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滅門案性質已定
這個結論非常重要,因為它完全推翻了、否定了陶嫣紅、陶嫣然姐妹倆不是陶為良親生的猜測。這樣一來,陶為良殺死自己的老婆和兩個女兒,然後畏罪自殺的判斷就完全站不住腳了——兩個女兒是不是自己的,陶為良的心裏最清楚;數學上有負負得正的定律,遺傳學上也有負負得正的說法,一對長相非常一般——甚至有點醜陋的父母孕育一個標誌漂亮的女兒的例子有很多。兇手殺害了陶為良一家四口人以後,還精心偽造了現場,兩個女兒房間裏面的,樓梯上的拖鞋印(陶為良的拖鞋印)是兇手偽造的,兩個女兒房間裏面的頭髮(陶為良的頭髮)也是兇手偽造的。連匕首抓手上的指紋(陶為良的指紋)也是兇手偽造的。兇手作案的時候,既穿了鞋套,又戴了頭套,所以才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迹。兇手作案的整個過程乾淨利索,可見,兇手在動手之前,是經過精心謀划和準備的。
“72.11.7”案的性質能定下來,刑偵的大方向就定下來了,這就是新的刑偵技術和手段的優越性。
那麼,在警方面前說謊的人會是誰呢?
陳傑將陶為良社會關係圖中所有人寫在筆記本上,他們是:
陶為良的哥哥陶為善,陶為良的妹妹陶為英(丈夫余偉傑),陶為良的表弟戚建軍(陶為良姑母的兒子);
陶為良的表弟索大友、索大貴(陶為良舅舅的兒子);
陶為良的小姨子寧志美(包括寧志美的丈夫龔明揚);
陶為良單位的同事——副科長吳啟超,崔凱敏(包括崔凱敏的老婆黃喬巧);
陶為良的高中同學唐旭東;
陶為良的鄰居魏大媽、祝大鵬和袁發展、雷景華夫妻倆(在陶為良的社會關係圖中,是沒有這幾個人的。陳傑覺得應該把他們列到陶為良的社會關係圖中去。第一,從某種角度講,這幾個鄰居是和陶家聯繫最緊密的人,把他們納入警方的視線,是理所當然的;第二,他們長期生活在陳家大院,那些和陶家接觸往來的人,他們是最清楚的,所以,案子的線索可能就隱藏在他們的記憶之中。)
陳傑還把陶為良好朋友戴順利也寫在了筆記本上(在陶為良的社會關係圖中是沒有這個人的,他的情況是郝隊長口述的。戴順利從小就和陶為良在一起玩耍,又是住在一起的鄰居,後來又成了好朋友,他也應該是對陶家社會關係比較熟悉的人之一。)
在暫無頭緒的情況下,陳傑決定還是從陶為良的社會關係圖入手,目的有兩個:第一,對陶為良社會關係圖中所有人重新調查,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線索——這還是同志們調查的重點;第二,通過這些人做一些深度的挖掘,看看陶為良的社會關係圖有沒有遺漏掉什麼人。
同志們接觸的第一個人就是陶為良的哥哥陶為善。地點在陶為善的家,陶為善的家在下關糧庫宿舍區一個筒子樓裏面,門牌號是七號大院三幢304室。陶為善的老婆趙碧蓮也在家。
夫妻倆都已經退休,陶為善有哮喘病,老婆趙碧蓮的身體還不錯。夫妻倆育有一二兩女,都已經成了家搬出去住了。
陳傑說明來意以後,陶為善沉默良久,臉上似有悲切之情。
趙碧蓮給大家泡了幾杯茶,然後坐在老伴身邊:“自從為良家出事以後,為善的心情一直不好,我們和為良雖然很少走動,但他們兄弟倆畢竟是同一個父親所生,為良出事以後,老爺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只撐了四年就撒手西去了。”
陶為善乾咳了幾聲之後,然後用沙啞的聲音道:“這個案子已經過去了二十二年,”陶為善望了一眼郝隊長,他竟然還認識郝隊長,“這個案子,郝隊長他們查了大半年,都沒有查處一點眉目來,連為良自殺還是他殺,都沒有一個結論性的意見。你們現在查這個案子,是不是太遲了?”陶為善對同志們重拾舊案不以為然。
“這個案子確實很複雜,確實難度很大,當時,刑偵技術和刑偵手段即單一,又落後,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已經對陶為良一家四口人進行了DMA鑒定,鑒定結果是,陶嫣紅和陶嫣然是陶為良親生的,所以,陶為良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嫣紅和嫣然當真是為良親生的?照這麼說,寧志秀並不是不守婦道。”趙碧蓮道。
