充滿迷惘之色。

她獃獃地望着那“黑衣人”,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那“黑衣人”也在望着她卻似瞧得痴了。

慕容九怎會也在這裏?鐵心蘭忍不住驚呼出聲來。

江玉郎瞧着他們哈哈大笑道:“這裏也有個你的老朋友,是么?”

鐵心蘭咬緊牙,總算忍住沒有再罵出來。

江玉郎走到黑蜘蛛身旁大笑道:“蜘蛛兄,又有位朋友來看你了,你為什麼不理人家?”

黑蜘蛛這才像是自夢中醒來,瞧見了鐵心蘭,吃驚道:“你?……你怎地也來了?”

鐵心蘭苦笑道:“我們本來……本來是想來助你一臂之力的。”

江玉郎仰頭狂笑道:“只可惜普天之下,只怕誰也救不了你們!”

鐵心蘭咬牙道:“你莫忘了,還有花公子……”

江玉郎似乎笑得喘不過氣來,大笑着道:“花無缺此刻還等着別人去救他哩。”

花無缺終於解開了白夫人頸上的鎖。

他長長鬆了口氣,道:“夫人現在可以起來了么?”

白夫人身子卻已軟軟的倒在稻草上,喘着氣道:“我現在怎麼站得起來?”

花無缺怔了怔,道:“怎會站不起來?”

白夫人嘆了氣,道:“獃子,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現在簡直連一絲力氣都沒有。”

她稱呼竟已從“公子”變為“獃子”了。花無缺只有伸手去扶她的膀子。

但白夫人卻像已癱在地上,他那裏扶得起,若不是他兩條腿站得穩,只怕早已被白夫人拉倒在稻草堆上了。

他只好去扶白夫人的腰肢。

白夫人卻又渾身扭曲起來,吃吃笑道:“……死我了,原來你也不是好人,故意來逗我。”

花無缺臉又紅了,道:“在下絕非有意。”

白夫人咬着嘴唇,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有意的!”

花無缺簡直不敢看她的眼睛,扭過頭去道:“夫人再不起來,在下就要……”

白夫人膩聲道:“獃子,你這麼大一個男人,遇見這麼點小事就沒主意了么?”

花無缺嘆道:“夫人的意思要在下怎樣?”

“你扶不起我來難道還抱不起我來么?”她面泛紅霞,豐滿的胸膛不住起伏……

若是換了江玉郎,此刻不撲上去抱住她才怪,若是換了小魚兒,此刻卻只怕要一個耳光摑過去,再問她是什麼意思了。

但花無缺,天下的女人簡直都是他的剋星。他既不會對任何女人無禮,更不會對她們發脾氣。

他甚至直到此刻,還末覺出這嬌慵無力的女人,實在此旁邊那吊睛白額猛虎還要危險十倍。

花無缺默然半晌,嘆了口氣,柔聲道:“夫人此刻若真的站不起來,在下就在這裏等等好了。”

白夫人眼波流轉,笑道:“我若是一個時辰都站不起來呢?”

花無缺道:“在下素來很沉得住氣。”

白夫人“噗哧”一笑,道:“我若是三天三夜都站不起來,你難道等三天三夜?”

花無缺居然還是不動氣,微笑道:“在下知道夫人絕不會讓在下等三天三夜的。”

她忽然輕呼一聲,跳起來撲入花無缺懷裏。

花無缺這才吃了一驚,道:“夫人,你……”

“不好,我……我丈夫回來了。”

花無缺也不禁變了顏色失聲,道:“在那裏?”

白夫人全身發抖,道:“在……就在……”

只聽外面一人大吼道:“就在這裏!”

“砰”的一聲,左邊一扇窗戶,被震得四分五裂,一條大漢從粉碎的窗框間直飛了起來。

他身上穿着件五色斑斕的錦衣,面色黝黑,滿臉虹須如鐵,一雙眼睛更是神光炯炯,令人不敢逼視。

花無缺早就想推開白夫人了,但白夫人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死也不肯放鬆,像是已經怕得要命。

那大漢自然已瞧得目盡裂,怒喝道:“臭裱子,看你做的什麼事?”

他一躍入大廳,那猛虎就搖着尾巴走過去,就好像只馴服的家犬。但這大漢卻一拳將這重逾數百斤的猛虎打得幾乎飛了起來,出去一丈多遠,跳起腳怒罵道:“好個不中用的東西,我要你看着這臭女人,你卻只知道睡懶覺。”

這猛虎竟連半分虎威也沒有了,翻了個身站起來,乖乖的蹲在那裏,瞧那垂頭喪氣的模樣,簡直連只病貓都不如。

花無缺簡直瞧呆了,忍不住道:“閣下暫且息怒,聽我一言……”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那大漢更是暴跳如雷狂,吼道:“我聽你什麼我聽你個屁,老子前腳一走,你們這雙狗男女就不幹好事,老子早就知道這臭裱子是天生的賤貨,竟會看上你這種小兔崽子!”

白夫人卻大聲道:“老實告訴你,我們在一起已經有兩三年了,只要你一出去,我們就親親熱熱的在一起,你又能怎麼樣?”

