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成為了駙馬
我叫高辰,就在今天,我成為了北魏長公主蕭琬的駙馬。
我匍匐在行政殿大殿的中央,接受着周圍文武百官的嫉妒神色和羨慕的目光,耳中則是宣旨太監高亢而略顯尖細的聲音。
“高門嫡子,系出名門,人品貴重,文采斐然,太皇太后甚喜,特招為長公主駙馬,擇日完婚,欽此!”
“臣,高辰,謝主榮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為表隆恩浩蕩,三拜九叩大禮后,我抬起頭來,從宣旨太監手中,接過了這道聖旨。
御座之上,是一位還未滿十歲的小皇帝。寬大的御座對他來說還是太大了,以至於小皇帝的雙腿都是懸在半空的。
許是這朝禮太過無趣,小皇帝早已坐不住,身子不斷搖晃着,眼睛四處張望片刻后,目光放回到了這位太后欽點的大駙馬身上,臉上微微顯露出鄙夷的神色后,瞬間便恢復了一臉童稚的模樣。
這樣的人也配的上他的大皇姐么?!
小皇帝藏在龍袍長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高氏一門,擅權專政,架空皇權,何曾把他這個小皇帝放在眼中,又何曾將皇室宗親放在眼裏過。
小皇帝眼中所閃現出的怨恨,盡收我眼底,此刻我也只覺冤枉,雖說我頂着高家長子嫡孫的名頭,其實在高氏一族中,我的地位還遠遠比不上叔父高欽之子高韋。
高家本是北魏名門望族,世代都有入朝為官者,可謂深受皇帝倚重,朝廷肱骨。
我的父親高鎮,原是高家長子,在家族中也頗有威望,而叔父高欽則是庶子,嫡庶之分,長幼有序,自古世人極為看重。而作為父親唯一兒子的我,自然也成為了高家的長子嫡孫。只可惜父親去世的早,而家族重心,也逐漸為叔父高欽所取代,因為此時,我的叔父已經是這北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相。
而我與高韋,是先皇在世之時最後一屆科舉考試選□□的文武狀元,高氏一門雙傑,在當時還曾一度傳為佳話。那年,我因着是進士第一名而得了個六品翰林院修撰的官銜,而高韋因武狀元當了六品蘭翎侍衛前鋒校尉。
而三年後,新帝登基,我依然是個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高韋已經是專屬皇帝護衛軍御林軍統領。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公主即便要嫁,那也是嫁給高韋。怎麼看,也輪不到我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外人瞧着這駙馬是個美差,皇親國戚,美人在懷,從此榮華富貴,羨煞旁人。可一旦成為駙馬,雖有榮銜,將來官運仕途卻便難以再有建樹。贏了富貴美人,卻輸了錦繡前程,是福是禍,也得自行掂量着。
有着光明前程的高韋,叔父自然不願他成為駙馬。所以,我這個被遺忘在外的所謂長子嫡孫,也終於可以為高家做出點貢獻,成為太后最為鍾愛的長公主——蕭琬的駙馬。
其實當不當駙馬,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仕途與我而言,早已意義不大。我每日都過得渾噩,卻也逍遙自在,遠離朝廷權利爭鬥,寄情書山字海,也是怡然自得。
如今因緣際會,做了長公主的駙馬,官銜是升到了正二品,得了個駙馬都尉的頭銜,做的依然是翰林院編撰的工作,不過唯一令我稍感安慰的是,薪水也漲了不少。
對於我這種貪圖享樂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開懷動容的了。
好不容易等到退朝,高丞相已將在殿前幫小皇帝決定了今日早朝的議事,小皇帝不等太監宣佈退朝,便徑直從御座上跳了下來,拂袖而去了。
雖然小皇帝不開心的走了,可滿朝文武還是在等高丞相先離開之後,才依次陸續離開了大殿。
我故意留在了最後頭走,卻不想還是被一些好事之人擋住了去路,言語間皆是奉承之語,無非就是想讓我將來有機會幫忙美言幾句云云。
美言幾句?向誰美言?御座上的小皇帝么?還是我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叔父?
我不禁苦笑一聲,雖說都姓高,又同出一門,可未必人人都有某人那麼好的待遇啊……
心裏邊嘀咕着,邊用鄙視的眼神看着前頭被人圍住都無法走動的高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眼不見為凈,尋了個借口,腳底抹油,便快步離開了大殿往翰林院去了。
早朝之後,官員都不能立刻回府,而是到相關部門繼續辦公,只有將今日的工作做好后,在皇宮落鑰之前,才能離宮回去。
我才剛回到翰林院,左右手便被兩人架住,拉到了一邊。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同為翰林院編修的楊安源和李皓。這兩人與我一般,也是當年的同科進士及第,前三甲的榜眼和探花郎是也。
看着他們如今諂媚而又帶着點猥瑣的模樣,不禁感慨着當年先皇瓊林夜宴,金榜題筆,一舉成名之時,是何等的風光無限。昂首闊步間,儘是文人風骨,傲不可言。
可如今……
雖然我也好不到哪裏去,可也沒他們這般變得如此圓滑諂媚了,官場,還真是個大染缸啊!
“高兄,真是可喜可賀啊!”