“過去,關於寧志秀的一些猜測都是沒有根據的,DMA鑒定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麼,兇手是如何進屋的呢?”陶為善一直沒有忘記案子的事情。
“這——我們已經找到了答案,陶為良家一樓從東向西數第四對窗戶有一個比較大的縫隙,我們已經用工具試過了,兇手憑藉工具,既能從外面將窗戶的插銷撥開,又能從外面將插銷插上。”
“一定是為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要不然,人家也不會下這麼重的狠手。”
“你們對陶為良比較了解,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好色成性,別看他人長的不怎麼樣,但對付女人上很有一套。我早說過,他要是出事的話,肯定出在這上面;他還比較貪,他佔着自己是房管科科長,撈了不少好處。”
這兩個方面,筆者在前面曾經提到過。
“陶為良確實不是玩意,但兇手一夜之間殺了為良一家四口人,這裏面一定有蹊蹺。”
“這就是我們來找你們的目的。二十二年前,凡是和陶為良有關係的人,郝隊長他們都逐一進行了調查,所有被調查過的對象都沒有作案的時間。這是郝隊長他們當初調查過的人,請二老看看,看看我們有沒有什麼重要的遺漏。”
陶為善從陳傑的手上接過筆記本,將老伴遞到他手上的老花鏡戴在鼻樑上,然後慢慢看了起來。老伴趙碧蓮也和他一起看。
三四分鐘以後,陶為善取下眼鏡:“和為良走得比較近的人全在裏面了,老太婆,好像沒有什麼遺漏。”
“是啊!這個名單已經很詳細了,我們知道的也是這些人,”趙碧蓮道,“你們還可以去問問為英。”
“對,你們再去找為英問問,自從我母親去世以後,我們和為良,包括老爺子走動的就少了,為良和為英是一個母親生的,他們之間走得很近,為英對為良的情況知道的比較多。”陶為善道。
“我們之所以和老爺子走動的少,是不想給老爺子增添麻煩,我們夫妻倆的工作都是老爺子安排的,我們的經濟條件比較好,老爺子帶着為良和為英過,生活勉強能過得去,所以,我們如果遇到什麼困難,都是自己解決,從不去打擾老爺子。雖然我和為良不是一母所生,但為良對我們還是很不錯的,他條件好了以後,還經常幫助我們。”
陶為善是想說,他和陶為良之間沒有什麼恩怨。
“我們認為,殺害陶為良一家四口的兇手,應該就藏在這些人中間——”陳傑指着筆記本上的名單道,“一定是這些人中的某一個人對警方說了謊話。
陶為善沉思片刻道:“你們可以再和這兩個人接觸一下——”陶為善重新戴上眼鏡,俯下身體,指着筆記本上兩個人的名字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案子的事情,我總覺得這兩人有問題。”
陶為善所說的兩個人就是陶為良的兩個表弟索大友和索大貴。
陶為善的想法和郝科長的想法不謀而合。郝隊長曾經說過,他擔心和索家相關的證人證言可能有問題,因為和索家相關的證人基本是索家的親戚。索大友說案發當晚,他在老表陳懷仁家打麻將,一起打麻將的還有李正林和蒲永江兩個人,后經調查,李正林是陳懷仁的連襟,蒲永江和李正林是遠房表親。郝隊長不能排除李正林和蒲永江做假證的可能,總而言之,索大友想找人證明自己沒有作案時間,應該是一件非常簡單容易的事情,因為,索家在當地的親戚太多,一根棍子倒地上,就能砸到好幾個索家的親戚;至於證明索大貴案發當晚在他家打八十分的范小軍和另外兩個證人的證詞也很值得推敲。搞不好,他們也是索家的什麼親戚。至於索大貴的兒子,索大貴想讓他說謊,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那麼,陶為善是怎麼想的呢?他把目光投到索大友和索大貴兄弟倆的身上,總應該有一些東西做支撐吧!