那大漢仰面狂吼,拚命腿着自己的胸膛,吼道:“氣死我了!”

但花無缺卻比他還要憤怒十倍,嗄聲道:“白……白夫人,我和你無冤無仇,你……

你為何要如此……”

白夫人柔聲道:“好人,你怕什麼,事情反正已到這種地步了,咱們不如索性跟他講個清楚反而好,是么?”

花無缺氣得手都發起抖來,道:“你……你……”

那大漢厲喝道:“講清楚也沒用,你們這對狗男女若想要老子做睜眼王八,那是在做夢!”

他狂吼着撲過來,一拳擊出!

拳風虎虎,竟將滿廳燈火都震得飄搖不定,花無缺的衣袂,也被他拳風激得飄然飛舞!

他實在不想打這場冤枉架,身形一斜,輕輕避了開去!

那大漢更是狂怒,喝道:“好小子,難怪敢偷人家的老婆,原來有兩下子!”

喝聲中又是三拳擊出。花無缺展開身形,連連閃避,能不還手,他實在不想還手。

但這大漢非但拳重力猛,而且招式也十分險峻毒辣,武功之高,竟遠出花無缺意料之外。

花無缺也實在被逼得不能不回手了。他左拳拍出,右手巧妙地劃了半個圓弧。

這正是妙絕天下的“移花接玉”神功。無論是誰,被這種奇異的力量一引,發出的招式,都會反擊到自己身上。

誰知那大漢一聲虎吼,身子硬生生向後一挫,竟將發出去的拳勢,硬生生在半途頓住!

他出拳力道那般猛烈,後防必已大空,此時發出的力道驟然回擊,本是任何人也禁受不住的?

花無缺更末想到這人竟能破得了“移花接玉”神功,除了“燕南天”之外,這隻不過是他所遇見的第二個人!

他委實不能不吃!這大漢功力之深厚,竟不可思議!

那大漢瞧着他獰笑道:“原來是移花宮出來的,難怪這麼怪了……但你這麼點功力,又怎能奈何我白山君,叫你師娘來還差不多?”

他拳式再度展出,力道更強更猛,竟像是真的末將威震天下的“移花接玉”放在眼裏。現在他更不能不還手了。

這白山君的武功,實已激起了他的敵愾之心,他驟然遇見了這麼強的對手,也不免想分個強弱高低!

白夫人在一旁拍手嬌呼道:“對,不要怕他,為了我,你也該和他拚了!”

這呼聲聽在花無缺耳里,雖然越想越不是滋味,但現在他已好像騎上了虎背下都下不來了。

他簡直猜不透這白夫人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白山君拳勢越來越兇猛。

他每一招每一拳擊出,彷佛都已拚盡了全力,再也沒有餘力可使了,但他第二拳發出,力道卻又和頭一拳同樣兇猛。

但花無缺身形如驚鴻、如游龍,滿廳瓢舞,白山君拳勢雖猛,空自激得他衣袂飛舞,卻還是將他無可奈何。

白夫人嬌笑道:“好人,我真還末看出你有這麼好的功夫,有你這樣的情郎,我還怕什麼你趕緊宰了這老傢伙,我們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一對永遠夫妻了。”

她越說越不像話,花無缺既不能封住她的嘴,又沒法子不聽,縱然定力不錯,卻也難免為之分心。那白山君的拳式,卻又根本容不得他稍有分心。

白夫人忽然失聲驚呼道:“哎約,小心他下一着虎爪抓心!”呼聲中,白山君果然虎吼一聲一爪抓來。

這一招也末見得特別厲害,花無缺向後微一錯步,就避開了,心裏倒不覺有些奇怪,不知道白夫人為何要突然驚呼起來。

他知道這其中必定有花樣的。

但這時卻已沒有時間來讓他想了,他腳步剛往後一退,左右雙膝的腿彎里,已各中了一點暗器。

他直到身子倒下,還不知道這暗器竟是白夫人發出來的,白夫人卻已過來,抱住了白山君的脖子,嬌喘着道:“我本來以為已愛上了別人,但你們一打起來,我才知道真正愛的遠是你,我寧可將天下的男人都殺光,也不能看別人動你一根手指。”

花無缺嘆了氣,閉上眼睛,心裏直發苦:“唉,女人……”

他現在才懂得小魚兒為什麼會對女人那麼頭疼了。

只聽白山君狂笑起來,笑聲越來越近,終於到了他身旁,他眼睛閉得更緊,既不想說,也不想聽,更不想看。

白山君卻狂笑道:“你現在總該知道咱老婆的厲害了吧,誰若沾上她,不倒霉才怪,你年紀輕輕,不像個獃子,怎地偏偏做出這種事來?”

花無缺咬緊牙關,也不想辯駁。白山君卻一把拎起他衣領,拖起就走。

只覺白山君竟將他放到一張短榻上,又對他翻了個身,面朝下,接着,竟將他的褲子脫了下來。

花無缺駭極大呼,道:“你……你想幹什麼”他拚命仰起頭,張開眼睛!

