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投其所好
官場無秘密。
賈達成到市裡推薦提拔劉家輝出任縣委副書記一職的消息很快被陳大龍獲知，當他從市委組織部一處長口中親耳聽到這消息時，心裏不由一涼。他心裏最中意的推薦提拔人選是常務副縣長劉楊光，現在賈達成先行一步到市委書記面前推薦了劉家輝，那麼自己的推薦就變的毫無意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賈達成從市裡回來后，親自找劉家輝談話，安排宣傳部長劉家輝負責精誠化工項目落戶工作，要求劉家輝儘快做好相關工作，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引進精誠化工項目落戶普水是早晚的事，誰反對都沒用！
劉家輝本來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可是賈達成說，我已經推薦你做縣委副書記，那麼你不接手誰接手，我這邊的縣委副書記都是分管招商引資的，候柳海被免職了，只能由你未來的副書記出面負責。
如此一說，劉家輝很是激動，腰桿就挺直，大聲的說，書記，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保證完成任務。
一大早陳大龍還沒進辦公室，劉家輝已經等在縣長辦公室門口恭候。陳大龍和劉家輝之前就認識，以前陳大龍在市委組織部工作，劉家輝在市委宣傳部工作，整天在同一棟辦公大樓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對對方印象都挺好。
時過境遷，陳大龍經過了幾年曆練后成了普水縣的代理縣長，劉家輝也從市委宣傳部的一個小科員被一路提拔為普水縣委宣傳部長，光陰改變了兩人的仕途軌跡，也讓兩人在政治上變的比以往更加成熟。
兩人進了縣長辦公室后，彼此沒有太多的寒暄，劉家輝直奔主題：
“陳縣長，今兒一早賈書記已經讓縣委辦下達通知，針對上次會議中計劃討論關於精誠化工項目落戶的問題改天會再召開常委會討論。”
陳大龍早料到賈達成會來這一手，之前的猜測如今成了現實，侯柳海出事並不能阻止精誠化工項目的落戶普水。劉家輝今天專程來自己辦公室一趟，說白了是在替賈達成給自己下戰書。
賈達成無非是想要讓自己清楚一點，不管他這個代理縣長對精誠化工項目是否反對，此事必定板上釘釘，反正常委會上多說無效，你陳大龍何不順水推舟成人之美？至少保持領導班子對外一團和氣。
陳大龍神色淡定把辦公桌上的水杯端在手裏摩挲了一會，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劉家輝，語調平緩道：“劉部長，大家以前就認識，我的個性你是了解的，一向是對事不對人，候柳海出事了，精誠化工項目現在交給你負責，你就當我的面摸着良心說句話，這項目到底適不適合落戶普水縣？”
“陳縣長，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也理解這個項目的具體情況，可是我也是按照領導的指示做事，所以......”
劉家輝並不想因為這件事跟陳大龍翻臉，說到底兩人都是從市裡下來的，到底下鍍了幾年金后早晚還得回市裡，官場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利用，誰知道以後會用得上誰呢？
陳大龍見劉家輝欲言又止，心裏多少明白他眼下的心態，賈達成正極力推薦他提拔縣委副書記，這個節骨眼上，無論如何劉家輝不會做出違背賈達成意願的事情來。
“行了，劉部長，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心裏也不用有過多的顧忌，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總之對於精誠化工這種存在重污染的企業想要落戶普水縣，政府這邊絕不會支持，我個人也更不會放棄原則去支持不合理。”
“陳縣長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就不打擾陳縣長工作了。”
劉家輝是個精明人又了解陳大龍倔強個性，幾句話的功夫看出陳大龍在精誠化工項目落戶的問題上絕不會做出任何退步，趕緊識趣告辭離開。
寂靜的縣長辦公室里，陳大龍眉頭緊鎖，一向很少抽煙的他伸手打開香煙盒，拿出一支來點燃，一縷夾雜着煙草味的青煙慢慢往上漂浮散開。
“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賈達成引進精誠化工項目？不行！只要此事沒形成正式文件下發就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
“常委副縣長劉楊光是一個工作有魄力的幹部，他比劉家輝更適合提拔到縣裏更加重要的領導崗位上，這次侯柳海意外出事的機會騰出一個縣委副書記的位置機會難得，在結果沒有板上釘釘之前一定要儘力爭取，這不僅僅是為了幫劉楊光爭取到更合適的領導崗位，也是為以後自己在普水縣樹立威信展開工作打好基礎，獨木難成林，如果不是因為賈達成掌控了縣委常委成員中大半票數，他憑什麼牛逼哄哄要利用常委會的形式敲定精誠化工項目？”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以自己的智謀難道還鬥不過賈達成那大草包？.......”