“您覺得索大友兄弟倆有些可疑,根據是什麼呢?”
“為良的舅舅索梁棟在沿江一帶名聲很不好,他常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手上有好幾條人命,他還開過煙館,經營過鴉片,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惡棍。他仗着家裏有錢,一次次化險為夷。我們陶家是軍屬,是‘光榮之家”。我爺爺是二等殘廢軍人,爺爺平時告誡我父親和索家人少來往,保持正常的關係即可,不要走得太近。為良他母親也不希望和娘家人多走動,土改的時候,土改工作隊領着鄉親們分索家的不義之財,索家得到消息后,連夜拉了幾箱子東西到我家來,我爺爺雖然不高興,但礙於親戚情面,就把東西收下了。索家之所以把東西藏到我家來,就是看中了我家是軍屬和’光榮之家’這塊招牌。風聲過去以後,我爺爺就讓索家人把東西拖走了,我爺爺怕這些東西給家人帶來滅頂之災。所以,跟索家人說好了存放幾天,時間一到,就請索家把東西取回。我爺爺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親戚遇到了困難,肯定要幫忙,但索家人也要為我們陶家人想一想,萬一事情敗露,連累了我們陶家,以後連親戚都沒得做了。到規定的期限,索家把東西拖走了,又藏到了別的親戚家,結果被工作隊的人知道了,於是,派人把三箱東西抄走了,為此,索家恨死了我們陶家人,如果不把東西轉移到別的親戚家,那三箱子東西就不會出事了。後來,連為良他娘都不怎麼回娘家了。”
陶為善提供的情況已經超出了郝隊長了解到的情況,“72.11.7”滅門慘案的歷史背景比卷宗裏面反映出來的背景還要複雜。
陶為善涉及到了一些細節。
“有一次,為良的母親回娘家——女人嗎?她走的再遠,娘家總是要回的,她敲了半天門,竟然沒有一個人開門。最後,為良他母親是哭着回家的。可見索家人有多恨陶家人,連自己的女兒都拒之門外。其實,我們陶家對索家人一直很好,索家在當地是一個大家族,七大姑八大姨,親戚特別多,只要他們進城,那肯定是要到我們陶家來的,好酒好菜招待不說,臨走的時候,還要帶一點禮物回去,索家的親戚,不管是結婚還是死人,連過生日,我們陶家都上份子,每次份子都是最高的,我父親在部隊當團長,索家人扛着我父親團長的牌子,為自己撐門面。為良的母親在娘家吃了閉門羹以後,回到家就生病了,看為良的母親整天鬱鬱寡歡,我父親就親自出面,備了一份大禮,親自上門致歉賠禮,索家人才勉強把氣消了。為這件事情,我爺爺越發瞧不起索家人,但看在為良母親的份上,也就把氣憋在了心裏。一九五零年秋天,”陶為善也提到了一九五零年秋天,他提供的情況或許會比郝隊長了解到的情況更詳細一些。
“剛解放的時候,索梁棟整天是惶惶不可終日,他發現天真的變了,過去,有好幾個仇家到上面去告索梁棟,都被索家用錢一一化解了。解放以後,情況不一樣了,一個又一個惡霸被人民政府槍斃了。仇家見機會來了,就寫聯名信到市政府去告狀,上面就派了一個工作組住在沿江專門調查索梁棟的罪行。