只見白山君笑嘻嘻地站在短榻旁,面上絕沒有絲毫惡意,手裏拿着一塊黑黝黝的馬蹄鐵,緩緩道:“我那老婆暗器之歹毒,昔年連燕南天聽了都有些頭疼,你兩條腿各中一枚,我若不用這吸鐵星將它吸出來,你這輩子就休想走路了。”

花無缺又驚又疑,道:“你……你為何要救我?”

白山君忽又大笑起來,道:“你以為我真相信我老婆的話么?”

這時他已自花無缺腿穹里吸出了兩根細如牛毛的小針,針雖小,但釘在花無缺腿里時,他全身竟連一絲力氣都沒有,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此刻針被吸去,花無缺立刻就奇迹般恢復了力氣,翻身一掠而起,眼睛睜睜望着白山君,道:“你既不信她的話,方才為何……為何要那般惱怒?”

他簡直好像墜入五里霧中,再也摸不着頭緒。

白山君拍了拍他肩頭,笑道:“小夥子,我知道你也被弄糊塗了,好生坐下來聽我說吧。”

花無缺苦笑道:“在下倒的確想請教請教。”

白山君竟也嘆了口氣,竟也苦笑道:“你可知道,世上有一種奇怪的人,別人若是愛她敬她她就覺得痛苦,若是百般凌辱虐待於她,她反而會覺得舒服快樂。”

花無缺既覺驚奇,又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道:“世上真有這樣的人?”

白山君苦笑道:“自然是有的,我老婆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她怎會這樣子的?”

白山君嘆道:“據說她從小就是如此,非但從小就喜歡別人虐待她,而且她自己還要虐待自己,到了老年時,這脾氣更是變本加厲,竟連普通居室都待不下去,非要將住處佈置成馬廄一般,而且還要我用鐵鎖住她。”

花無缺嘆道:“原來這竟是她自願如此的,在下本還以為是……”

白山君道:“我雖然知道她這毛病,但有時還是不忍下手,也不願意動手,所以她就時常會故意激怒我,為的就是想我揍她。”

花無缺嘆道:“今日之事,想來也必定就是為了這原故了。”

白山君道:“她年華逐漸老去,總以為我會對她日久生厭,移情別戀,所以時常又會故意令我嫉妒?……,”

“其實白夫人那些做作全都是多餘的,閣下愛妻之心,自始至終,從來也未曾改變過,是么?”

白山君仰首大笑道:“不錯,我只顧了她的歡喜,卻令朋友你吃了個大虧,只事實是在我夫妻之錯,是打是罰,但憑朋友你吩咐如何!”

花無缺整了整衣裳,微笑道:“實不相瞞,在下本來對此事也委實有些惱怒,但聽了閣下這番話,卻非但對閣下的處境甚是同情,對閣下如此深摯的伉儷之情,更是十分相敬,何況,在下本已作了賢伉儷的階下囚,本只有任憑閣下處置的。”

他語聲忽然頓住,只因他剛走了兩步,忽又發現自己雖然已可行動無疑,但一口氣到了腰上便再也無法提起。

花無缺緩緩道:“閣下又何苦要在我腰畔暗施手腳?”

白山君像是吃了一驚,失聲道:“真的么?那想必是我方才為你拔針時,一不小心,又將那“遊絲針”插入你腰畔什麼穴道里去了。”

花無缺悠悠道:“就在“笑腰穴”下。”

白山君像是着急得很,搓着手道:“若在“笑腰穴”附近,那就麻煩了,我實在不敢胡亂替你拔針,否則若是又一不小心,令那遊絲針竄入你“笑腰穴”里,便是神仙也救不了的,只有眼看着你狂笑三日,笑死為止。”

花無缺默然半晌,道:“既是如此,在下只有告辭,去另外設法了。”

白山君嘆道:“你現在若是隨意走動,那遊絲針也會跟着你氣血而動,竄入你笑腰穴里,你縱然十分小心,也走不出七十步的。”

花無缺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靜靜地凝注着他,良久良久,才長長嘆了氣,苦笑着搖頭道:“賢夫婦的行徑,的確令人難解得很,尊夫人不願為人,卻願做馬,這且不去說她,而閣下……”

白山君凝注着他,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真的直到此刻還不知道我是誰?”

花無缺道:“在下見識一向不廣。”

白山君笑道:“不錯,移花宮門下,自然不會留意江湖俠……但“十二星象”這名字,你難道也從末聽人說過?”

花無缺恍然失聲道:“不錯,虎為“山君”,難怪閣下不但以虎自命,還蓄虎為奴,馬為“虎妻”,難怪尊夫人不願為人願做馬了。”

白山君大笑道:“你此刻既然已知道我是誰,便該知道“十二星象”中人,與“移花宮”乃是死敵,你既已落人我手中,難道不害怕么?”

花無缺神色不動,淡淡道:“閣下若要動手,方才便不必救我,閣下方才既然救了我,想必是有求於我,閣下既然有求於我,我難道還會害怕么”

白山君又自大笑起來,他笑着笑着忽又沉下臉,泛聲道:“不錯,我的確有求於你,只要你說出“移花接玉”這功夫的秘密,我不但立刻放了你,而且你若有所求,我必也件件應允。”

花無缺忽也笑了起來,道:“閣下若以為“移花接玉”的秘密,如此容易便可得到,閣下就未免會大大失望了。”

白山君變色道:“你難道敢不說?”

