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童養媳,豆蔻年華

第012章 童養媳,豆蔻年華

果不其然,翌日清晨,村北的王老婆子早早就登門,還領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董氏樂呵呵地迎進堂屋裏,把人從上到下,從前到后,從左向右,仔仔細細打量了個十足,眼睛裏都是笑意,從神色來看她很滿意,這小妮子雖然比自家兒子年齡稍微大了那麼一點,但生得水靈,聽說還懂事能幹;雖然瘦弱了點,但身段一看就是好生養的。

“她四嫂,你看這閨女不賴吧。”王老婆子很是自豪地明知故問,見董氏眼神兒壓根不願從這女娃身上移開,開口便誇,“閨女命苦,早早死了爹,跟着她娘,現在她娘領着娃子要改嫁,對方死活不要閨女,覺得是個拖油瓶,養大之後還是送給人家使喚。這不是,想着咱自家有個娃子,趕緊找你說叨道說道。”

王老婆子今年四十有七,比董氏大了一旬還多,不過在陳州村輩分小,自然要喊董氏一聲她嫂子。說到輩分,江家輩分大到什麼程度,村西頭輩分最低的花甲老漢,見了兩歲的江雨晴,都得喊一聲奶奶,見了董氏自然是叫祖奶奶,由此可見一斑。

董氏的滿意都寫在臉上了,根本不需要做任何言語上的回答,她知道王老婆子在邀功,於是進了側屋,拿了十幾個銅板出來,背對着女娃,把錢包好塞到老婆子手裏。

墊量了一下分量不輕,王老婆子更來勁兒,藏好錢之後,慷慨激昂地說道:“她娘說了,只要給口飯吃,給口水喝,給個窩睡,閨女就是誰家的,當牛做馬,想怎麼使喚都成,絕對是幾輩子都還不完的恩情。”最後幾句,她咬字很重,生怕女娃聽不清似得,“閨女大名叫梅蘭,小名兒叫梅子,還是當初他爹沒有下世時請崔秀才起的,好聽的緊。”

江雨晴站在側屋門旁,看着這個女孩,心情波瀾起伏。

“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多好。”王老婆子好聽的話張口就來。

“大了六歲,稍微小那麼一點點就好了。”董氏隨便應和了一聲,又開始眯着眼睛看。

“大三抱金磚,大六抱兩塊金磚啊。”王老婆子喜眉笑臉。

送走了王老婆子,梅蘭卻沒有走,而是直接留在了江家。看勢頭,哥哥的這個童養媳是跑不掉了。只是在江野以後的人生中,她將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江雨晴拿不準。但有一點她十拿九穩,就是哥哥會成為偉大的畫師,而在此過程中,必須蕩滌所有的阻力。

梅蘭早早就料到自己的命運,從父親咽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弟弟可以跟着娘親再嫁,而她不過一個拖油瓶。對於拖油瓶,人們的眼神總是充滿不屑和嘲諷,以及不關我事隨便看看的路人態度。這世道艱難,這老天不公,這人心難料……別人不說,她也知道。只是迎接自己的是怎樣的命運呢?

“梅子,以後你就是咱老江家的人了,江家有口飯吃,就有你一口飯吃,絕對不會虧待你。”畢竟是個淳樸的農家婦人,本想在新來的兒媳面前立個威嚴,誰知心酸她的遭遇和經歷,說出來的是這種話,“小野還小,你多照顧着點,多用點心思。”

聽到董氏的話,梅蘭二話不說,撲通跪在地上,對着董氏磕了三個響頭,喊了一聲娘。

董氏見狀趕緊拉她起來,一把抱在懷裏,眼睛一紅,鼻子一酸,淚水就掉下來。梅蘭也是,在她看來,這是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一時不怎麼辦,喜極而泣。一大一小抱在一塊,你一把鼻涕我一把淚哭成了淚人兒,真像極了失散多年的母女。

江雨晴和江野站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對於這麼一個豆蔻年華的嫂子,江雨晴心裏如打翻了五味瓶,喜也悲也傻傻分不清楚。不可否認的是,梅蘭着實是個美人胚子,十二歲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雖然也只是隱隱的萌芽狀,但已經活脫脫有了清水出芙蓉的風流態度。如果不是替她娘背了“命硬剋死親爹”的黑鍋,保準兒不少人家都搶着要。就算不能給老的弄個小妾,也可以給兒子找個免費的媳婦兒,再不濟搞回來當個丫頭使喚者也是賺的。江野哥哥今年才六歲多,男子十五成年,也還有八年多要等。再說,哥哥以後絕對不是種田的農夫,這樣的一個妻子合適嗎?