楊安源抱拳相賀,就差擊掌慶祝了。
想當年他也算是一儒雅俊秀後生,才幾年時間,身形就有些微微發福了。當年書生意氣,完全沒有將我這個狀元公放在眼裏,語氣中儘是嘲諷之能事,無非也是因着我是高家之人的緣故,當年的高氏一門雙傑之說,暗諷多於褒揚之意,而最多的議論,也就是我這狀元公之名,是否名副其實。
當年我也是少年意氣,被他嘲諷得多了,也忍受不住,竟與他在翰林院大打出手,這可把一向老實敦厚的李皓給害苦了,忙不迭的來勸架,卻被我和楊安源各打了一拳,當場便昏死過去了。
這可把我和楊安源給嚇壞了,忙跑到太醫署請來御醫瞧了瞧,御醫說只是暈過去了,才鬆了口氣。也因着這事,不但被上司責罵,還被罰了半年的俸祿,別提有多出糗了!
可說來也奇怪,雖然我與那楊安源打了一架,彼此卻沒有反目,之後還成為了推杯把盞的“知交好友”,說白了就是常常聚在一起吃喝玩樂的損友便是了!
李皓也忙貼了過來,一臉羨慕的模樣,說道:
“據說這位長公主面若桃李,貌似天仙,與高兄你這玉面郎君,定是極為登對的,想想真是要羨煞旁人啊!”
我一臉犯愁的瞅着他們兩個,語中灌蜜,言不由衷,無非就是想框我請他們喝酒。
其實誰都知道,做駙馬是一件多麼悲慘的事情。明面上好聽些是娶公主,實際上則是把自己賣給了公主。每日得按時向公主請安不說,能不能進公主的房,還得看公主高不高興。高興了興許還能令宮娥掌燈,放你進屋來。不高興了,燈滅了一腳把你踹出房去;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對公主來說,駙馬是用來裝門面的;面首是用來玩樂的;而別人家的夫婿是用來調戲的!
當然這種無恥的定義不是我說的,而是大魏朝其他駙馬說的。
當朝原本是有兩位皇子和五位公主的,長公主和大皇子乃先皇后所出,極受先皇和太皇太后寵愛,而大皇子在出生不久后就被立為太子,只是在好幾年前的一場謀反案被牽連,大皇子被抄家賜死,此事發生后令先皇從此無心政事,只知安逸享樂,醉心修仙煉丹之術,政權便開始落入叔父高欽等人之手。
長公主則自幼體弱多病,太皇太后甚為憐愛,特意將她養在宮外,偶爾金陵氣候轉暖之時,也會令人接了長公主回宮來,小住幾日。因不常露面的緣故,故而,京城裏真正見過長公主真容之人,屈指可數。
而第二位皇子也就是如今御座上那位不滿十歲的小皇帝,和其餘四位公主,都是其他妃嬪所生,小皇帝和才滿十歲的五公主年齡都還太小,未曾婚配,而其他公主都在及笄之年便選了駙馬,如今長公主也覓得了良配,太后才稍感安心了些。
其他幾位駙馬與我不同,卻也是往屆進士出生,也算系出名門,雖不及高氏權傾一時,家族也在朝中頗有名望。
也許是門第之見,抑或是文人相輕,這幾位駙馬爺對我這個將要成為大駙馬的高氏之人也只是維持着表面上的關係和睦而已,高氏如今正炙手可熱,不可一世,自然沒將其他門閥放在眼中,而他們,也自是不會將我這個毫不起眼的高辰放在眼裏。
只是同為駙馬的悲苦,倒是令幾人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在得知我將成為大駙馬之後,幾位駙馬難得得找我閑聊了一番,卻是聽他們倒了一大桶的苦水。
幾位公主都算是清麗佳人,個性迥異,可這公主的小性子,便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都難伺候的緊,對他們的管教也甚嚴,不許這不許那個,回去遲了受罰不說,還不許吃飯,更不許入公主閨閣,各種苦不堪言。
娶了公主,想要如同其他官員般納妾,難,除非公主無所出,有違婦道,經她同意,方可納妾!
想要休妻?難,從來君為臣綱,公主乃金枝玉葉,貴不可言,常見公主休駙馬,未有駙馬敢休公主的。
……
就這樣,那日好不易得來的半日假期,就這樣虛晃中度過。
對於,我真的要娶公主這件事,直到現在我都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說白了,我們之間的婚約,也不過是某種政治妥協下的聯姻,我和她,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從來身不由己。
我並不在意公主是否真的體弱多病,是否如同傳言那般貌若天仙,即便她並不貌美,若是性子和順些,興許我們還能成為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我會敬她、憐她、護她,拼勁全力也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讓她一輩子平安喜樂,這便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
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皇城中的紅牆碧瓦實在是太過冰冷,心裏也不禁染上了幾分寒意,也許喝喝酒,會舒服些吧……
“今日,醉仙樓,我請!”
淡淡的說出這句話來,我便徑直去了書庫,可得早些將今日的工作做完啊!
楊安源和李皓高興得手舞足蹈,也立馬跟了上來,一路還興緻高昂的聊着醉仙樓新來的一位琴姬,不知這位琴姬手中,又會奏出怎樣的動人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