花無缺悠然道:“世上令人開口的法子有很多,有的以生死相脅,有的以酷刑逼供,有的以財色相誘,閣下不妨都試試看,看是否能令在下開。”

白山君默然半晌,忽又一笑,道:“我既然無法可想,也不願白費氣力,看來只有一走了之。你願意留下,就留下,願意走就走,我也管不了你了。不過你萬一要找我時,只要大叫一聲,我就會來的。”他竟然真的說走就走,話末說完,已揚長而去。

這一着又出了花無缺意料之外,一時間竟有些示知所措,只見白山君剛走出門,又回過頭來,笑道:“但你也莫要忘記,千萬莫要走出七十步,否則大笑而死的滋味,可實在比什麼死法都要難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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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七十九章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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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缺眼見着白山君從這扇門裏走出去,他本來也可以跟着走出去的,但他卻只怔在那裏,動彈不得。

他知道白山君的話絕不是一意嚇唬他,他雖然還可以走出去,卻也不願以性命來作賭注,賭自己是否能走出七十步。

就在此時,忽聽一聲虎吼廳房中窗戶本是緊閉着的,但一聲虎吼過後,腥風突起,燈火搖搖欲滅,滿堂桌椅,也似將隨風而倒!

花無缺不由得聳然色變,虎已入了廳堂。

這平陽之虎,竟又已恢復了森林之王的威勢,虎步雖慢,但每一步都似乎帶着千鈞之力!

只可惜他此刻連真氣都不能提起,簡直可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何況搏虎?猛虎,既已長驅而入,他只有一步步往後退。

那猛虎已逼到他面前,虎尾已如旗杆般聳起,接着而來的是一撲一掀一剪,又豈是此刻的花無缺所能抵擋?

花無缺額上冷汗已滾滾落下!眼見他此刻若不向白山君呼救,便難免要被虎爪撕裂,一飽虎吻。

他雖不願死,將性命看得十分珍貴,但像他這麼樣的人,卻又怎甘心向別人呼救呢?

又是一聲虎吼,几上花瓶震落,“當”的摔成粉碎!

江玉郎已狂笑着走了出去。鐵心蘭聽着他得意的笑聲,手腳俱已冰冷。

她知道江玉郎心腸雖毒,膽子卻小,若非有十分的把握能制住花無缺,他此刻絕不會這麼得意,這麼放心!

眼淚,已一連串從她眼睛裏流了出來。

突聽黑蜘蛛冷笑道:“到底是女人,死,又有什麼大不了何必哭得如此傷心?”

鐵心蘭咬着嘴唇,道:“你……你以為我是在為自己傷心?”

黑蜘蛛忽然瞪起眼睛,道:“你難道是為了那姓花的?”

鐵心蘭垂下了頭,黑蜘蛛大聲道:“若是小魚兒死了,你也會如此傷心?”

鐵心蘭霍然抬起頭,瞧了他半晌,凄然一笑,道:“他若死了,你以為我還能活得下去么?”

“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為別人傷心……一個女人只能為一個男人傷心,別的男人是死是活,她都不該放在心上。”

鐵心蘭長長嘆息了一聲,黯然道:“我的心事,你不會懂的,永遠都不會懂的,任何人都不會懂的。”

鐵心蘭轉目去瞧慕容九慕容九仍然痴痴地站在那裏,連手指都沒有動過,就像是永遠也不會動了。

鐵心蘭凄然一笑,道:“你自己豈非也是為了救別人而來的?”

黑蜘蛛大喊道:“不錯,我是為了救她而來的!但我是心甘情願地為她而死,除了她之外,別的女人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未必會伸一伸手的?”

鐵心蘭凝住着他幽幽道:“但你無論對她多麼好,多麼真情,她也不會知道的。”

黑蜘蛛怒目瞪着她,一字字道:“我告訴你,我對她好,用不着她知道,也用不着她同樣來對我好,我愛她就是愛她,絕沒有任何條件!”

鐵心蘭顫聲道:“就算她以後不愛你,甚至根本不理你,還是要愛她?”

黑蜘蛛大聲道:“不錯,我愛她,並不是為了要她嫁給我,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我死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鐵心蘭默然半晌,目中又流下淚來,黯然道:“一個女人一生中,若能得到這樣的情感,她死了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她已可心滿意足……”

她抬起頭,忽然發現慕容九此刻竟也已淚流滿面。

鐵心蘭又驚又喜,大聲道:“你已能聽得懂我們的話?你已能懂得他的意思了么?”

慕容九目中雖有淚珠不停地流下來,但目光仍是一片痴迷,黑蜘蛛面上本已泛起了興奮喜悅的光芒,此刻光芒又已黯淡。

鐵心蘭柔聲道:“你用不着難受,她現在神智雖仍痴迷不醒,但你的真情,顯然已感動了她,只要你的心不變,總有一天,她會完全領受的。”

突聽一人咯咯笑道:“總有一天……嘿嘿,只怕這一天永遠也不會來了。”

江玉郎竟又搖搖擺擺走了進來。

鐵心蘭吃驚道:“你還想來幹什麼?”