陳大龍在這邊思維放飛的時候，“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幾乎響徹了半個普水縣城，城中心最豪華的中天大酒店裏，縣人大主任閨女的結婚典禮正在進行。
縣委縣政府四套領導班子成員除了出差沒在家的全都悉數到場祝賀，劉楊光和縣紀委書記胡長俊被安排在一個桌上，這一桌坐的幾乎都是縣四套班子的領導，被主人貼心安排在一個最舒適的貴賓間內。
熱熱鬧鬧的氣氛中酒過三巡，劉楊光端起酒杯走到紀委書記胡長俊身後，伸手拍了拍胡長俊的肩膀道：“胡書記，今兒這麼高興，我敬你兩杯！”
“客氣客氣！劉副縣長這也太客氣了，來來來，我也敬你！”
胡長俊這兩天心情特別好，見了誰都是一副笑眯眯模樣，他心知劉楊光是陳大龍的人，但表面的和諧總是要有的，何況在今天這樣喜慶的場合，劉楊光又是主動向自己敬酒，無論如何也該給對方面子。
兩人相互敬了兩杯酒後，劉楊光帶着幾分諂媚沖胡長俊道：“胡書記，這回侯柳海出事，空出來的縣委副書記位置，不管是從資歷還是從能力上來說，都應該是非你胡書記莫屬啊。”
“那倒也是，我在縣委常委成員中算是資格最老的，就算輪也該輪到我上了。”
胡長俊倒是不客氣，他早從政府辦那邊的親信口中得知，陳大龍私下好像有推薦劉楊光出任縣委副書記的打算，他以為劉楊光這是找機會想從自己這裏打探消息，索性把話挑明了說，讓他死了跟自己爭奪縣委副書記的心思。
劉楊光哪能聽不出胡長俊話里隱含的意思？他意味深長衝著胡長俊笑笑，衝著胡長俊招招手，意思請胡長俊借一步說話。胡長俊臉上愣了一下，左右看看酒桌上一圈人有意無意往自己和劉楊光這邊瞟一眼，心說，大庭廣眾之下，劉楊光故意把自己拉到一邊說話有可能會被其他人誤會兩人之間關係不同尋常親密，這話一旦傳到賈達成耳朵里，倒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胡長俊腳下並未挪步，對劉楊光說：“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劉副縣長有話直說就好。”
“就在這說？”
劉楊光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神情來，瞧着胡長俊沖自己重重點點頭，只得又靠近胡長俊些距離壓低嗓門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微小聲音道：
“胡書記，按理說你提拔當縣委副書記的事情也是眾望所歸，可是......”
“可是什麼？”
胡長俊狐疑眼神看向劉楊光。
“可是我得到準確消息說，賈書記昨天去了一趟市裡，他親口向市領導推薦提拔縣委副書記的人選可是另有其人，消息已經傳遍市委組織部，估摸最近就該下來考察走程序了，您要是不抓緊努力，恐怕就有些遲了。”
胡長俊瞪圓了眼珠子看向劉楊光，顯然心裏在判斷劉楊光剛才對自己說的消息究竟有幾分真假，終於他衝著劉楊光使了個眼色后，自己先抬腿走出包間。
包間外的走廊里除了幾個立在牆邊的服務員再無他人，胡長俊伸手把跟在他身後出門的劉楊光拉到一個僻靜角落處，臉上帶着幾分慌張神色問道：
“劉副縣長，你剛才說的話確有其事？”
“胡書記，咱們倆都是土生土長的普水人，雖說現在各為其主，可不管是縣委書記還是縣長以後總歸還得打道回府回到市裡去，我和你說不定就在這兒養老，至於說假話，再說，您是我老領導了，之前我在底下做鄉長的時候，您已經是縣裏的紀委書記了，我這心裏可一直對您敬仰的很，我真心覺的您是屬於實幹型領導的典型代表，要是您這次能被提拔了，那絕對是真正的眾望所歸啊，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跟您打誑語呢？”
胡長俊腦子像是極速運轉的風車轉動起來，聽起來劉楊光跟自己說的這番話倒也入情入理，可明明昨天晚上賈達成從市裡回來后，他特意去他住處，當時賈達成明確告訴自己，這回去市裡已經當著市領導的面推薦自己提拔為縣委副書記，難道說賈達成在忽悠自己？
“那你說，賈書記推薦提拔的人到底是誰？”
這消息顯然對胡長俊刺激很大，他兩隻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衝著劉楊光追問。胡長俊是縣委常委成員中出了名的衝天炮，性格直爽眼裏揉不進沙子，一聽說事情並不是賈達成對自己承諾的那樣立馬急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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