“梅子,來。”董氏拉着梅蘭的手,走到二人身邊,介紹道,“這是你家小妹雨晴,這是小野,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江雨晴人小鬼大,從善若流,嘴裏立馬咯崩吐出來倆字“姐姐”,反倒是江野,知道這是自己以後的婆娘,臉紅的能滴出血來,壓根不敢抬頭看。害羞歸害羞,孩子天性暴露無遺,他偷偷瞄梅蘭,說到底還是心裏頭喜歡,畢竟這可鐵定是自己的老婆,長得還真漂亮。

說了沒幾句話,梅蘭就溜到院子裏去幹活了,又是掃地打水,又是餵雞餵豬,灶屋裏被她收拾的乾乾淨淨,堂屋側屋的傢具也都擦拭一番,董氏喊她歇着都不停,直到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喝着清涼的水,兩眼放光地東看看西看看,對新世界意猶未盡,臨進門時候的沮喪和迷茫一掃而光。

江子愚肩扛鐵鍬回來之後,看到梅蘭,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等開口問,被董氏拽着胳膊拉進屋裏,關上了門。

“他爹,剛你也看到了,覺得閨女長得咋樣?”董氏神神秘秘地問道。

“這就是那閨女?”江子愚壓低了聲音,“長相是不賴,年齡大點也沒關係,不都說她命硬剋死了親爹嗎?我還沒回來,你就把這事兒給辦了,還把不把我這男人放在眼裏?說個笑話,別當真。”江子愚顧不得董氏在胳膊上擰,解釋道,“你說吧,誰都知道,剋死她爹的不是她,而是她那改嫁的娘,可為啥都把這個屎盆子口道她一個女娃娃頭上,你說這些人安得都是啥心?咱江家不怕!別說不是,就算真是她克的,我的命比那糞坑裏的石頭都硬。”

江雨晴趴在門縫裏偷聽,心中的疑惑也解了大半。

在她看來,農家人對鬼神的敬畏不亞於儒釋道虔誠的信徒,對克夫克妻克親友的說法也篤信不疑。對這麼一個有着克爹污名的姑娘,自家竟然輕易就收留了當做童養媳,難免令人生疑。除了董氏的說法之外,江雨晴暗自揣度,必然還有這麼一個原因存在:幾乎沒花錢就取了個媳婦兒回來,穩賺不賠。

男女比例失調,打光棍者的比例會越來越高。近些年不知道哪裏興起來的風氣,娶婆娘的彩禮高到離譜,尋常人家哪裏負擔得起。正如快要渴死的時候,不會在乎水的乾淨與否;餓肚子的乞丐從垃圾桶里翻出來東西吃,不會管它味道好不好……一切都是被逼的。

江子愚和董氏咬了會兒耳朵,才心滿意足地從屋子裏走出來。梅蘭恭恭敬敬給江子愚磕了頭,喊了聲爹,立馬把他樂得笑開了花。說是兒媳,實則相當於白白撿了個十來歲的閨女,哪有不開心的道理。

接下來一天的時間裏,梅蘭似乎都沒有停下來,忙東忙西,陪着小丈夫,哄着小姑子,江子愚夫婦看在眼裏,樂在心裏。不過江雨晴似乎不怎麼買賬,一直沒有再笑起來,倒也不是不買梅蘭的賬,而是不買爹娘的。有了哥哥的前例在,她不得不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命運來。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萬一有這麼一天,媒婆上門,一句話就把爹娘搞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一錘定音,那恐怕就是世界末日。小孩子總幻想着長大,因為一旦長大,就有了自主行動的能力,對外界的依賴性減弱,多少會自由一些。江雨晴此時此刻,巴不得瞬間長智慧與美貌並存威風凜凜的田園女漢子。

江家瓦房五間,一字排開,正中間是堂屋,兩側分別是東西側房,再往兩側分別是東西廂房。東廂房裏成了糧食屯,沒法住人,梅蘭就睡在西廂房裏。

都說二十歲的男人似狼,三十歲的女人似虎,江雨晴深有體悟。自從梅蘭來到之後,但凡入夜,董氏把江雨晴餵飽之後,就扔到梅蘭的東廂房裏,然後回去過夫妻生活去了。夜夜如此,也不怕把自家男人的腎水給掏空嘍。

側屋裏,精疲力竭的夫婦二人互相依偎着,臉頰上的紅潮還未消褪,呼吸仍舊略顯急促。

董氏枕着江子愚的胳膊,道:“他爹,是不是生了閨女之後,我身子不行了。要不然咱天天折騰,都這麼久,咋就懷不上了?”

江子愚長嘆口氣,摸了摸老妻的頭,笑着說:“你身子要真有問題,別說三個,就是一個也生不出來。人家都怎麼喊這樣的婆娘,對,不會下蛋的老母雞。”這話一出,董氏免不了一陣嗔怒,他也笑的大聲恣意,繼續道,“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要不這樣,趕明兒咱去河對面看看,聽說有個郎中本事大的很。”

董氏猛地點頭,嘴裏嗯嗯着。作為妻子,她本能地想為丈夫多生幾個孩子,想讓這個家的香火更加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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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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