江玉郎笑嘻嘻道:“我自然是來看你的。”他搖搖擺擺走到鐵心蘭面前又伸手去摸她的臉。

鐵心蘭駭極大呼道:“你……你莫忘了,那位穿白衣服的姑娘……”

江玉郎大笑道:“我自然不會忘記她,所以我已給她吃了一服安神的葯,現在她已安安穩穩地睡了,你就算喊破喉嚨,她也不會聽到。”

鐵心蘭全身又不覺頭抖起來,大呼道:“只要你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我就告訴她。”

江玉郎格格笑道:“不會,你不會告訴她的,我保證她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能說話了。”

他的手已從她肩頭緩緩滑到胸膛。

鐵心蘭連血都涼了,頭聲道:“求……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殺了我吧。”

江玉郎笑道:“殺你?我現在為何要殺你?江小魚和花無缺的情人,我若不享受享受,我怎對得起他們。

他大笑着將鐵心蘭抱了起來獰笑着又道:“老實告拆你,我不惜一切,也要得到你,倒也不是真的看上了你,我只不過是因為花無缺和江小魚……”

鐵心蘭已聽不到他的話,她已暈了過去。

黑蜘蛛雖然將牙齒咬得岐吱作響,卻也只有眼見江玉郎抱着她走出門,眼看着她就要被人蹂躪猛虎作勢欲撲,花無缺已眼見要喪生虎爪。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身旁掛着的一幅晝,竟然緊緊貼在牆上的,下面的晝軸,也緊嵌在牆裏。

花無缺已無瑕思索,伸手將晝軸一拖一扳,整幅晝便突然陷入,現出了一重門戶,他立刻閃身而入。

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虎吼。但花無缺已將這秘密的門戶闔起。

花無缺雖也想瞧瞧門裏的情況,卻又實在不敢妄自多走一步他每走一步,下一步就可能是致命的一步!

但這時門裏竟有顫抖的呼聲傳了出來“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殺了我吧!”

這赫然竟是鐵心蘭的呼聲。

花無缺熱血衝上頭頂,再也不顧一切,大步走了過去!

江玉郎洋洋得意,剛想將鐵心蘭抱出門,忽然發現一個人站在門,檔住了他的去路。

燈光照着這人蒼白憤怒而英俊的臉,竟是花無缺“白山君和白夫人卻蹤影不見?

江玉郎就像是挨了一鞭子,立刻踉蹌後退了幾步。

花無缺怒目瞧着他,此刻只要還有一絲真氣能提得上來,花無缺也不能再容這陰毒卑鄙的小人再活在世上。

幸好江玉郎也不知道他已無力傷人,縱然再借給江玉郎一個膽子,也萬萬不敢向他動手的。

花無缺只有在暗中嘆了口氣,緩緩道:“你還不放下她?”

江玉郎滿臉陪笑已恭恭敬敬將鐵心蘭放在椅子上。

花無缺道:“我也不願傷你,你……快走吧?”

江玉郎如蒙大赦,一溜煙逃了出去,嘴裏猶自陪着笑道:“小弟遵命……小弟遵命!”

黑蜘蛛忍不住狂吼一聲,道:“姓花的,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樣的人,你為何不宰了他?”

花無缺苦笑道:“殺之既污手,放了也罷。”

他生怕江玉郎還在偷聽丁自然不肯說出真正的原因。

黑蜘蛛怒道:“你怕沾污了你那雙賁貝的手,我卻不怕,你快解開我的穴道,我去找他算帳。”

花無缺怔了怔,他現在又怎有力量為別人解開穴道?他只有裝作沒聽見。

黑蜘蛛大怒道:“你難道也不願沾着我?我難道也會弄髒你的手?”

花無缺只有垂着頭,向鐵心蘭走過去,又走了十幾步,才走到身旁,他只覺這段路簡直長得可怕。

黑蜘蛛冷笑道:“好,很好,原來你竟是這樣的人,我們真看錯了你上像你這樣的人手指若沾着我,我反倒會作嘔。”

花無缺暗中嘆了口氣,無話可說。

他平生從末被人如此辱罵,此刻卻只有忍受,只因他此刻若是說出真相,萬一被江玉郎聽見大家便誰都休想活得成了,江玉郎此刻唯一畏懼的就是他,而他對江玉郎,又何嘗不是步步提防。

這時鐵心蘭悠悠醒轉。

她一眼瞧見了花無缺,淚眼中立刻發出了光,喜極而呼道:“你來了!你果然來了,我就知道沒有人能傷得了你,我早已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黑蜘蛛冷笑道:“我若要這種人來救我,倒不如死了還好。”

鐵心蘭大奇道:“你……你為何要對他這樣說話?”

突聽一人道:“花公子現在自顧尚不瑕,那有力氣救你們,你們難道還瞧不出來么?

你們又何苦逼他?”

狂笑聲中,江玉郎又大搖大擺走了進來。花無缺竟眼睜睜瞧着他走進來,一句話也說不出。

鐵心蘭簡直駭呆了,嘶聲道:“這……,這是真的么?”

花無缺長長嘆了口氣,緩緩道:“江玉郎,我不願殺你,你難道真要來自尋死路?”

江玉郎大笑道:“不錯,我就是要來自尋死路,我現在就要將鐵姑娘抱走,死在她身上。”

他嘴裏雖說得狂,但心裏多少還是對花無缺有些畏懼,繞過了他,才敢走進鐵心鐵心蘭,一把抱了起來。

鐵心蘭大驚呼道:“你……你敢……”

江玉郎瞧見花無缺還末出手,膽子更大了,大聲笑道:“我為何不敢?難道我們的花公子還敢對我怎樣!”

他抱着鐵心蘭,一步步退着往外走,眼睛還是瞪着花無缺。

花無缺汗如雨下?

他現在已走了五六步,下一步便可能邁入鬼域!

汪玉郎放聲狂笑,道:“花無缺呀,花無缺,你為什麼不過來你那一身自命天下無敵的武功,到那裏去了?你難道真要眼看着我將你的情人抱上床么?”

他已退到門,卻故意停了下來。

花無缺全身都顫抖起來,死,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若是死了,鐵心蘭悲慘的命運還是無法改變?

江玉郎的手,又襲上鐵心蘭的胸膛,奸笑道:“你瞧,這是多麼軟的胸膛,多麼嫩的皮膚,這處女的身子,本來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現在,卻完全歸我了,我要怎麼樣享受,就可以怎麼樣享受!”

花無缺突然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就算明知必死,他就算明知救不了鐵心蘭,但他也不能眼見着鐵心蘭被人如此侮辱!

江玉郎笑聲忽然頓住了。

他瞧着花無缺已鐵青得可怕的臉,吃驚道:“你……你敢過來?”

花無缺深深吸了口氣,道:“放下她?”

江玉郎目光閃動,忽然發現花無缺的臉色雖沉重,但腳步卻是輕瓢瓢的,像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走路的樣子。

江玉郎立即又放聲狂笑起來,大笑道:“花無缺,你嚇不了我的!我早已看出,你已被白山君夫妻所傷,武功連一分都使不出來了,是么?”

花無缺咬着牙不說話,還是一步步往前走!

他自然知道江玉郎說的不假,也知道自己正在步入死路,但他現在已只有死路一條,別無選擇的餘地!

江玉郎厲聲喝道:“好小子,你真有種!但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宰了你!”

花無缺暗中嘆了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忽然發覺死亡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可怕?

鐵心蘭忍不住嘶聲大呼道:“花無缺,求求你,莫要過來吧,我……我沒有關係,我對你更沒有什麼好處,你何必將我放在心上。”

汪玉郎獰笑道:“你莫忘記,一個人是只有一條命的?”

花無缺緩緩道:“不錯,生命的確可貴,它絕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交換……”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所以,我若要為一個人而死,也絕不需要你有交換條件,她是否對我好,她是否愛我,都沒有什麼關係。”

鐵心蘭已痛哭失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黑蜘蛛終於忍不住大喝道:“一條好漢子!我黑蜘蛛平生從未向人低頭,但對你……

我方才錯怪了你,現在鄭重向你致歉,你……你好生去吧?”

花無缺傲笑道:“多謝。”

他又往前走出一步!江玉郎似乎也已被他這種不顧一切的勇氣嚇呆了,他再也沒有想到花無缺竟也會和小魚兒一樣,必要時竟真的會拚命的!生命,在別人看來固然是珍貴無比,但在他們眼中,竟似看得輕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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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嬌第八十章生死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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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見花無缺緩緩向自己走來,終於獰笑道:“好,你既然要死,我就索性成全了你吧!殺個把人,想來也不會妨礙我享受的興緻的”

他掌心已扣着一把暗器,正待發出去!

誰知就在這時,突見花無缺身子劇烈的顫抖,如被針刺,接着,竟成聲狂笑了起來’笑聲有如瘋狂,江玉郎更想不到溫文爾雅的花無缺,也會發出這瘋狂般的笑聲,忍不住失聲道:“你瘋了么?”

花無缺逼出最後一步時,突覺一根針刺入了他全身最脆弱最柔軟的地方,一陣奇異的滋味,又痛又癢,直鑽人心裏。

他竟突然忍不住瘋狂的大笑起來,竟再也遏制不住,但那股被隔斷了的真氣,卻驟然為之暢通!

江玉郎又驚又奇,滿把銀針,暴雨般撒出!

花無缺狂笑叱道:“你……你敢!”

叱聲中舉手劃了個圓圈,漫天暗器,突然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的一起消失,也不知到哪裏去了!

黑蜘蛛動容道:“好一着移花接玉!”

江玉郎嚇得面如土色,大聲驚呼道:“你方才難道是在裝模作樣?”此處少三頁怎麼回事?”

花無缺道:“什麼事?……哈哈,我只是覺得你好笑!哈哈哈,你難道連趕都趕不走?”

鐵心蘭道:“我知道你絕不是這樣的人,我不能走!”

花無缺道:“你不走?哈哈,好,我走!”

他還沒有轉過身,鐵心蘭已一把抱住了他,嘶聲道:“告訴我,你……你是不是受了種很奇怪的傷?”

花無缺大笑道:“我怎會受傷?”

鐵心蘭只覺他的手已冷得像冰一樣,大駭道,“你為何不肯說實話?”

花無缺心如刀割,卻還是只有笑,不停地笑。

鐵心蘭又流下淚來,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子的,你……。。”

花無缺狂笑道:“我為了你……哈哈,你還是快去找江小魚,快去快去!”

鐵心蘭嘶聲道:“我不去,我誰也不找,我一定要陪着你,無論誰也不能要我走。”

花無缺道:“江小魚呢?”

鐵心蘭淚如泉湧,顫聲道:“小魚兒?……我早已忘記他了。”

花無缺大笑道:“但你還是忘不了他的,哈哈……愛,並不是交換,哈哈哈,你若愛一個人,無論他怎樣對你,你都是愛他的。”

鐵心蘭:“我……我……”她終於撲倒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花無缺仰天笑道:“你還是去找他吧……。好生照顧他,知道么……哈哈……但望你們一輩子過得快快活活……”

他笑聲忽然漸漸遠去!鐵心蘭始起頭時,花無缺已蹤影不見了。

她知道自已是永遠追不上他的,只有痛哭着嘶聲呼道:“花無缺,你這混帳……你若這樣死了,我能嫁給小魚兒么?你若這樣死了。我們這一生,又怎麼會再有一天快活?”

她用儘力氣放聲大呼道:“花無缺,花無缺……你回來吧!”

但這時哪裏會再有花無缺的回應?只有冷風穿過樹林,發出一聲令人斷腸的嗚咽……

天亮的時候,花無缺生命就將結束!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簡直比一隻寒風中的秋蛾還要短促!

但他難道就這樣等死么?

花無缺本已絕望地坐下來,此刻卻又一躍而起。

他仰天狂笑道:“花無缺呀花無缺,你至少現在還是活着的!

你至少還可用這短促的生命做一番事!你就算要死,也不該死得無聲無息!”

天地間晌徹了他高亢的笑聲。

他返身又向那山君廟飛掠了過去。大殿仍然黑暗而陰森。

花無缺一掠而入,飛起一腳,特那山君神像踢了下來,狂笑着道:“白山君,你出來吧!”

花無缺狂笑着提起神案,重重摔在院子裏,大笑道:“白山君,你聽着,我雖然要死了,但我也要將你們這些陰毒的人全都殺死,為世人除害!”

突聽一聲虎吼,那吊睛白額猛虎箭一般竄了進來。

花無缺狂笑着迎上去,身形一避,先讓過這猛虎不可抵擋的一撲之勢,反身一掌,砍在虎頸上!

花無缺身形展動,如游龍天驕。那猛虎哪裏能沾着他半片衣袂,三撲之後,其勢已竭!

花無缺再拍出一掌,猛虎竟已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後院裏竟也是寂無人影!

花無缺滿腔悲憤,竟是無處發泄,一腳踢開門戶,抓起桌子,遠遠擲出,桌子被摔得粉碎:但縱然這整個莊院都被他毀去,卻又有何用?

花無缺狂笑大呼道:“白山君白山君!你在哪裏!你為何不肯出來與我一戰!”

他此刻但求一戰,縱然不敵戰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花無缺但覺一股熱血直衝上來,隨着狂笑濺出了點點鮮血,有如花瓣般灑滿了他的衣衫。

他只覺自己氣力似已將竭,身子也搖搖欲倒!他那一般怒氣,也似已由厲而衰,由衰而竭。

花無缺忽然發現,此刻只希望有個人在他身旁,無論是誰都投有關係,他實在不願意寂寞而死!

他只希望戰死!卻偏偏沒有人理睬,他希望死在人群中,卻似乎竟已沒有力氣走出去!

花無缺跟地後退,噗地倒在椅上,目光茫然凝注着逐漸降臨的曙色,只希望死亡也跟着曙色而來。他實已心灰意冷,他竟在等死!

但他卻還是忍不住要笑,不停的笑,瘋狂的笑,笑出了他自己的生命,卻笑不出他心頭的悲憤!

他可以逃避一切,卻又怎能逃避自己的笑聲,這笑聲就像是附骨的毒蛆,一直要纏到他死而為止!

他現在甚至已不措犧牲一切,只求能停住這該死的笑聲,他拚命掩起耳朵,卻又怎會聽不見自己的笑聲。

這笑聲簡直令他發瘋,為了使笑聲停止,他已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這時,蒼茫的曙色中,忽然現出了一條人影!

晨霧迷漫,如煙氤氳,花無缺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那美麗的臉上,似乎也帶着絕望的死色!

白夫人!這人竟是白夫人!她終於還是出現了!

花無缺本來以為自己一見了她就會衝過去的,誰知此刻竟只是獃獃地坐着,獃獃地望着她。

花無缺又以為她一定是要來殺他的,誰知她也只是靜靜地站在他面前,靜靜地瞧着他。

花無缺忽然狂笑道:“你來的正好,既來了為何還不出手?”

白夫人只是瞧着他竟不說話。

“原來你只是來看着我死的么?”白夫人還是不說話。

“很好,無論你為何而來,我都很感激你,我正在覺得寂寞。”

白夫人竟忽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黯然道:“可憐的人,你竟連求生的勇氣都沒有了么?”

花無缺心裏一陣絞痛,嘶聲笑道:“你一心只求我速死,卻反來要我求生,你難道還覺得我的痛苦不夠?”

白夫人道:但我也知道我是對不起你的,只求你能原諒我。”

花無缺狂笑道:“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難道又想來騙我么?‘白夫人黯然垂首,道:“我也知道你是絕不會相信我的,但……但你能跟我去瞧一樣東西么?”

花無缺動也不動地坐着,笑聲已嘶啞。

白夫人抬頭凝注着他,顫聲道:“我只求你這一砍,無論如何,這對你也不會再有什麼傷害是么?”她目中竟似真的充滿了哀求之色。

花無缺嘶聲笑道:“不錯,我既已將死,還有什麼人能傷害我?”他終於還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穿過幾間屋子,花無缺赫然發現竟有個人倒懸在橫樑上,全身鮮血淋漓,一柄長刀穿胸而過。

花無缺失聲道:“白山君死了!”

狂笑聲掩去他語聲中的驚訝之意,他語聲中甚至還有些失望,卻絕沒有高興的意思,他雖想與白山君一戰,雖想特此人除去,但驟然見到此人死狀如此之慘,想到一個人生命之短促,竟不覺興起兔死狐悲之感。

白夫人緩緩道:“我要你親眼瞧見他的屍身,也正是因為我覺得對不起你……。。”

花無缺道:“你殺了他?”

白夫人瞪然長嘆了一聲,道,“不錯,是我殺了他!’花無缺踉蹌而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夫人偷偷瞟了花無缺一眼道:“我那麼樣對你,只因我一心還在想挽回他的心,我為了他,不惜傷害任何人,不惜做出任何事……。”

她目中淚珠又一連串落了下來,幾乎泣不成聲。

花無缺道:“但你既然如此對他,為何又殺了他?”

她忽然返身撲到花無缺懷裏,放聲痛哭道:“他竟絲毫不**夫妻之情,他……他。……

他竟要殺我!”花無數竟沒有推開她。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不忍推開一個在他懷中痛哭的女人……一個痛哭的女人,伏在一個狂笑者的男人懷裏痛哭,旁邊還例懸着一具鮮血淋漓的屍身,這情形之怪異詭秘,當真誰也描敘不出。

花無缺道:“所以……你就殺了他。”

白夫人道:“我本來雖然不惜為他而死的,但他真要來殺我時,我卻再也忍受不住,二十年來歷受的折磨和委屈,二十年來的冤苦和悲痛,全都在這一瞬間發作出來,我忍不住抽出了刀,一刀向他刺了過去!”

她慘然接道:“我本也以為這一刀大概傷不了他,誰知他從未想到我會反抗,竟毫無防備之心,我這一刀,竟真的……真的將他刺死!”

花無缺又能說什麼?他笑聲已漸漸嘶啞,腿已漸漸發軟。他一身氣力,竟已都被笑了出去!

花無缺忽然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我……我絕不會再恨你……”

白夫人道:“你原諒了我?”

花無缺點了點頭,又道:“你話已說完了么?”

白夫人道:“我該說的都已說了,你……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

花無缺道:“我……我只望你……”

他自然希望白夫人能止住他這要命的笑聲,但到了這地步,他竟然還是無法在女人面前說一句懇求的話。

白夫人靜靜瞧了他半晌,黯然道:“其實用不着你說,我也早該為你起出笑穴中那根**針的,但你方才用力過度,針已入穴極深,我也無力為你起出來了。”

花無缺心裏一陣絞痛,突然推開了白夫人轉身而行,到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已註定,只有笑死為止!誰知白夫人卻又攔住了他的去路,道:“你現在還不能走。”

花無缺再也忍不住怒氣上涌,卻又勉強壓了下去,道:“事已至此,你為何還要留下我?”

白夫人道:“世上還有個能救你的人,我雖然無力救你,但都能將你的性命延長三天,三天內我就可以帶你去找到那個人,如若想活下去,你就該有勇氣去求他!你年紀輕輕,求人並不可恥,不敢活下去才真正可恥。”

花無缺嘎聲笑道:“我縱去求他,他也未必會救我,我又何苦……”

白夫人截口道:“我很了解那個人,只要你去,他一定會救你的。”

她緩緩接道:“何況,你並不是去求他,你只不過去治病而已,一個人生了病而不去就醫,這人並不可敬,反而可笑!”

她翻來覆去的解說,花無缺心終於動了,一個人無論多麼不怕死,有了生機時還是不願意死的。

花無缺終於點了點頭。對如此真摯的懇求,他永遠都無法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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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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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7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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